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金烏高掛。
幽幽的月色灑落在清淨的院落裡,月色下盈盈一美人站在花叢中閉目聽細細雨聲,清涼的水花偶爾落到她身上,一陣清涼着。
已過子時,府內各個院落已然熄燈就寢,聽雨軒燈火通明。
蘇錦瑟身着一襲素衣站在花叢間,院子裡掛在樹間的燈籠閃着光照耀着院子,灑落在蘇錦瑟身上。
綠蕪站在不遠處陪着蘇錦瑟在等待着,想勸蘇錦瑟去休息,她去外面等待着王爺歸來,屆時再稟報給郡主聽,奈何要說出口的話下一口就如魚刺般卡在了喉嚨內,回想起前些日郡主與洵王打的賭,輸掉的人答應對方一個要求,而蘇錦軒這幾日的行徑綠蕪看在眼裡,莫名的不安起來。
如今,郡主似乎要輸掉賭約了,這樣的話綠蕪說不出來,所以只能陪同着蘇錦瑟在黑夜裡靜靜的等候着。
“郡主,王爺還是未回府,要不要外出找找看?”劉管家已經是第三次來聽雨軒,回報的消息依舊是蘇錦軒還未歸來。
蘇錦瑟睜開眼眸望着頭頂那輪明月,已經夜半子時,這時候還不歸來可想而知人是不會回來了。
“罷了,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落鎖吧。”蘇錦瑟輕嘆一聲,轉身往屋內走去。
蘇錦瑟心底那抹擔憂異常明顯,只是此刻已是半夜,這時候派人去找只會打擾了百姓休息,鬧得人盡皆知,若錦軒是在個能見得人的地方倒還好,若是他身在不該出現之地,這會出去找人鬧大了對他聲譽不好,所以她只能按兵不動。
蘇錦瑟這一夜心裡莫名的不安,自打北辰王府出事後她睡眠一直很淺,所以這一夜她睡得反反覆覆,幾乎沒有長時間的閤眼便又清醒了,一直反覆。
翌日,天色還未大亮,蘇錦瑟便喚來翡翠爲她梳妝,她剛起身不久,劉管家就匆忙的走進聽雨軒。
“郡主,王爺昨個兒一夜未歸。”劉管家清晨醒來聽守門的侍衛交代過後,立即意識到不妥,隨後就來聽雨軒跟蘇錦瑟稟報了。
“派人帶上王爺的官服到宮門前候着,以免王爺穿着昨日的衣物前去上朝,給皇上尋了錯處。”蘇錦瑟揉揉眉心,心裡的不安逐漸擴大,將應對的法子告訴劉管家,讓他吩咐人前去辦妥。
劉管家腦袋一個激靈,頓時被蘇錦瑟這隨機應變的法子給驚訝到,雖說老王爺去世後一直是郡主在打理着王府上下,但真正聽到蘇錦瑟命令他們行事少之又少,蘇錦瑟做事經常吩咐身份的侍衛去辦,都是些需要功夫底子的要事,所以他鮮少能從蘇錦瑟這處聽命行事,這會聽蘇錦瑟如此快速的想出了周全之計,心底越發是佩服起蘇錦瑟的行事了。
“老奴這就去辦。”劉管家領命退下,聲音中越發的心悅誠服。
看着劉管家退下,蘇錦瑟靠在軟塌上閉目休息了一會,這纔打起精神來,吩咐巽風去調查一下蘇錦軒近日去了何處。
蘇錦瑟去了趟蘇錦軒居住的院落,跟奴才打聽了一些蘇錦軒近日的情況,隨後又去畫裳院請安,並且替蘇錦軒昨夜未歸一事打了掩護,以免曲華裳擔心容易胡思亂想,處理好這些後蘇錦瑟派人去了趟太傅府,詢問蘇錦軒近日可有去上課。
然而,蘇錦瑟正在用早膳時,劉管家一臉匆忙的進來,手中還捧着蘇錦軒的親王府。
現在已經是上朝時辰,劉管家卻捧着送去給蘇錦軒的官服回來,這不是蘇錦軒不肯換,便是壓根沒見到人。
蘇錦軒從未違抗過她的話,蘇錦瑟直覺的排除了前者,蘇錦軒壓根沒去上早朝!
