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爹地,爹地,媽咪在哭,我們爲什麼要離開啊?”冷悅然在紀羽冰的懷裡叫鬧着,不明白剛纔還好好的父母,怎麼眨眼間就變了樣。

“乖,爹地有些事要問你賀叔叔,你先和張媽玩。”紀羽冰招來一個傭人。

“可是我想找媽咪,媽咪剛纔好傷心。”

“好,乖了。”他說着,讓傭人帶着女兒離開。

室內又重新變得寂靜,紀羽冰盯着站在房間另一頭的賀承志,足足看了十分鐘,才疾步上前,揮着拳頭狠狠地揍在了對方的肚子上,“爲什麼要瞞着我?”

賀承志悶哼一聲,卻沒有退開身子,只是愣愣地看着對方,“你想起來了?”

“是,全想起來了。就算當初她給我催眠,但那段時間裡,你不可能沒機會阻止。更何況,事後你沒有對我提起任何關於她的事情,就連再次見到她的時候,你都會當作根本不認識她!”他最爲信賴的人,卻騙了他最重要的事。

“我無話可說,如果你還想揍我的話可以繼續揍,我只希望這一次你可以不愛得那麼幸苦。”

“不會有了!”他冷笑,“你以爲我會在同一個女人手上栽上第三次嗎?”

“這是你的真心話?”

“對!就算我曾經很愛她,但是,這種愛現在不會再有了,我不會原諒她的!不會!”那種心底深處泛起的感覺,複雜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她落淚的樣子又浮現在他的眼前,胸口開始一陣陣地抽痛。

他不是恨她嗎?她的眼淚對他來說,不再有任何的意義,可是爲什麼他還覺得痛呢?這種痛,不斷地在加劇着,變得像是要吞噬身體的每一寸。

手機的聲音驟然響起,他打開手機,聽了片刻之後,臉色一變。

同時,室內的傳真機開始運作着,一張照片傳真了過來。

“怎麼回事,紀,冷思月她——”賀承志剩下的話全都吞嚥在了喉嚨裡,他看到紀羽冰的手死死地捏着手機,手背上青筋爆出,那雙深邃得讓人看不透的眸子,此刻卻泛着一片水霧。

“真好笑,剛纔的一瞬間,我真的覺得自己快窒息了。我明明是恨着她的,可是這裡卻在痛!”他的手慢慢按在了自己心臟的位置,“承志,我覺得很痛,太痛了……”

這種痛,深入到了骨髓。

這種情形,如果被稱爲綁架的話,那麼冷思月實在不明白,莊賢這麼做的理由。

這是一個廢舊的倉庫,她看了眼被捆綁住的手腳,“學長,爲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是想要知道對於紀羽冰來說,你到底重不重要嗎?那麼我來幫你。”莊賢一臉平靜地說着。

“什麼意思?”

“如果他在乎你的話,他會來這裡。我之前已經用傳真機傳真了你昏迷的照片,約他來這裡。”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手槍,仔細地撫摸着。

“你怎麼會有槍?”她叫道。

“當然是爲了替眠報仇!槍,只要有錢,有渠道,自然就可以買到。我要用這把槍,讓姓紀的受到懲罰!”他的眠,他這輩子最愛的眠,卻因爲紀羽冰而失去了一生的幸福。

“李姐呆在美國不是已經好轉了嗎?爲什麼……”

“眠死了!”他的口中說出了驚人的信息。

“可是上次我們聚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你不是說……”

“她死了,死了!在美國的街道上,因爲她突然衝出馬路,被車撞死了!”甚至在死前的那一刻,眠清醒了,可是清醒過來的她,念念不忘的,卻依舊是紀羽冰,而不是陪伴了她那麼多年的他,“告訴我,爲什麼我對眠那麼好,但是她最後愛的,還是紀羽冰?”

他瘋狂地吼着,和平時的模樣完全不同。心底蔓延的那種嫉妒和憤恨,怎麼都無法遏制。

“姓紀的有什麼好的,爲什麼女人一個接一個地愛上他?難道你們都看不出來他是個人渣嗎?當年你拼命地要逃離他的時候,我以爲你看清了他的爲人,所以一次次地幫你,但是現在你卻要和他結婚,甚至還告訴我,你愛上他了!”

“學長,在我心中,你不僅僅是學長,更是我認定的一生的朋友。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你從來都站在我身後支持我,陪伴我。李姐去世了,你很傷心我明白,我也很難受,可是這不代表你可以犯罪!”如果說莊賢是最瞭解她感情的人,那麼她也可以說是最瞭解莊賢感情的人。莊賢對於李眠的那份愛,深且執着,甚至不顧家人的反對,帶着李眠去美國求醫。

“放心,只要他真的來了,我就不會傷害你。”畢竟,她是他心目中一直想保護的學妹,“我要對付的人只有紀羽冰。”

“他不會來的。”她垂下眼簾。

莊賢冷笑着,“紀羽冰沒恢復記憶的時候,已經要和你結婚。現在既然恢復記憶了,他又怎麼會不來?”

