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的雙眼本來就很細,瞳孔中那一道綠光更是細若毛髮,普通人怕是正面直視也很難發現。
雖然細小,但卻晶瑩璀璨,遊離閃爍,靈性十足,仿若活物,眨眼便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蘇文一直警惕,怕是也不能發現。
楊昕見道士轉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表善意。
她可不是童心未泯的小孩子,故意逗小猴子也有引起道士注意的心思,想着是否可以結識。
道士無疑是最接近神秘側的職業之一。
孰料,道士對她的示好無動於衷,目光在她和尹駒身上掃過,只是在蘇文身上頓了頓,又轉回頭,繼續獨飲。
楊昕見狀,也收回視線,繼續留意紛言亂語中的有用信息。
蘇文也在傾聽,已經大致瞭解世界背景。
不是他所知道的歷史,似是一個重新構架的世界,剛剛擊退外敵,內部卻分崩離析,大大小小的軍閥割據,加上不甘心退出歷史舞臺的前朝勢力攪動風雲,政治局勢完全可以用“一團混亂”來形容。
這兩年已經好轉很多,百姓也有了休養生息的時間。
不過,根據聽到的內容來看,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秘境世界如何,不是他關心的,真正在意的是神秘領域,只是在這種地方,只能聽到一些鬧鬼、山精水怪之類的傳聞,倒是聽到“茅山”、“嶗山”、“武當”、“龍虎山”等幾個門派的名字。
爲了探聽消息,三人吃得很慢,加上之前上菜的時間,已經熬走好幾撥客人。
倒是旁邊談生意的那桌客人和窗戶旁的道士一直都在。
道士自斟自飲,怡然自得,看樣子在喝完之前不打算起身。
那桌客人在談論藥材生意,反反覆覆只聽到“金銀花”和“連翹”這兩個名字,供貨方似是想漲價,但收穫的一方卻不肯同意。
好半晌後,兩人終於談妥,結賬離開。
一桌菜幾乎沒怎麼動,彷彿來這裡就是爲了談判。
不找個清靜的場所,反倒選擇酒樓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奇怪得很。
靠窗戶的道士忽然站了起來,伸手一招,小猴子順着他的胳膊爬到肩膀上蹲好。
離開時,小猴子仍是念念不忘地看了一眼楊昕放在桌角的那片滷肉。
等道士走出酒樓,楊昕才壓低聲音說道:“師兄,這個道士似乎是在跟蹤那兩個生意人!”
言下之意,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走吧。”蘇文起身。
再聽下去也沒意義,翻來覆去就是那些內容。
不過,卻不是跟蹤道士,而是跟蹤那兩個生意人中的一位,被稱爲“雲兄”的那位,一個給人油頭滑腦印象的青年。
不巧,道士跟蹤的也是這位。
道士很快就發現了他們,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後,眼中閃過一抹恍然,也不知把他們和哪方勢力聯繫上了。
倒是沒有動手的意思。
楊昕、尹駒只以爲蘇文是打着跟蹤那人的幌子接近道士,沒有多問。
那個油頭滑腦的青年似是察覺到了被人跟蹤,突然拐進一個衚衕。
道士跟上去後,卻被六個流裡流氣的小混混圍住。
青年站在一家院子門口,抱着雙臂,冷笑道:“臭道士,爲什麼跟蹤小爺?老實交代,然後讓小爺揍一頓,否則,你今天別想再走出這個衚衕!”
“哎——”道士忽然幽幽嘆了口氣,開口說道:“自作孽,不可活!”
話音未落,一股陰冷之氣突然席捲周圍。
“我怎麼不能動了?”
“我也是!”
“怎麼回事,我、我……我怎麼自己動了?”
六個小混混忽然驚叫連連。
那個油頭滑腦的青年同樣一臉震驚、恐懼,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轉身逃跑,卻發現身體怎麼都不聽使喚,好似已經不屬於自己,當即驚叫道:“小爺我是史家的人,道長你可要想好了!”
驚懼之下,“臭道士”頓時變成“道長”。
道士卻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也不知又用了什麼手段,幾人的聲音突然消失。
很奇怪,這麼大動靜,衚衕中幾戶人家卻沒有任何人出來。
道士向青年身後的院子走去。
六個混混和青年也都身不由己地跟上。
“師兄?”楊昕和尹駒看向蘇文。
道士詭異的手段,換做他們怕是也抵擋不住。而且,看這道士行事,分明肆無忌憚,不知道繼續跟蹤是福是禍。
昨晚的經歷給兩人留下了心理陰影。
“你們兩個先回旅店。”蘇文對兩人說道。
萬一動手,他自己就算打不過也能逃跑。
“好!”兩人也知道自己留下就是累贅,沒有婆婆媽媽,當即轉身離開。
蘇文等兩人離開,再回頭,卻發現那隻小猴子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前,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儘管小猴子身上沒有惡意,但他仍是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毫無所覺!
“吱吱吱……”小猴子見他回頭,比劃一番後,轉身向前跳去。
蘇文稍稍遲疑後,擡腳跟上。
院中。
六個混混併成一列站在牆下,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木然,換身衣服、貼一道黃符就可以去演殭屍。
那個青年跪在道士身前,儘管已經恢復自由,卻是完全不敢動彈,再沒之前的神氣,兩股戰戰,身下溼了一片,一股尿騷味傳來。
也不知這麼短的時間內經歷了什麼。
見到蘇文進來,青年蒼白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激動的紅暈,露出求救的目光,彷彿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
“道長好。”蘇文行了一個道家禮。
“你是哪個門派的?”道士一開口,聲音尖細,刺的人耳膜隱隱生疼。
“茅山108代弟子孔宣,見過道長。”蘇文沒有隱瞞。
“孔宣?”道士緩聲重複一遍他的名字,確認沒有聽過他的名字後,再次問道:“你也是跟蹤那傢伙過來?”
“是。”蘇文遲疑一下,應道。
道士口中的“那傢伙”,自然是和青年談生意的那人,顯然誤會了什麼。
不過,誤會的好。
“人就在這裡了,交給你。”然而,出乎意料,道士居然主動把這青年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