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白穎走上前,她跟楊夫人關係一直很好,但這種好,多數時間是建立在她委曲求全。討好楊夫人上。
如今見自己丈夫被人誣陷,白穎也在忍不下去。
“嫂子,說話是要講究真憑實據的,你如果能拿出證據。證明我家新華跟大哥的死的確有關係,那麼我們願意一命抵一命,可如果你拿不出證據……”
白穎接下來的話沒往下說,但她堅定的目光已經表明一切。
“你……”楊夫人被白穎搶白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好半天,她才說:“你放心,我早晚會拿出證據的!”
白穎昂着頭,顯出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氣勢。態度強硬說:“如果是這樣,那就等嫂子你拿出證據後,再說那些話,如果我們在聽見你說污衊新華的話。我們也會不客氣!”
話說到這裡,也沒繼續往下說的必要,楊夫人冷哼一聲,在楊艾琳的攙扶下出了書房。
我和越城還有楊艾文留在書房。並沒離開。
等楊新華夫婦也走了,越城纔開口問:“怎麼回事?難道楊氏被人舉報,是你二叔做的?”
楊艾文先是沉默不語,然後很不確定的說:“事情還不清楚。不過的確是很蹊蹺,你知道,以楊氏在業內的威望,哪怕是有點灰色交易,多數情況下也不會被查,就算是有人來查,也會有人提前通知,這一次,他們行動的如此快準狠,想想也知道不是一般人所爲。”
楊艾文話說到這裡,指向性就太明顯了。只是,就像是白穎所說,沒有確鑿證據的話,任何猜測和推斷都不能往出說,否則,肯定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你累了一晚上,我推你回去休息吧。”越城說着,就推着楊艾文往書房外走。
這一次,我沒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們離開。
我覺得如今是非常時刻,楊艾文肯定有很多話要和越城說,即便他們對我不設防,但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好。
只是,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我沒來由的就覺得很慌亂。上次來楊家大宅,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情,那時是一片祥和,可如今……
我站在書房大玻璃窗前,雙手環抱在胸前,再一次深刻體會到,上層家族的勾心鬥角。
以及在絕對權力面前,不管你什麼身份背景,都有可能成爲炮灰的悲慘命運。
越城陪楊艾文在房間裡聊了很久,等他再出來,已經是中午。
楊新安的棺材放在大宅的大廳中央,靈堂布置也全部是傳統風格。他那些情婦,只有羅美娟來了。
她是帶着自己兒子來的,一進到靈堂,她就讓兒子跪下:“給你爸爸跪下,他不認你,他沒良心,但你不能跟他一樣,你要做孝子!”
羅美娟的兒子不大,也就是十一二歲樣子,儘管年紀不大,可他從小跟羅美娟長大,對大人那些爾虞我詐也看了不少,聽他媽媽這麼說,他立刻就嚎啕大哭起來,喊:“爸爸,你不要走,你別丟下我……”
一邊哭,小孩子還一邊往楊新安的棺材上爬。我當時正好從書房出來,穿過靈堂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皺眉。
仔細想想楊新安的遺囑,好像沒說給這個孩子留股份,甚至,連一棟房子,一筆錢都沒給他。
小孩哭得傷心欲絕,羅美娟也哭,她一邊哭,嘴裡一邊唸叨:“楊新安,你個死鬼,你就想着楊艾文是你兒子,你把楊氏都給了他,你就不想想我們麼?我年紀輕輕跟你了,家裡人都不同意,一心一意的對你,還給你生孩子,到頭來……”
羅美娟的話沒說完,就發瘋一樣的跑到棺材前,像是要伸手將楊新安從棺材裡揪出來一樣。
楊家傭人一開始並沒理會羅美娟,畢竟,她在楊家的身份特殊,他們當下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如今見她要動死人,就有人上來攔着她了。被傭人攔下,羅美娟冷笑:“你們算什麼東西,敢碰我?!”
說這話時,羅美娟把自己兒子拽到身前,大聲吼:“我兒子跟楊艾文一樣,身上也流着新安的血,憑什麼楊艾文就能分那麼多遺產股份,我兒子就什麼都沒有?!”
說完,羅美娟目光冰冷的掃了眼在場的所有人,楊新安過世的消息已經放了出去,因此,海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他們對羅美娟投來同情的目光,可實際上,這些人心中卻都在想,事情在熱鬧點纔好。
豪門這種爲爭奪遺產,發生的你死我活的爭鬥,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事情。
“你們給我評評理,這個死老頭是不是太過分了?!”
