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落子

尼子家覆滅以至山中幸盛﹑尼子勝久戰死的同時,織田家的其他方向也一樣有了變化。

那就是在丹波的方向,織田軍在丹波完成了大半的攻略,就只剩下最後的幾座城。進軍之快,令不少人都感到意外。

本來平衡的戰局出現改變的原因是戰況有了轉折,木下秀吉所帶領的但馬方軍勢突然參戰,三千軍勢突入穿過山道突入到丹波,這行動就如把冷水倒進滾油中。

明智光秀於木下秀吉的支援下,強擊措手不及的波多野家﹑赤井家和一衆丹波國人。他們完全反應不過來,一直被打得後退,一城又一城,一地又一地,最後被逼進到波多野氏的八上城時停下,正當他們自以爲緩了口氣的時候,木下秀吉卻成功與明智光秀完成匯合,一支近萬的大軍包圍住。

電光石火的速度,嚇破了丹波人的膽子。一些本來微微偏向波多野的國人也失去了反抗的心態,在明智光秀卓越的外交手段下,成功令大多數豪族和國人投降織田家。

當然這些人之中,並不包括赤井家和波多野家。雖然織田信晴在播磨的大敗,讓織田家整體的威勢受損,但那都不是身邊發生的事情,而且在織田信長壓制消息的情況下,並沒有進一步擴大,更沒有到完全缺提失控的地步,不少人都只是認爲這次是織田家的一次小失敗,並不傷及根本。

丹波小部份固執的武家,註定改變不了事實。整個丹波的大勢流動由一開始就是偏向織田家,當波多野秀治站到足利義昭身邊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是錯誤的開始。

虛假的平衡經過近大半年的對峙之後,被暴力地破壞。得到木下秀吉助力的明智光秀一下子變得勢如破竹,更有了直搗黃龍似的可能。

只是在這聲勢巨大的時間,織田軍始終沒能在赤鬼赤井直正的手中拿下一次勝仗,甚至包圍之後都沒有發動幾次的強攻。

丹波的赤鬼由始至終都頑強地在戰場上挽回劣勢,而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的手下卻沒有可以與之抗衡的大將。

織田軍有着兩個可以穩定戰場的統帥,兩人都有在戰前得到優勢的智慧,但卻總是在戰場上被赤井直正強硬扭轉。

明智光秀本來以爲丹波可以一戰而下,再以此一洗以前污名,可是他現時卻沒能完全完成目標,還是與敵人對峙着。

「木下大人那邊有消息嗎?」

如果是在幾年之前,明智光秀是不屑於與木下秀吉有任何進一步的合作。如果之前沒有一同於金崎撤退時有過共事的經驗,他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與木下秀吉有任何公事以外的交流。

出身那麼低微,又沒有教養,一直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人,怎可能與之交流呢?

然而命運就像是在作弄人一樣,當日看不起的人,卻一步步走到高位上。

要知道明智光秀被任命爲京都奉行時,雖然只是剛出仕織田家,但他卻馬上得到實缺,不少織田家的武士都來巴結他。

而木下秀吉當時還只是個小城主,那時他看見身份比他自己低的武士,都會露出一副曲辭諂媚的樣子。

噁心?

那倒沒有,但在明智光秀的眼中,木下秀吉就只是個小人而已。

可是幾年過去,當日看不起的小人木下秀吉,就像是踏上青雲梯一樣。由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城主,成爲關鍵要道的城主。而那地正是織田家於北近江的橋頭堡,與淺井家的戰爭中,木下秀吉更抓緊了機會,累積了經驗和戰功,又於關鍵的合戰做出讓人說不出閒話的戰功,得到了名聲和地位,迅速成長爲能跟明智光秀平起平坐的重臣……

而明智光秀自己呢?

實缺並沒有太多可以立功的機會,是個細心謹慎而不能犯罪的位置,就像軍隊之中的後勤,總大將身邊的近衛軍一般。

不犯錯是不可能的,但明智光秀認爲自己最大的錯誤就是得罪了信長。可能是因爲有親戚關係,也可能是信長有自己的考慮。頂撞主君的明智光秀並沒有因此被放逐,而是變爲需要帶罪立功。

軍團長?聽起來很厲害,但明智光秀卻感覺不到一絲的高興,由開始攻略丹波的那一天起,心情都是如履薄冰。

統兵作戰方面,明智光秀自以爲不弱,也有實戰的記錄。其實在作爲軍團長之前,他更認爲自己可以比柴田勝家﹑佐久間信盛等人做得更好,只比阿犬差一點而已。可是當他來到丹波之後,才真的發現,自己並沒有想似中那麼擅長戰爭,尤其是對付像赤井直政這樣的殺場老將時,他不是對手。

——只是佔了織田家的威勢而已,如果對換位置,我並不是他的對手。

明智光秀有着自知之明,他不是赤井直正的對手,這位「丹波的赤鬼」是名副其實的。

久攻不下,那些織田家的家臣﹑京都的公家甚至一些茶人漸漸不再找上他,大部份本來交好的家族沒有當年的熱情。巨大的反差加上戰場的不順利,令明智光秀有了第一次的「逼不得已」。

誰都知道不應該向投降方交出人質,但問題是明智光秀扛不住壓力……

「禿子!」

信長那一天的咆吼仍在他的耳中,

事敗了。

這次明智光秀同樣沒有被放逐,還是被打了一頓。可是他真的很害怕,因爲當時他由信長的眼中看到了其他,除了失望之後,還有更多。他看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再失敗。最輕的結果是放逐,而最有可能的事,絕對就是切腹……

壓力,似要把明智光秀壓垮。

只是壓力雖然可以令人進步,但並不代表是萬試萬靈的催化劑,第一次打不過,第二次還是打不過,明智光秀處境漸漸惡劣了起來。

然而,就在明智光秀快要絕望的時候,木下秀吉那個小人,突然傳來了一個計劃。

一個似是惡魔耳語般的計劃,內容是不光彩的,但同樣是精彩的。面對着包上了糖衣的毒藥,明智光秀想都沒有想,就立即吞了下。他只有這一根稻草,所以他要抓住,要實行木下秀吉這個計劃!

「增田大人已經在等待主公了。」

「好。」

明智光秀深呼吸了口氣,即使是小人,即使是惡魔的耳語也阻止不了他,他已經落水了,腰間的繩不知何時就會斷裂,要面對一向沒什麼耐性的信長,他要有拿得出手的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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