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我心中重複一遍。隨即無奈苦笑，不由感嘆，越城這樣的人。連願望都如此特別。
越城將我的反應看在眼裡，像是自言自語的問：“怎麼。覺得我這個願望很可笑是麼？”
我搖搖頭。抽出被越城拉着的手，順着小路緩步向前。走了兩步停下來，轉身看着越城說：“唐朝有宣武門之變。宋代有趙光義謀算親哥，明清更不用說……”
話說到此，我停頓了下，低頭嘆息。越城緩步走到我身旁。再次拉起我的手。
“古時如此，現在大概也是如此。”
我擡起頭。與越城四目相對，他伸出手在我的鼻子上掛下，輕聲調侃：“就說你有小聰明……”
我故作不滿的撇嘴問：“我什麼時候能在你這裡有大智慧？”
越城搖搖頭。臉色忽然就嚴肅起來，很認真的說：“你在我身邊。不許有大智慧……”
我微微挑眉，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越城將我攬入懷中，一字一頓的緩緩說：“之之，家應該是可以讓人安心的地方，而不是回去後，還需要防備……”
我被越城的話驚住了，他平時很少稱呼我爲之之，因爲他說，他叫我全名的時候，就是在提醒自己我們的關係。
可如今，他不但換了稱呼，還說到家這個字，想來今晚上發生的事情到底還是有影響。這段時間，所有的謀劃佈置，只因別人的三言兩語，就都白費，任誰都會失落了吧。
“城哥……”我思索片刻，謹慎開口：“家這個字我實在是擔不起。不過……”
我沒做好直面自己感情的準備，或者更確切的說，我心中缺少爲愛豁出去的勇氣。到底，我也只是紅塵中一個普通的女人，害怕受傷，但更害怕因爲愛了不該愛的人，將自己推向深淵。
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悲劇，實在是太多，真的不需要我在添一個。
可是……
“城哥，如果你不嫌棄，就讓我一直站在你身邊吧。”我揚起頭，淺笑看着越城。
越城大概是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微微一愣，他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深意：“你……”
我低頭苦笑一下，再擡頭，忽然就沒那麼悵然若失了。
“城哥，我沒勇氣邁出很大一步，那就來個小步子吧。”說這話時，我視線看向遠方，思緒萬千。
我想，如果我直接拒絕心中這份感情，大概多年以後就會時常幻想，如果當初我跟接受那份感情會怎麼樣，畢竟沒得到的，總歸是讓人念念不忘的。
越城看着我略微有些決絕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他拉着我的手，跟我並排站在一處石拱橋上，仰望天空。
黑色的天幕上，有幾顆亮度不一的星星正在閃爍。
海城的夜晚，霓虹閃爍，紙醉金迷，如今已經很難再看見星星。因爲少，所以纔會讓人覺得珍貴，纔會有富家人，不惜驅車幾百公里到鄉下，只爲看兩眼星星。
“不後悔嘛？”
沉默許久，越城開口，聲音有些飄渺，彷彿他這話是對我說的，又不像是在對我說。
“後悔？”我語調輕鬆的重複了遍：“城哥，你瞭解我，要不就不做決定，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後悔。”
我的話音剛落，越城握着我的手，力道忽然加重了幾分，儘管他臉上的神情一如往常，但我能感受到他此時此刻激動的心情。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會後悔的事情很多，比如學習、工作，甚至結婚戀愛這種事情也會後悔。大家總是喜歡感嘆，如果當初……可是，真的讓時光重來，絕大多數人的選擇是一樣的……”
我輕聲說，越城側頭看我，眼神複雜。
“其實我也做過很多錯事，但我不後悔，那些美好的經歷用來回憶，那些不好的經歷就用來成長吧……”
我迎上越城的目光，再次一次一字一句的說：“不管前方是怎樣的狂風暴雨，我不後悔！”
困擾我多日的糾結，在我說出這句話時，終於塵埃落地。我是凡人，動了凡心，我不期盼跟越城長相廝守，但我想要在他心中留下濃重的一筆。
我臉上的決絕讓越城一愣，然後，他緊抿了下嘴脣，鬆開我的手，轉身離開。他步子走的很快，我並沒有着急去追他，我剛剛說的那番話，對我來說是挑戰，對他來說同樣如此，他需要去權衡的東西實在太多。
我信步走回到房間，讓我意外的是他沒在。脫掉鞋子，我將自己拋進柔軟的大牀裡，目光盯着天花板，腦子飛快的思考。
