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話說到一半。就不再往下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手中的酒杯。
良久,他忽然問:“易之之。你不好奇爲什麼大家都爭城東那塊地?”
越城說這話時,我夾着一塊三文魚沾芥末。手上動作微微一頓。我笑着說:“城哥,你不是說。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會死得早嘛。”
“想知道嘛?”我話剛說完。越城又問。
“不想。”我果斷說:“我還沒活夠呢!”
越城聽了我的話,微微一笑,沒說話,又倒了兩杯清酒。他衝我舉起杯子說:“你要學聰明,不能被誘|惑……”
此時我剛好將生魚片放進嘴裡。那冰涼的感覺,讓我原本有些激動的情緒冷靜了下來。
我盯着越城看,他這話似乎別有深意。莫非,剛纔我和葛青偶遇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對於越城手眼通天的本事。我一點都不懷疑。忽然,我心中好奇,忍不住想,海城的事情,有沒有越城不知道。
大概沒有吧,我目光下意識看向蝴蝶型的胸針,丟了兩年的東西還能被他找回來,他還有什麼事情辦不到。
“易小杰那邊……”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越城突然開口問。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易小杰,我無奈苦笑下:“很難搞,對宋祈南癡迷的不行,我都開始懷疑,我能不能搞定他了……”
“嗯。”越城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這樣,我不好開口問,只能繼續低頭吃飯。
“還是要想辦法,他待在宋祈南身邊,我沒辦法派人保護他。”片刻,他又開口說。
“城哥,謝謝你。”我發自內心的說。
越城沒說話,只是淡淡笑了笑,意味不明。吃過飯,他吩咐我去找柳梅,問問她是否能安排他跟城東那棟老宅的主人見面。
我點頭稱好,卻很狐疑。越城家在北城排行老二,即便那人位置在高,也高不過越城去,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把人約出來,幹嘛還要通過柳梅?
我想不明白,又不敢問。
我目送着越城離開,然後打車到柳梅公司,算是正式報道吧。
我到的時候,柳梅正在開會,我等在會客室。這是我第一次來她公司,不免有些好奇,四處打量下,裝修風格很是簡潔,有點後現代主|義風格。
等了大約半個小時,會客室的門被推開,柳梅的秘書站在門口笑着對我說:“易小姐,梅姐請你進去。”
我跟在秘書的後面走進柳梅辦公室,同樣是後現代主|義的裝修風格,各種抽象的幾何圖形,說實話我有點接受無能。
秘書敲敲門,辦公室裡傳來柳梅清朗的聲音:“進來。”
秘書替我打開門,我快步進去,她並沒跟進來,而是輕輕關上門離開。
“我終於把你盼來了。”柳梅穿着一身幹練的小套裝,坐在老闆椅子上,手裡拿着根筆,微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最近好像是惹到了掃把星,特別倒黴。”我說着,在柳梅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能來就好。”柳梅話音剛落,她秘書就送咖啡進來,柳梅看着她叮囑說:“我和之之有事情要談,今天剩下的安排都推後吧……”
“好。”秘書笑着回答。
等秘書離開,柳梅纔開口問:“今天你不會只是來報到上班這麼簡單,說說吧,越城讓你來幹嘛?”
聽了柳梅的話,我又是小小的一驚:“你們都快活成|人精了,我都沒說話,你就能猜出我爲什麼來。越城讓我問你,看看什麼時候方便,約老宅的主人出來聊聊……”
我的話尚未說完,柳梅的眉頭就皺了下,我微微有些緊張,難道說事情有變?