羅美娟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猛拍大腿,那樣子,像極了潑婦。她兒子站在她身邊,也跟着嗚嗚的哭。
見事情鬧的越來越大,已經有傭人跑去找楊夫人了。我本不想多管閒事,可到底人死爲大。
於是,猶豫下,我走上前:“羅女士……”
我站在羅美娟面前,小聲叫了下她名字,聽到我叫她,她哭喊聲瞬間停止,她擡頭看我,一臉的驚訝。
片刻,她才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了想,實話實說。她聽見我是跟越城來的,眼神忽然就閃出一絲亮光,她猛地抓住我的手,小聲說:“易之之,我們之前可是說好了的,如果有一天我和我兒子受了那個老巫婆的氣,你要幫我……”
聽羅美娟說出這話,我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這女人是真傻還是假傻,居然會說這樣的話。
“羅女士,請你說話要慎重……”我小聲提醒。
“我爲什麼要慎重,明明是越城答應我的事情,當時你也是在場的……”羅美娟的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她目光越過我,看向我身後。我眉頭微皺,轉身往後看,便看見楊艾琳跟這個女傭走出來。
既然楊家主人出來了,我自然識趣的退到一旁。
我能看出楊艾琳在強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她走到羅美娟面前,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說:“我媽媽要見你,跟我們走吧!”
說完這話,她並不給羅美娟爭辯的機會,衝身後跟着兩個人使了個眼色,那兩個看上去相當魁梧的女傭,走上來強行將羅美娟帶走。
羅美娟當然不肯,可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掙脫不開束縛。她兒子跟在她身後,拼命的追打兩個女傭。
那兩個女傭礙於小孩是楊新安的血脈,不敢太推搡他,可楊艾琳不管這些,她一把推開羅美娟的兒子,嘴裡還嘟囔了句什麼。
被推開的小孩,哭鬧的更厲害,可惜現在,他和她媽媽都失去了靠山,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
我正感嘆時,白穎卻從人羣中走了出來,跟小孩說了幾句話,便將小孩帶走。
看到這場景,我心裡隱約有種不好的感覺,難道楊新華不甘心,想要利用這個孩子來在搏一搏?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羅美娟纔再次出現,這一次,她整個人的精神狀態萎靡了很多。她在白穎那裡找到兒子,說了兩句話,便轉身離開。
等到晚上,楊家大宅剩下的基本都是家族中的親友,越城陪着楊艾文在靈堂守靈,我被安排到客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衆人都早早起來,聚集到廳堂,開始接受各界的弔唁和慰問,也舉行了遺體告別會。
哀樂聲中,楊家的人再次泣不成聲。
直系親屬都披麻戴孝,跪坐着答謝。大概是這一次覺得丈夫真的要離自己遠去了,楊夫人哭的格外傷心。
楊新安畢竟是知名商人,又是海城的政協委員,因此,五大家都拍了代表來。
宋家來的是宋祈南,白家派來的是嫡長孫白耀,金家來的也是嫡長孫金銳,至於林家派來的居然是個女人,越城跟我說,她便是林家大小姐林淼。
他們行禮過後,就都站在越城身邊,我能看出來,他們似乎有很多話要跟越城說,可礙於場合問題,都強忍着。
遺體告別結束後,楊家人乘車前往龍峰殯儀館,將楊新安的遺體火化了,並且在早已選好的墓園裡下葬。
天空陰沉沉的,細雨不斷。
楊新安的墓地做的相當氣派,可在氣派又能怎麼樣?人的這一生,活着的時候越風光,死後大概就越寂寞。
如果楊新安在天有靈,看到這兩天的鬧劇,不知會有何感想。就楊新安的身份來說,楊新安的身後事辦的並不算多體面。
一來楊新安不是高壽,而且去世前楊氏出了那樣的事情,即便已經證明是場誤會,可到底一生的名譽受損了。
二來兒子身體不方便,楊艾琳又是個姑娘,很多事情不方便插手。至於楊夫人,心思裡也都是想着跟小叔爭權,也沒真正關心他的葬禮。
對此,越城雖然頗有微辭,可他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
從墓地回來,越城並沒再回楊家大院,他坐在車裡,拉着我的手說:“這兩天你辛苦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下,過段時間又有得忙了……”
聽到越城的話,我微微有些一愣。
“你不回去休息下?你昨天陪着楊艾文守了一晚上……”我有點心疼的說。
“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楊家的事情必須查清楚,還有城東那塊地既然丟了,就要想辦法從別的地方扳回一盤……”
越城嘆息一聲,揉了揉太陽穴。越城這樣說,我忽然就有些明白,五家年輕一代如今都聚在海城,應該不會只是爲了楊新安的事情,難道又要發生什麼大事情?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說:“城哥,我不會成爲你的累贅,永遠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