猶豫片刻，我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不到十一點，我思索下，還是翻出易小杰的電話號碼，撥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易小杰才接電話，他還沒說話，我就能聽見那邊傳來狂躁的音樂聲，不用問，我也能猜出他現在多半是在酒吧或者是夜場，跟誰在一起，跟不用說。
瞬間，我心一下子就冷下來。
“姐……這麼晚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情？”電話接通半天，易小杰纔開口說話，與此同時他那邊的吵鬧音樂聲小了很多。
“你在哪裡？”我冷聲問。
“我在學……”
“易小杰，我不是聾子！”沒等易小杰把話說完，我冷聲打斷他的話。
儘管柳梅說，在越城和宋祈恩這場爭鬥中，我和易小杰肯定會死一個，但我還是不願意妥協。
我沒活夠不想死，易小杰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不能看着他死。
“……”易小杰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鐘纔開口：“我跟朋友出來玩……”
聽到易小杰這話，我差點沒忍住，想直接告訴他，宋祈南那傢伙是在玩他！
“姐，你有什麼事情就快說，我怕朋友在那邊等着急……”
我沒說話，易小杰就催促，我深呼吸，冷靜下說：“明天我去學校接你！如果我發現你不在學校，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說完，不等易小杰反應過來，我直接將電話掛了。
我手握着電話，心裡盤算要怎麼安頓易小杰纔好，如果這件事情，只靠我自己去安排的話，肯定不行。
我必須安頓好易小杰，纔有底氣陪宋祈恩繼續玩下去。
思索良久，我最終給柳梅打了電話。
“之之？”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柳梅留有驚訝的聲音，大概在她意識裡，此時的我應該在和越城翻雲覆雨。
我簡單把她走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柳梅聽過之後，沉默了下，悠悠說：“之之，你真的決定要陪着越城一起走了？”
我輕輕的嗯了聲。
柳梅又說：“之之，這條路比你想象中的還要艱難。越城困難的時候，他身邊多一個人不會有人在意，甚至他們會很高興，越城的身邊能有這麼一個人，可一旦他飛黃騰達……”
柳梅的話只是點到爲止，但已經足夠讓我明白她話中意思。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無論古今，都是通用的。莫名，我忽然覺得柳梅這話似乎有點經驗之談的意味。
可惜，現在說這些晚了點。
“梅姐……”
“算了算了，你別被我影響了。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說不定越城就是萬千人中特別的那個。你大晚上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情呀，是不是想跟我請教閨房秘術？”
大概是察覺到我心情不太好，柳梅故意打趣說。
“梅姐！”我假裝害羞的配合她，閒聊兩句纔將話題引到易小杰身上。
我把自己的打算跟柳梅說了一遍，柳梅聽完略有吃驚的問：“之之，你真的要站在宋祈恩的對立面？”
“也不能這麼說，至少要給他一些壓迫感才行，適當的反擊還是有必要的。”我淡淡說。
我從來不覺得對強權低頭是件多丟人的事情，有時候，在強大勢力面前示弱這種事情，一旦做好，就叫做以柔克剛。
這就像是網球比賽，持續防守，打兩個過度球，並不意味着就會丟到這一分，抓住時機防守反擊，在很多時候，是比意味進攻更好的得分方式。
堅持還是妥協，這兩件事互相轉化的過程中，本身就充滿魅力。
如今的宋祈恩，大概在心中已經認定是拿住我了，他應該會將全部精力用在對付越城上，我雖然不能掀起大浪，可偶爾來點小水花也能讓他心煩意亂。
“你打算怎麼辦？”柳梅饒有興趣的問。
我盯着天花板上手繪的油畫圖案，輕描淡寫說：“後院起火這種事情，雖然老套，但很好用……”
柳梅聽了，在電話那邊微微一怔，忽然笑着打趣說：“之之，你什麼時候從天使變成惡魔了？！”
“梅姐，惡魔是不會給你打工的！”我佯裝無辜的說。
宋祈恩做過的那些事情，一幕幕不斷浮現在眼前，他做的那些，我想我都會當做‘禮物’送換回去，希望他會喜歡我給的surprise。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輕笑出聲，宋祈恩說過，我是花園中的白雪公主，可他並不知道，每一個白雪公主，都有做惡毒皇后的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