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宴會

「日本是有颱風存在的~」

「母親大人?」

「這句話很奇怪嗎?你們是不是想說,哪個近海的地方都有颱風出現嗎?」

「話太大聲了……」

「不!不大聲他們怎麼可能聽得見!這個世界不是那麼公平的地方,因爲有一些地方的確是不存在大型的自然災害。」

「是嗎?」

「那裡沒有地震,沒有颱風,更沒有洪水,一個彷如天堂的地方。喔喔,如果那在古事記之中,又或者應該稱之爲高天原……」

「那﹑那必然是一個令人嚮往的地方嗎?」

「沒有天災不代表沒有人禍,如果反過來說,人禍纔是這個世上最大的天災,不只對生靈,甚至還會對環境造成重大的破壞。」

「母親大人?」

「一場大型合戰死的人,絕對比一個颱風過境殺的人更多。」

佐治信正沉默了下來,他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即使在他面前說話的阿犬一臉喝醉了的樣子,手裡還拿着一瓶酒……

「不過沒有人禍和天災都是不好的,正如他們所想,那種沒有紛爭的天堂,不需要爲一口井展開一場合戰的地方,絕不是我輩武士應該待的。」

「爲何?」

「太和平了!太幸福了!我們不應該得到安逸,我輩就應該在戰亂混沌之中!」

阿犬搖頭,她纔不會說出自己就是來自一個趨近於天堂的地方,可是她卻對那個地方並沒有半點好感,在那個地方即使她有多大的能力,都會被約束地起來。

任意妄爲是不存在於世,她不可以走到街上行俠仗義,也不可以在無聊的時候到監獄裡殺掉死囚犯,甚至連帶着武器外出都會被查問……

「爲什麼武士不能得到幸福和安逸?」

「因爲有路到天堂他們不走,就那麼喜歡跟我一起留在地獄裡!」阿犬哈哈大笑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在一個她不喜歡的地方,殺戮那些她的敵人,甚至成爲別人所崇拜的武士,這不就是在地獄裡嗎?

只不過,阿犬並不討厭地獄就是了。

信正再次沉默了下來。

「可以盡情地破壞而不需要去思考那些規條,更不會被戰爭法所約束,可以肆無忌憚地肆意妄爲,什麼惡毒的來什麼!什麼可怕的來什麼!什麼可惡的來什麼!什麼殘忍的來什麼!在戰場上可以成爲惡鬼,面對規則可以無視,殺什麼?一刀過去就是了!」阿犬站起來,對着不遠處的德川家康作勢拔刀。

「主公!」本多忠勝第一時將德川家康拉到身後,他雖然是跪着,但卻是一副將要拔刀的姿勢,而殺氣也鎮定住阿犬,只要她再有一步動作就會阻止。

只是他們兩人身上都沒有刀而已……

「阿犬!」

同在宴會中的信長重重地咳了一聲,瞪着站了起來的阿犬和信正。不只信長,就連那些正在觀賞着歌舞的武士和公家都看向阿犬,因爲她的話不只太大聲,而且動作也干擾到了場中的歌舞,有幾個舞女甚至被嚇得倒在地上……

「怎麼了?不能笑嗎??在這麼高興的時間?」阿犬一邊笑一邊向信艮問道。

在這個宴會上有着不少是代表偏遠地方大名的家臣,有一些甚至是信長第一次見面,爲了在他們面前維持織田家的威信,信長絕不可能讓阿犬在這裡說出什麼不應當的發言。

「母親大人,你醉了。」信正輕輕拉了一下阿犬衣角,示意她別再口出狂言。

阿犬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因爲在明天,織田家的敵人將不再只是織田家的敵人,那將會變成日本的敵人……

兩者有什麼分別?

「高興,不同意的人多,那可以殺的人也變得更多——」

「阿犬!」信長直接叫道,而阿犬的笑聲還沒有止住。

「在下立即帶母親大人回去休息。」

信正扶起了阿犬,拉着她離開會場……

宴會那些在席的人之中,就只有誠仁親王沒有目送阿犬離開,他恨不得把自己收起來,不讓阿犬看到他,在衣服內還有那一封如同魔鬼的講詞,在明天的早上,他就會成爲日本的罪人。

是的,在來到宴會之後,阿犬第一句跟他說的話就是:正親町天皇想不開,明天是你的回合。

——死了?還是沒死?

誠仁親王不敢想象,他很害怕,他不想成爲罪人,而且他終於明白爲什麼他的父親正親町天皇要逃,因爲他並不清楚在這一份宣言之後,他的下場會變成如何。

雖然之前也試過生活得困苦,但是那至少還有着一個高貴的身份,可是現在卻是直接把自己的身份都放棄了。

打落神壇,就是他們一族在明天之後的處境。

「抱歉,諸位請繼續!」信長輕皺了一下眉之後,就大聲說道。

如果能聽見在場那些人的心聲,那他們一定會在問——你織田家都打算要把我們殺光,怎可能繼續啊?

宴無好宴。

今天晚上正是信長打算試探各人態度的時間,以天堂來比喻將來的日本,又提出一些個人的建言,甚至給他們有發言的空間,並沒有成爲一言堂。雖然信長預計支持的武士不多,可是在剛輕輕帶出這個話題之後,除了美濃﹑尾張的家臣之外,竟然沒有一人支持。

而接下來?

很簡單,有了大笑,以及那一句「可以殺的人變得更多」……

回到臥室,阿犬收起剛纔在宴會上那看似醉酒的輕浮嘴臉,一臉嚴肅。在剛纔宴會上的情況比起信長和她想象的要更加糟糕,不支持的人太多了,就算信長暗示會放出一些好處,誰也都不爲所動,甚至連德川家康都沒有任何表示,不然阿犬都會即場做出了那種裝模作樣的舉動。

「準備是多少時間都不會足夠這句話我終於明白了。」阿犬嘆了口氣。

當阿犬在做準備的同時,她的敵人也一樣在做準備,而由剛纔宴會的情況來看,在明天之後,可能又將是另一次的包圍網,而且還有可能比前幾次來得更急更可怕。

「母親大人,接下來?」

「你今晚回岸和田城,做好準備,敵人很快會來。」

「是,那兒子走了。」

從來不問爲什麼是信正作爲家臣的優點,也是作爲家主的缺點,所以阿犬纔沒有讓信正承繼自己的位置。

「等等……」

「是——呃?」

「抱一下,好像還沒抱過你。」阿犬用力抱了一下信正,然後放開。

「母親大人?」

「保護自己,保護好小玲,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不用考慮我。」阿犬拍了拍信正的肩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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