“因爲恢復記憶,所以更加不會來了。”當年,她的催眠,在羽冰的心中留下了太深的傷痕,“他對我的愛,在他記憶恢復的時候,已經沒了。”

“他會不會來,過會兒就知道了!”莊賢拉了張廢棄的椅子坐下。

冷思月落寂地垂下眼眸。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連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熱無比。身子被綁得有些麻痛,髮絲粘住了臉頰,“學長,他不會來的,不用等了。”

“是不用等了。”莊賢站起身,手中的槍卻筆直地對着倉庫的大門。下一刻,大門被緩緩地推開,頎長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映入了冷思月的眼中。

他來了!就這樣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如此的平靜,如此的淡然,彷彿他等會兒所要面對的,不過是一場上流社會的宴會。

“你……怎麼來了?”她抿了抿乾澀的脣瓣。

冰冷的眼神靜靜地凝視着她,他的話,卻不是對她說:“我來了,你可以放了她了。”

莊賢把槍對準紀羽冰心臟的位置,一步一步地朝着對方靠近,“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畢竟我這樣的人,在你腦子裡不太可能留下太深的印象。”

“有這個必要記住你嗎?”他轉頭,視線首次對上了莊賢的視線。

“是啊,的確沒必要,不過我卻記得你!你曾經差點把我的手摺斷,又讓你的手下把我打得骨折進醫院。”

“你想爲這個報仇?”

“如果只是爲了這種事,我早該來報仇了。”手中的槍被捏得更緊,他要讓紀羽冰死得明明白白,“我恨你,是因爲你毀了眠的一生!”從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莊賢扔給了紀羽冰,“既然那麼多人都喜歡你的這張臉,那麼我倒要看看如果你的臉花了,還會有多少人愛你!”

紀羽冰拿起匕首,在手心中掂了掂分量,“別忘了你答應放人的話。”

“當然。”

“那你希望我在臉上畫上幾刀?”他舉起匕首,在面上比劃了一下。

他似乎總是那麼的鎮定,鎮定到她甚至不知道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他是來救她的嗎?明明恨她,爲什麼卻如此平靜地打算用毀容來交換?

“不要!紀羽冰,你不是說過,不會原諒我的嗎?那就別救我!聽到沒有,我不許你救我!”冷思月大聲地喊道。

“我並不想救你。”紀羽冰隔着匕首,靜靜地對着冷思月道,“可是我的身體卻先一步地違背了我的意志而到了這裡。我說過,我不會第三次愛上你,可是當我看到你手腳被綁,昏迷地躺在地上的照片,我才發現,原來,從來都只有第一次,原來,從來都沒有所謂的第二次、第三次……”

橫在半空中的匕首,遮擋住了他的雙眼,讓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冷思月,我以前說過,這個世界上,你不可能找到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了,因爲我第一次愛你,已經把你刻進了身體裡,刻在了骨髓裡,就算忘了記憶,就算隔了再久的時間,都沒辦法做到不愛。”

這就是他的愛嗎?冷思月死命地咬着自己的脣,這個男人,愛自己到底有多深呢?深得也許她這輩子都無法還給他。

“我……也許愛得沒你深,愛得沒你痛,可是卻不會比你少。我冷思月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只有紀羽冰!”她直視着他,用着無比堅定的聲音道,“你的愛,是一次刻在了骨血之中,而我的愛,卻是像水滴匯聚成汪洋那般,一點一滴地在累積着。”

他握着匕首的手慢慢移開,她看清了他的眼,有震驚,有狂喜,有不敢置信以及……滿足。

“所以如果你敢用毀容來救我的話,我絕對會在手腳能自由的時候,把自己的臉弄成和你一樣!”這樣的拯救,她寧可不要。

砰!一聲槍響,莊賢朝地面開了一槍後,把槍頭對上了冷思月,“紀羽冰,再給你一分鐘時間,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看着黑洞般的槍口,冷思月卻奇異地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害怕,莊賢狂亂而暴怒的表情,變得她幾乎難以找到以前那個和她嬉鬧的學長,“學長,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我爲眠報仇,有什麼不好的?”

“但是李姐一定不會希望你這麼做,即使她最愛的人不是你,可是你這麼用心地呵護她,她又怎麼可能感受不到。她一定早就把你當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她知道你因爲她的緣故而犯罪的話,李姐大概又會偷偷地躲在角落哭泣吧。”

“別說了!我不想聽!”莊賢的表情開始陷入瘋狂,“眠她會高興的,她一定會高興的。”

“不!她會難過,會傷心,有大好前途的學長,卻因爲無意義的復仇而失去了得到幸福的機會,李姐一定會哭的!”

“我是爲了眠!她怎麼可能傷心難過?”莊賢的身子開始顫抖了起來,猛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槍聲像是爆炸似的響起,紀羽冰衝上前,抱着冷思月在地上翻滾着,躲避着子彈。

“不許動!裡面的人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武器投降……”

外面,響起了警察的聲音。

很快,警察衝了進來,把莊賢帶了出去。

冷思月靜靜地躺在紀羽冰的懷中,“我想爲學長請個好律師,他其實是個好人。”

“好。”他同意了她的要求,替她把身上的繩子解開。

她突然擡起頭,“我冷思月發誓,一輩子都會愛着紀羽冰,無論生老病死,不離不棄。”

他的淚靜靜地滑落下來,順着面頰,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可是我很貪心,不只要這輩子,還要生生世世。”

她摟住了他的脖頸,貼上了自己的雙脣,“那就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妻子。”

他們的婚禮,正等着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