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漸漸擦黑,窗外夕陽西下,襯着薄薄的幾縷殘雲。
知書伸着腳讓炭火烘着,暖和着漸漸緩過勁兒來,她正根據今日去趙王府的所見向潘子修描述着趙王府的一草一木,爲潘子修的偷藥行動出謀劃策。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忘了時間。
知書見天色已暗,連忙對潘子修說道:“我見天色已晚,再不回府怕是要引起懷疑,你見機行事,若是取到藥,便立即與我聯絡。”
潘子修應了下來,見知書出了房門,便思量着如何實施自己的偷藥行動。
丞相府內,顧以畫睡眼惺忪,棗兒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對着顧以畫喊道:“小姐,小姐,我見那容世子來了。”
“容世子,可是那容千憶容世子?”顧以畫有點兒不敢相信地問道。
“是,這世上還有第二個容世子嗎?”棗兒打趣道。
“棗兒,快爲我梳妝打扮!”顧以畫立刻清醒過來,從牀上起身,蓮步位移,走到了銅鏡面前,緩緩坐下。
只見那棗兒嫺熟地將顧以畫的一頭烏髮綰成一個朝雲近香髻,斜插兩支淡粉水晶蓮花簪,又輕輕地爲顧以畫勾了勾柳眉,顧以畫取過脣紙輕輕一抿,將朱脣顯現的更是魅麗,取過盒中的白玉鐲子,輕輕套到皓腕上。
“棗兒,將我前幾日剛做的裙子拿來爲我換上。”顧以畫掩不住的歡喜。
“是。”棗兒小跑着應道。
“容世子,今日找小女何事?”容千憶見顧以畫正跨過廳門,緩緩走來。她身着一身淺粉色的素錦百褶裙,袖口邊際繡了幾朵嬌豔的金盞花、領口是乳白色的,用粉線鑲邊。下襬用白色的絲線勾出了幾朵玉蘭花,甚是好看。
“今日顧小姐如此明豔動人。”容千憶客套道。
顧以畫笑的面若桃花,正要接話,只聽容千憶道:“不過,今日容某人前來並非是來找四小姐。怎麼……怎麼不見知書?”
顧以畫一聽此言,原本笑着的臉沉了下來,心中滿是嫉妒:“憑什麼?即使我變了面容,變了身份也得不到容千憶的愛?而知書卻……在上一世她可以,這一世,也該輪到我了吧?
雖然心裡憤憤不平,但她又極力地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讓周圍的人看出她的心思。
“知書,知書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我便讓她回房休息去了。”顧以畫如今學會了掩飾,她不能讓容憶知道今日之事,若是容千憶知道知書爲他受了這麼多苦,自己豈不是生生把容千憶推入知書懷裡。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了,讓知書好生休息吧!”容千憶心想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於是起身要走。
“容世子留下用晚膳吧!”顧以畫柔聲說道。她不想放過一絲與容千憶獨處的機會。
“多謝小姐好意,小生不敢多有打攪。”容千憶不知顧以畫的心思,只覺得多留一刻也無任何意義。
“那,那我便不強留了,我親自送世子出府。”顧以畫見容千憶去意義絕,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怒火,又不想壞了自己在容千憶面前大家閨秀的形象,便將這火壓了下去,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
說罷,棗兒輕扶着顧以畫,二人便一前一後走出了廳門。
顧以畫陪容千憶走着,兩個人卻一路無言。顧以畫恨嘴笨的自己,卻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二人走出庭院沿着青磚甬道往湖榭的方向走去。剛走了沒幾步遠便看到知書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二人面面相覷,一時竟語塞。
“這知書不是在房裡休息,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顧以畫滿心疑雲,正要向前質問,只見知書的腳步頓了一下,顯然她對容千憶的到來毫無準備。
“知書,方纔我聽四小姐說你身體不適,既然如此,你應好生歇息,怎麼又跑了出來?”容千憶嘴上雖然嗔怪,語氣卻極爲寵溺。
一旁的顧以畫咬着脣,臉色一黑。可容千憶和知書二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
“是,我這方纔剛醒……有些煩悶,便出來透透氣兒。”知書遮遮掩掩地說道。再看她那着急的模樣,任誰都不會信她是出來透氣,可誰也沒追問下去。
“四小姐,我可方便與知書單獨談談?”容千憶見了知書,心中暗喜這一趟總算是沒有白跑。
顧以畫心中縱然是千般百般不願意,可又找不到什麼合理的理由推辭,只得應了下來。
容千憶拉着知書的手,臉上溢出的幸福像是要把周圍的人包圍了似得,兩個人漸行漸遠,消失於迴廊,一股寒意涌上顧以畫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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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天氣寒冷,快回屋裡吧,可別着了涼。”一旁的棗兒輕聲喚道。
前世,自己也是對知書無微不至、忠心耿耿的,可如今,她愛的男人卻愛上了知書,知書明明是說恨容千憶的……
顧以畫悲從中來,輕輕嘆了口氣,緩緩轉身,心中暗道:“即使如此,你就莫怪我無情了!”