“現在的話,時間有點敏感……”沉默好半天,柳梅悠悠的說。
我挑眉,更加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很想問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一想到好奇害死貓,說了半句的話也嚥了回去。
“你回去告訴越城,這個事情我安排下,晚上給他消息,不過,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最近那人應該不會出來,就算答應談,也是他的馬前卒。”
柳梅仍舊擺弄着手中的筆,神情凝重的說,到最後她又感嘆一句:“我總覺得是要變天了。”
這是我第二次聽柳梅說這句話,現在海城的確是夏末初秋,但我不會天真以爲柳梅再說天氣,應該是再說我這種小屁民根本無法接觸到的事情吧。
“我先替城哥謝謝你了。”我故作輕鬆說。
柳梅苦笑一下說:“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談不上謝不謝。”她這話說的很是苦澀,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行了,先不說這個。昨天公司剛接了新活,今天你來報道,那就交給你去做。”說着,柳梅從辦公桌上抽出個文件夾遞給我:“這裡是這次活動的資料,對方有自己的團隊,我們要做的只是配合就好。”
我接過文件夾說:“梅姐,我纔剛來,什麼都不會,你要給我學習的時間……”
“之之,你覺得你現在的處境,還有時間去學習嘛?”柳梅反問我:“你要抓緊時間跳出越城情婦這個角色,否則的話,你只會在越城和宋祈恩之間當炮灰,未來的一個月,兩個人都會乏力,你必須要找到一個很好藉口,儘量遠離這場爭鬥。”
柳梅的話說完,莫名我很是感動。在我身邊的這些人中,大概只有柳梅是真心替我考慮的,可是,我真的能遠離這場爭鬥麼?
我沒忍住,將易小杰的事情告訴了柳梅,顯然這件事情超乎了柳梅預料,她驚訝的半天沒說出話。
“哎……”柳梅長嘆一聲,搖了搖頭:“之之,我不是想挑撥你們姐弟之間的情分,但是站在旁觀者的立場,有些話我還是要說。”
“梅姐……”
“易小杰,你想保下來是很難的。”柳梅第一句話,將我原本就不多的希望擊破。
我不甘心說:“不會的,越城說他會盡量幫助我……”
“之之,你想的太簡單了,如果這件事情鬧大了,每一步到底該怎麼做,就不是越城或者宋祈恩能決定的!你|懂|麼?”
柳梅大概是真的怕我犯渾,眉頭都快擰成麻花了,她看着我,一臉的焦急。而我整個人都好像跌入到深淵,柳梅的話不好聽,但她說的卻是一點沒錯。
越城和宋祈恩,除了代表他們自己,更多的時候是代表他們身後的家族,兩個家族的爭鬥,根本就不會在意我們這種小人物的死活。
不要說我沒背景,即便是那些有背景的,不也會‘自殺’。
“之之,這件事最後無論是什麼樣的解決,你和易小杰之間,總是要死一個的……”
我心煩意亂的時候,柳梅再次語出驚人,我猛地擡頭看她,她也看我,四目相對,我在她眼中看到了無奈,她在我眼中看到了驚慌。
我和易小杰之間真的必須要死一個麼?難道真的就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了麼?
我不願意接受現實,心裡瘋狂的怒吼嚎叫,可表面上還得強裝鎮定,我勉強扯出個微笑說:“梅姐,謝謝你提醒我……”
柳梅伸手握住我的手,她輕聲說:“之之,我知道現實殘酷無情,但……”
“我懂。”我打斷柳梅的話,我怕她在說下去,我真的會哭出來。
剛入行的時候,有人跟我說,在這個圈子裡混,要把自己當成石頭,大樹,花朵,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把自己當成|人,心太軟,早死的永遠是你。
曾經的我,對這樣的話不以爲然,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其中的真諦。柳梅將那層窗戶紙幫我捅破,我現在要做的,就接受自己變成石頭,還是不自量力的去搏一搏。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柳梅公司的,就覺得自己像是個行走的殭屍,一切活動都是依靠本能。
我走到十字路口,恍惚看着人行橫道的綠燈亮起,擡腿往前走,一陣急促的汽車鳴笛聲在我耳邊響起。
有人罵:“特麼的,沒長眼睛呀!想死的話,卻別的地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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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訥的停下腳步,傻乎乎的看着一輛又一輛車開走。我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蹲在地上嗚嗚的哭起來。
我不是聖人,我沒有一顆捨己爲人的心,可是,我又絕做不出將自己弟弟親手送上絕路的事情。
我到底該怎麼辦?
帶着易小杰遠走高飛?我們逃跑時間能超過二十四小時就是勝利!
我哭,無視周圍路人的目光痛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急剎車聲,緊接着,我感覺有人從車上下來,走到我身邊。
“喂……”來人顯然是認識我,站在我面前,伸手把了下我腦袋。
我不敢擡頭,仍舊保持着原本的姿勢沒動。
“你蹲在這兒很丟人的,知道嘛?”那人又說,還是用手扒拉我。
我怒了猛地擡起頭,吼:“你覺得丟人,就假裝不認識我開走呀,反正我們又不熟,你幹嘛要特意停下車看我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