蘇錦瑟臉色一沉,重重的將粥碗放下,目光落在絳紫色的親王服上,黑眸中快速劃過一絲怒意。
“郡主息怒,王爺大概是昨夜留宿在皇宮了,這才……”見蘇錦瑟眼中怒意稍縱即逝,劉管家猛然跪下替蘇錦軒找理由,但說到最後他也覺得說不下去了,承乾帝爭與北辰王府關係水深火熱,蘇錦軒若是留宿皇宮沒有派人來回報,更有可能是出事了,而眼下承乾帝與北辰王府兩頭做大,爭鬥一觸即發,承乾帝不會笨到這時候動手,
所以這個理由說不過去。
“下去吧,這件事你不必管。”蘇錦瑟重新將粥碗拿起,勺了一勺粥方纔嘴邊輕輕吹涼,送進口中,隨後有了決定。
“是。”劉管家捧着官服彎腰退下。
蘇錦瑟眼眸平靜如水,優雅的用着粥品,吃着菜餚,彷彿沒將剛纔的事放在心裡。
用完一碗粥後,蘇錦瑟讓翡翠沏了一杯茶,她端坐在餐桌前,細細品茗。
蘇錦瑟一如往常般用了早膳,早膳後亦是如往常般修剪一下花草,隨後安靜的看書或者是獨自對弈,無事時她的生活都是如此單調而乏味,但今日分明是有事她還是平靜的修剪花草,反倒是讓人心生懼意,似乎她在用這樣的方式壓制着心中怒意。
“郡主。”綠蕪起牀後聽說了事情有些擔憂蘇錦瑟的情況,換下翡翠親自伺候蘇錦瑟。
然而綠蕪擔憂的輕喚一聲,蘇錦瑟修剪盆栽的手一個用力,將花枝給剪斷了,那一聲“咔嚓”聽得人心慌。
蘇錦瑟擱下剪刀,將剪斷的花枝拿在手裡,隨後將花枝插進泥土裡,轉身到綠蕪身旁拿過溼帕擦擦手。
“郡、郡主,您沒事吧?”綠蕪咽咽口水看着蘇錦瑟過於平靜的臉色,心驚膽戰的問道。
“我看起來很不好?”蘇錦瑟將溼帕放回綠蕪手上挑眉詢問,綠蕪聞言趕緊搖頭否認。“讓劉管家備馬車。”
馬車剛準備好,蘇錦瑟走出王府便見洵王府的馬車停在門外,靑曜騎着馬在前方,見蘇錦瑟目光投過來,略顯無奈的衝蘇錦瑟笑笑,他是奉命行事來接人,對於王爺的行爲他也是相當的無奈,擺明是打定主意蘇錦瑟會相信自家弟弟,還用這樣的手段來打賭。
蘇錦瑟讓劉管家不必再準備了,往洵王府的馬車走去,南初洵一定知曉蘇錦軒此刻身在何地,跟靑曜走必定是正確的。
將蘇錦瑟請上馬車,靑曜見蘇錦瑟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心底有些打鼓。
蘇錦瑟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的景色一閃而逝,而隨着馬車在街道上行駛的時間越長,街道上的吵鬧越遠,直到耳邊已是能夠聽到陣陣靡靡之聲,瀰漫着香粉花枝的味道,帶着奢靡之氣,讓人不由得皺起了眉。
“郡主,到了。”靑曜的聲音在外面低聲提醒道。
“你先進去。”隨後馬車外響起南初洵的聲音。
只見馬車晃動兩下,南初洵鑽進馬車。
“洵王莫非還有心光顧美人窩。”蘇錦瑟心知,自己若是一身華服踏入那後門,怕是不久自己就會被傳成不知廉恥的女子,更嚴重的怕是會被遊街示衆,因此不等南初洵開口便先聲奪人。
可南初洵卻是不慌不忙的從座椅下拿出一個包袱,從裡面挑出一件顏色素雅的男子錦緞披風,不等蘇錦瑟拒絕便親自披在她的身上,隨即把披風的帽子小心的戴在蘇錦瑟頭上,遮住她那引人注目的嬌顏,最後又是攏了攏披風兩側,擋住蘇錦瑟過於女子的身軀。
“我不願,難道洵王也要強迫?”可蘇錦瑟卻是始終不領情,被遮住的嬌顏上是一片寒冰。
然而南初洵卻是容不得她半點的逃離,大手隔着披風準確的握住蘇錦瑟的手腕,在蘇錦瑟拒絕之前,已是帶着她走進了後門。
前院的鶯燕之聲立即傳入兩人耳中,可他們已是進入了這片天地,竟是沒有美嬌娘纏上容貌俊美的南初洵,讓蘇錦瑟心中不禁納悶,一時間竟是忘記了掙扎。
被南初洵拉着一步步上了臺階,最後站定在一間廂房的門口,待裡面的靑曜打開廂房門時,南初洵這才拉起蘇錦瑟一同走了進去。
“哎呀,這位客官長得真是俊俏。”而出乎蘇錦瑟意料的是,這廂房裡面竟還站着十幾名燕環肥瘦的青樓女子,只見那些青樓女子衣衫顏色豔麗,穿着暴露,每個皆是濃妝豔抹,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子媚俗之氣,而這些女子見南初洵這麼丰神俊朗的年輕男子,又是一身達官貴人的打扮,自然是紛紛扭着腰身貼了上來。
