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節75.太陽底下無新事
安南無法理解，爲什麼作爲受害者的自己變成了劣勢的一方。
“死的只是一個鼠人……繼續追究只會被人覺得你小題大做……”奧爾梅多說的並不委婉。“這是現實。他們不會考慮你受了委屈，只認爲兇手道歉，你就該適可而止，不罷休就是貪得無厭。”
“他們就會認爲你破壞了貴族的規則。”
“瘋狗大公當初做的比這過分的多。”
“所以你對他的‘瘋狗’蔑稱得到了公認。”奧爾梅多意味深長地說。
聖羅蘭歷是人類的紀元，而人類的紀元是貴族的輝煌……
一個明顯的例子：法師被視作無冕的貴族，而不是貴族是無冕的法師。
“他能代表奧爾帝國？”
“不能，但你是外人。就像你說過的，‘我反對我的親兄弟，我和我的親兄弟反對我的堂兄弟，我、我的親兄弟和我的堂兄弟聯合起來反對其他人’。”
相當於安南和其他勢力起了爭執，自由城人的第一想法是：“他們居然招惹安南大人！”，哪怕是安南的錯，他們也會想：“他們居然惹安南大人生氣！”
“低頭吧，這不丟人，至少我們也讓至高十三王的帝國低下了頭，沒人敢再瞧不起我們。”奧爾梅多勸道，“我們尚且年幼，但我們終會長大……”
奧爾帝國低頭的背後說不定還有塔圖恩帝國在周旋。再不罷休，就顯得安南太不懂事了。
“現在是什麼時間？”安南忽然擡起頭，微眯着眼。
“午後。”
“午後嗎？”安南眯起黑色的眼眸：“我怎麼覺得……黎明還未到來呢？”
“安南……”奧爾梅多無奈地看着他。
安南收回視線，三年過去，但依然稚嫩的臉頰充滿認真：“我不想遵守他們的規則。”
觸及那雙有如黑寶石般美麗的眼眸時，奧爾梅多突然意識到，別看安南總是帶着一副明顯模仿當初的自己的陽光笑容，但他從沒低過頭……
無論在微風城，貝塔爾城，星月灣，斯爾托維斯，還是蒙特利爾山，在史詩，傳奇，巨龍，大公，國王面前，安南始終平等對待每一個人，即使老祖宗，他的情感也是對長輩的關愛而不是上級的諂媚。
所以老祖宗接受了一個彼時連精英都不是的小術士的示好。
相比他的奇思妙想，賺錢的能力，這纔是安南最寶貴的事物——
奧爾梅多忽然釋然地笑了：“你不會想說，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吧？”
“我還沒那麼離經叛道。”安南搖頭，“我只是覺得，自己可以向有問題的事物說‘不’。”
“這次是斷牙，那如果被處刑，還被殺死的是伱呢？”
“我會讓你隱忍，待你成長到足夠強大的那一天，再爲我報仇。”奧爾梅多帶着和大姐一樣的柔色：“這就是戰爭，讓人毫無意義的死去……”
安南搖頭。好像總是在自己自信的時候，就會突然冒出個強敵給自己當頭一棒。
在微風城時是奧爾梅多她爹，在星月灣是瑞坎爾王國，自由城剛建立的時候是瘋狗大公，發展起來了又是奧爾帝國……
“那你打算怎麼‘反擊’奧爾帝國？”
“我還沒想好……”
這時，英格麗特推門進來，湊到奧爾梅多耳邊低語了幾句。
安南不滿地敲了敲桌：“我纔是城主。”
奧爾梅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用想了，有人幫你想好了。” “什麼？”
“塔圖恩帝國讓你試着和金斯利公爵解決糾紛，還帶了句話給你。”
“什麼？”
奧爾梅多的神情鄭重了些：“這很可能是鼠人的陰謀，他們希望你冷靜。”
她勸不住安南，帝國總能拉住安南脖子上的繩子吧？
“好吧……我試試。斷牙的葬禮安排好了嗎？”
“伊蒂莉婭說明天正午，你要去嗎？”
“嗯……”
安南和那位金斯利公爵的交談約在傍晚。
他以爲需要去一趟蒙特利爾山，但其實只是通過一道法術遠距離面對面談話。
安南提前把一個魔法石擺在書架，以防萬一的當做記錄。
隨着座鐘指向整點，猶如傳送門的橢圓形魔法鏡面浮現面前，安南看見了奧爾帝國的使者——一個提醒猶如野豬的男人，像是一座山巍然坐在沙發裡。
“安南·李維斯。”
“金斯利公爵……”
看見他的那一刻，安南就知道他纔是背後的主謀，金斯利公爵也知道了安南知道他是背後的主謀。
“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輕。”
安南無意與他敘舊：“我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不需要解釋。”金斯利公爵的聲音粗沉，彷彿空氣在顫動，“那裡是戰場，到處都在死人。”
談話一開始就火藥味十足。
安南依然直視着他：“我能接受我的士兵戰死在前線，但不能接受他們被小人陷害，還剝奪了榮譽。”
“這就是艾倫大陸。強者掌握真理。”
安南的話似乎激怒了金斯利公爵，他不再客氣，隔空戳着安南的胸口：“你是對的，但你地位不如我，所以我能像訓僕人一樣呵斥你，而你什麼也做不了。”
站在金斯利公爵身旁，安南以爲是管家的山羊鬍中年人忽然開口：“安南……閣下，我想你應該沒那麼不懂事，在鼠人當前的時候還掀起內亂吧？”
安南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你就是派格？”
派格冷笑着欠身：“拜你所賜，我被免職了。”
安南看着冷笑的派格，腦海不由浮現斷牙那沾着泥土和灰塵的屍體，涌上來一股作嘔感。
“你甚至沒有一絲愧疚之心……”
“我會給那個男孩的家族補償的……”派格哂笑，“至於你的鼠人士兵……我抓十隻鼠人補償給你？不夠？一百隻怎麼樣？”
這個時候，安南涌動的憤怒、嫌惡、殺意忽然全都消失不見。
因爲他的腦海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金斯利公爵和派格到現在都沒意識到他們錯在哪裡，那麼有沒有可能……奧爾帝國其實也在蒙特利爾山想打醒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