自在飛花輕似夢,微風捲着花瓣紛紛飄落,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甜香,惹得蜜蜂逐隊成羣紛紛亂飛。
瀲灩半倚在榻上,枕着一個雪青色的雲錦緞軟枕,看着落花出神。幾片花瓣飛落在榻上,瀲灩伸出纖手拈起一片花瓣,嬌嫩的花瓣透着淡淡的粉紅,瀲灩突然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吹落了手中的花瓣。
嫣紅悄悄走到榻旁,壓低聲音說道:“謝婉如姑娘首告高家謀反。”
瀲灩聞言,心中吃了一驚,不由坐起身來,問道:“怎麼說?”
嫣紅的聲音越低,道:“奴婢也是聽人說的,昨晚謝婉如姑娘到廷尉詔獄的大堂去首告高家謀反,說高家與清河王暗中勾結,還說高允澤藉着自己是平陽庶人的入幕之賓,經常和平陽庶人商議密謀。”
瀲灩的心中已經轉過了無數個念頭:高家和清河王謀逆,似無可能。一來,高炳業已是當朝丞相,已經位極人臣,縱使與清河王謀逆成功,也高不過這個位置去,又何必冒着滅族的風險去謀逆;二來,高家之女是當朝皇后,雖然楚曄和高皇后不睦,但也沒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況且楚曄在計劃除去清河王的時候,對高皇后格外優容,帝后之間的感情還算融洽,當時自己還頗有些迷惑不解,如今看來楚曄已是計劃了許久的;三來,大長公主與平陽郡主結怨極深,似不像作僞,且大長公主和楚曄是姑侄,與清河王關係卻遠,高家的大事多是大長公主說了算,大長公主怎麼會舍近逐遠?
謝婉如說高家和清河王謀逆,她必是受人指使,意圖以此扳倒高家,可究竟是何人指使的呢?瀲灩不由又想起了崔貴嬪的話來,崔家想取代高家的位置已經很久了,難道是崔家藉機發難?還有這個謝婉如,自己最開始以爲她是臨川王的人,後來又發現她似乎和傾樓也有勾結,如今看去,她與崔家也大有干係。
如果能找出謝婉如背後的人,就不難猜出誰是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如今傾樓、崔家,甚至是臨川王都有這個可能。自己現在必須弄明白誰纔是幕後之人,因爲這個謝婉如名義上可是自己的表姐,萬一將來有人說是自己指使自己的表姐,藉口高家和清河王謀逆扳倒高皇后,可就不妙了,自己還是早作打算纔是。
想到這裡,瀲灩看了嫣紅一眼,就見嫣紅也在偷眼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道:“你設法轉告少主,就說屬下要求見少主。”
嫣紅未及答話,瀲灩已經站起身來,吩咐道:“你一會兒帶兩個小宮女將這落花收拾了,曬乾了,做個軟枕給我。”
嫣紅竟有片刻的愣怔,見瀲灩回頭看着自己,忙答應了下來。
瀲灩邁步進了屋子,卻見錢華正站在窗下,收拾書案上的東西。窗子半開,瀲灩知他剛纔定是從窗戶暗中觀察自己了,也不揭穿,就問道:“窗紗怎麼換顏色了?”
原來,今天一早錢華就讓人將窗紗換成了銀紅色的蟬翼紗。錢華見問,忙答道:“奴才見天氣漸熱,就換了窗紗。且這個顏色,正適合春天裡用。”
瀲灩臉色一肅,道:“如今太后太后娘娘剛剛駕崩,窗紗用這等鮮豔的顏色,只怕不合規矩。”
錢華忙跪下答道:“婕妤說得是,是奴才短慮了。奴才罪該萬死,還請婕妤恕罪。”
瀲灩笑道:“你起來罷,這點子小事也沒什麼,只不過今後諸事小心些就是了。一會兒,你帶着小太監將這窗紗換成淡青色的罷。”
錢華磕了一個頭,恭恭敬敬的答了一聲“是”,這才站起身來。
瀲灩因剛纔見錢華暗中監視自己,心中不悅,故此藉着小事發作,不過是要給錢華提個醒,誰纔是他的主子。
那錢華辦事果然利落,不到一個時辰,錢華已帶着小太監將窗紗換好了。
春日的暖陽透過淡青色的窗紗映入屋內,帶了幾分涼意。瀲灩只是看着那沉沉的光影出神,半晌,故意低聲問道:“怎麼不見吳貴友?”
在瀲灩的心中,還有更深的一層顧慮,那就是臨川王是被迫離開京師的,心中必然是極度怨恨楚曄,且臨川王對楚曄的仇恨由來已久,萬一這件事臨川王也參與其中……楚曄並非庸碌之主,一旦他知道臨川王參與此事,臨川王的下場可想而知。因此瀲灩急於知道臨川王是否參與此事,也就想找吳貴友來問問。
錢華聞言,忙對身邊的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那小太監會意,匆匆的出去了。
錢華見瀲灩臉色不對,怕觸了瀲灩的黴頭,忙道:“奴才瞧着婕妤的帳子也該換了纔是。”原來,錢華早前換窗紗時,將瀲灩的牀帳也換成了一色的銀紅色。如今窗紗換成了淡青色,這牀帳瞧着倒不相襯。
瀲灩微微點了點頭,錢華忙躬身退了出去。
恰在這時,吳貴友走了進來。錢華素來八面玲瓏,如今見吳貴友進來,就想着賣他個好,忙努了努嘴,示意吳貴友小心。
吳貴友不露痕跡的點了點頭,躬身施禮:“奴才請婕妤安。”
瀲灩一皺眉,道:“我前幾日讓你將那個水晶花囊挪過來,擺在這榻旁。如今花囊中的花兒已經開敗了,你怎麼不想着將花囊挪回去。”聲音甚是嚴厲。
吳貴友唯唯諾諾而已,忙將花囊挪了回去。
瀲灩見左右無人,就壓低聲音問道:“吳貴友你現在和臨川王殿下是否還有聯繫?”
那吳貴友乍聽此語,不由大吃了一驚。宮中的事情瞬息萬變,吳貴友一時揣摩不透瀲灩的心思,忙“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道:“婕妤恕罪。”
瀲灩微微皺了皺眉頭,道:“我不是要治你的罪,而是有要緊的事想問問你。”
吳貴友見瀲灩神色無異,這才放下心來,忙答道:“殿下只吩咐奴才,婕妤如果遇到難事,讓奴才作速告訴殿下。奴才因見婕妤諸事順意,也就沒和殿下聯繫。”
瀲灩聞言,心中不由一動。
恰在這時,卻聽小太監稟道:“陛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