蘇錦瑟原以爲南初洵來此便是爲了左右逢源,坐享齊人之福,卻不想
南初洵對這些庸脂俗粉無半點興趣,只見他此刻渾身沙發着凌冽寒氣,一道寒光射過去,嚇得那些青樓女子紛紛停住了腳下步伐,而靑曜立即從懷裡掏出一包現銀交給領頭的女子,隨即打開廂房的門,只見那女子領着其他人一同走了出去。
“接下來便是你的事了。”南初洵好整以暇的在桌前坐下,指着旁邊的一面木門向蘇錦瑟示意。
蘇錦瑟朝那扇不是很明顯的木門走去,撩起粉色的輕紗,蘇錦瑟站定在木門前,隱約有聲響傳來。
聽到蘇錦軒的聲音,蘇錦瑟好看的秀眉輕輕擰起,撫平的嘴角顯示着她的不悅。
木門那邊,蘇錦軒揉着發疼的腦袋,有些回憶不起昨晚的事情來,但身處何地他還是清楚的。
“如何,是個好地方吧?”說完魏子峰哈哈大笑起來,聲音中掩飾不住的愉悅。
“小王爺你就該來這種地方放鬆一下,別被人管的死死的,傳出去怎麼見人啊。”秦淮名亦是一臉好興致的說道,他正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確實,大姐專橫,我不該事事忍讓。”蘇錦軒勉強勾起個微笑,宿醉後的頭疼還有所影響他的精神。“今日不去早朝想來也是對的,朱雀符乃北辰王府之物,斷然不能讓大姐一直掌握。”
“前兩日她找我詢問近況,一副命令人的口吻,着實未曾將我當做是王爺看待。”
“大姐手握朱雀符,無人敢對她不利,囂張成習性了,待自家人亦是如此,我面子在她面前可謂是丟盡了。”
蘇錦瑟越往下聽緊皺着眉頭越是舒展開了,又迴歸了平靜,只是臉色越發冷然。
“要不我們想個辦法將朱雀符弄到手?”秦淮名摩拳擦掌的提議。
蘇錦軒猶豫片刻,竟是同意了,隨後一羣人開始商量如何着手。
蘇錦瑟臉色一沉,冷凝道:“兌澤,踹開。”
兌澤聞言,走進木門,擡腳猛地一提,木門應聲轟然倒下。
對面的人嚇得齊齊噤聲,蘇錦瑟踏着木門走到隔壁,寒冰般的眼眸掃過衆人。
“錦軒,跟我回去。”蘇錦軒儘量壓制着自己的怒意,在外人面前給足了蘇錦軒面子。
“我不回去,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大姐你管不着。”蘇錦軒俊逸的臉龐也凝起聲色,想也未想的拒絕蘇錦瑟。
“你打算留下來做什麼?”蘇錦瑟眼神在這間廂房裡打量一圈,屋內狼藉得很,還能看到女子褪下的衣衫,能嗅到蘇錦軒身上散發出的燻人的香粉味。“找女子花前月下,還是和這些有意接近教唆你盜取朱雀符一起花天酒地?”
“他們都是我的摯友,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他們!”
“摯友?”蘇錦瑟冷笑一聲,寒眸望着那羣不敢說話和蘇錦軒保持距離的人。“摯友會讓你夜宿花樓不上早朝?摯友會帶你來這種不正經的地方?摯友會讓你夜不歸宿讓家人擔憂?你這些所謂的摯友倘若對你有一份真心,就該在這時候站出來爲你說話,而不是看着我責怪你,而他們卻害怕被我怒火殃及而躲遠!”
“那只是大姐你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事情,你生氣不過是我沒有聽話,你想要掌控所有人,包括我,假如你的男兒,北辰王府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存在,我只不過是你的傀儡,處處聽命於你。”蘇錦軒未曾全部退去的酒意涌上心頭,憤怒的看着蘇錦瑟反斥。
蘇錦瑟心痛的望着蘇錦軒失望的眼神,有半響沒能說出話來。
她以爲,儘管她做得再多,別人不瞭解,起碼蘇錦軒是瞭解的,因爲他身在朝廷,他知道官場風雲,豈料他竟是心志薄弱,聽信了流言。
“把王爺帶走。”蘇錦瑟臉色冷凝,將怒氣壓下,吩咐道。
兌澤與乾天從木門後走進來,一左一右站在蘇錦軒身邊,將蘇錦軒強硬的請出去。
蘇錦軒不動,蘇錦瑟一個眼神,兩人立即強行將蘇錦軒帶走。
蘇錦瑟留在後面,眼神再次掃過那些不敢作聲的人。“回去轉告你們府內能當家之人,這筆賬三日內本郡主定當討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