迴廊裡埋了許多石缸種睡蓮即便是寒冬也還開着一朵朵嬌豔淡紫的顏色。一陣陣水煙飄起來知書和容千憶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水面。時光若是能永遠像這樣該有多好。
容千憶突然心裡一陣不安。他緊緊握着知書的手怕她會從身邊逃跑似的。
“阿嚏!”知書打破了平靜。
見知書像是傷了風寒,容千憶拉着她的手要她退回來一些被水煙籠罩雖然暖和但是等衣服溼了風一吹可是很冷的。
“知書今日定不是出來透氣這麼簡單吧,莫非是有事瞞着我?”容千憶打趣道。
“原來以畫沒有告訴容世子今日發生之事。”知書一絲也不錯過容千憶臉上的神情見他的確是不知道這件事情心下安了安若是容千憶知道自己正在想方設法地爲他尋找續命的藥物,他定不會讓我冒險,現在這情況至少說明他不會阻止我接下來的行動。
“容世子,我……確是出來透氣。”被容千憶這麼一問,知書愣是想不出來怎麼騙個胡話,讓他相信,只得緊咬着剛纔的理由。
容千憶聞言目光深深看了一眼知書尤其在看到她一張溫婉動人的臉龐想到前世眼中更是閃過心痛。
“知書,你就不要再編胡話騙我了,如今你我二人既已在一起了,答應我,不要隱瞞什麼!”容千憶輕撫着知書的髮絲,柔聲說道。
“我,我要去吳國找那宋明哲報前世的仇!”知書見自己拗不過容千憶,又怕他阻攔自己去尋藥材,只好將自己下一步的行動告訴了容千憶,藉此來打消他的疑慮。
容千憶聞言,道:“知書,我自是懂你那前世受的苦,找宋明哲報仇只是早晚問題。我不會讓你單獨行動,到時我會陪你一同前去,斷然不可莽撞行事!”
自己騙了容千憶,容千憶還要與自己一同前去報仇,聽了方纔容千憶的一席話,知書心中滿是愧疚,梨花帶雨地說道:“容世子,我怎會讓你爲我冒險,既然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不敢奢求什麼,只要報了那前世之仇,便是最好的結果,即使爲此送了命,我也心甘情願!而你,已經爲我犧牲了太多,你那性命,本不該只有二十五年的!”
知書哪能這麼輕易地就讓容千憶改了那倔驢性子只聽容千憶淡淡道“二十五年又怎樣百年又如何?人死不過一抔黃土而已誰能逃得過?若是爲了心愛之人所值之事,我這所謂的犧牲,也便是值了!有什麼比死得其所更值得榮幸的呢?”
知書聽了這話不由得皺了皺眉緊接着苦笑道“容世子您這話說得太瀟灑了這樣我反而會有些良心不安。”
“因爲,我不允許自己的心愛之人在這一世受半點兒傷害。”容千憶一字一頓地說道。
“容世子如此聰慧之人,爲何要執迷不悟?我的仇,我孩子的仇,還有顧以畫的仇,我都要親自報,不需要別人插手!”知書見容千憶那堅毅的眼神,滿是心疼,她不想讓容千憶再爲自己受半點兒苦,卻狠了狠心,說出了這番話。
容千憶沒料到知書會是此番態度,竟將自己稱作別人,本以爲兩人經歷了這麼多,早就不分彼此,可知書卻……
容千憶甩開了知書的手,心如死灰地揚長而去。
知書顯然被容千憶的這個反應嚇到了,但她只得看着容千憶的身影消失於水霧之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