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羞澀
齊娟輕柔地撫摸着蘇曦的肩膀勸道:“哭吧,哭也是一種發泄。你不是沒有出息,感情常常需要以各種方法發泄,想哭你就哭吧。我知道你心裡痛苦,但是……”
她輕輕爲她擦去眼淚。她真的同情蘇曦,這種感情發自內心深處。
蘇曦委屈地哭着。
望着眼前的蘇曦,齊娟心疼不已,但也無法讓蘇曦解脫,解鈴還需繫鈴人。因爲她清楚蘇曦的個性,對於蘇曦,她感到既心疼又無可奈何。
蘇曦抽泣着,斷斷續續地說:“這些事壓在我心裡好長時間了,沒想到說出來後輕鬆多了。”她含淚輕輕地吐一口氣。
蘇曦的神色有些暗淡,悲哀地垂下頭。悲傷而自憐的淚水噙在蘇曦的眼中,她又仰起頭,讓目光刺向白色的天花板,長長的呼了口氣,將淚花凍結在眼中。
從蘇曦的語氣中,齊娟可以強烈地感覺到那股深深的幽怨。
她搖了搖頭,看到蘇曦痛苦矛盾的模樣,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聽完蘇曦發自內心的傾訴,她好像明白了一些東西,她在想:男女之間的事男人主動是天經地義的,是男人的權力,男人絕對不可以放棄,千萬不能讓女人主動,那會極大地傷害女人的自尊心,使女人的心變得痛苦、怨恨;男人們自以爲是尊重女人,謙讓妻子,是紳士風度,以爲女人會高興,會滿心歡喜,會感激,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女人只有感受到男人的暴虐、男人的強悍才能體會到自已是女人,才能體會到做女人的甜美和嬌弱,也只有在這樣的男人面前才能表現的柔情似水,更有女人味。
齊娟理解地拍了拍蘇曦的肩膀,想要給她一些支持,哭了許久,蘇曦的心輕鬆了許多,齊娟拉起她的手,輕輕地撫摸着,並遞給她一個手絹。
月光如水一般靜靜地鋪灑在蘇曦和齊娟的身上。
蘇曦悽楚地說:“娟,我常想,我這輩子算完了,我的一生都將這麼度過,我得繼續過這種日子,我討厭怯弱的男人,我恨這種道貌岸然的男人,可我又沒有辦法。如果當初可以試婚,我一定要先試婚,後結婚。先住在一起,看看在夫妻生活上,誰先主動,多考驗考驗對方。我怕了,也過夠了這種女人主宰的夫妻生活;我渴望男人主宰的世界,那樣才能帶來和諧和美滿,能夠帶來精神上的愉悅,心身健康。”
說到這裡,蘇曦鼻子又酸了,聲音悽楚,眼中含淚,一副被動的、任人宰割的樣子,顯得那麼的無助、悽苦,齊娟看得心痛,不忍再看下去了。
齊娟道:“蘇曦,你真傻,世界那麼大,爲什麼死守着焦凱一個人不放?女人不一定要依附男人,經濟上可以不依附,心理上也可以不依附;現在男人有的是,比焦凱好的男人成千上萬,離開他!你是這麼優秀的女人,一定會有好男人愛你、珍惜你的。你幹嘛要自己虐待自己?”齊娟不以爲然的瞄了蘇曦一眼,似乎在怪她該放下時總是放不下,該提起時亦總是提不起。
齊娟的一席話,把蘇曦說懵了,她從來沒有動過離開焦凱的念頭。
“你就是這樣,”齊娟看她這樣的心灰意冷,還是難免要數落她兩句“既然如此,你還這樣勉強自己,多不值得。”
她們好半天沒說話。
“你離不開他,是吧?”齊娟關心地問她。
“我不知道。”蘇曦說,“我只覺得這事太突然了,還沒仔細想
過。”
蘇曦一想到離開焦凱,淚水又控制不住地涌出來。她想說:“我不離開他。”但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像一截木頭一樣躺在那兒。蘇曦知道好友不贊同她和焦凱繼續維持下去,可是生命中總是有那麼些不由人之處,我不這樣又能怎樣,反正我已經習慣了,變得無所謂了。
齊娟一看蘇曦那副樣子,口氣馬上軟了下來,說:“我是跟你開玩笑,你別往心裡去;等你心情好時,我帶你去舞廳跳舞。”
蘇曦彷彿受到啓示若有所悟,緩緩擡起頭,輕輕說道:
“結婚十三載,自己的苦悶,自己的委屈,這苦酒都已悄悄地品嚐了,我問心無悔對得起這個家,對得起丈夫,也對得起孩子。以後的路還長着哪,怎樣走我也不知道,但我也不想這麼混下去。”
蘇曦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推開一扇窗子。夜風輕輕地吹着,她沉思地、神往地眺望着窗外遙遠的夜空;那兒,只有星星在眨着眼睛,望着自己。
她哺哺自語道:“是我變得太浪漫了,太不可愛了,對他的要求太高?還是他變了?我真的就那麼需要性愛嗎,那麼離不開嗎?愛情要佔用時間和歲月,靠的是溫情而不是激情,要的是寬容而不是佔有,需要的是忍讓而不是要求。難道是我錯了嗎?還是我的命就該如此……”
此時,蘇曦因羞、因愧、因惶惑、因畏懼而變得心意沉迷,如入萬籟俱寂的深山幽谷,聽不到塵世間的一切,那顆心在半空中悠悠飄着、飄着,不多時,已經恍惚得不知身置何處了。
齊娟看着蘇曦一副迷惘癡呆的樣子,心軟下來。並且又痛惜,又擔憂的不知如何安慰她纔好。她感到左右爲難。
她忽然想起在舞廳中碰到焦凱和一個女人的事,能不能是焦凱……
此時,她還不敢把這件事告訴蘇曦,怕她受不了;可她又不甘心,怕蘇曦矇在鼓裡。她猶豫不決,但還是狠不下心桌,最後仍然沒有說。只是提示蘇曦道:
“焦凱能不能外面有女人?現在的男人有錢或有權就花心,在社會上越來越招人注目;有些女人見了這樣的男人就像聞到血腥味兒的螞蟥一樣死纏住不放,你得留點兒神,男人就得看得緊些。”
她不好說得太直接,是在暗示、指點蘇曦。看着蘇曦茫然無知的表情,她知道蘇曦還不知道這回事。遂將語調放輕鬆說:
“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儘管說,好嗎?”溫和的語言再次從齊娟的口中流泄而出,這裡面藏有太多的關心和溫暖。
蘇曦收斂起受傷的心情,回過頭給齊娟一個淡得覺察不出的微笑,她因爲齊娟的話而顯得有些激動:“娟,謝謝你。”
齊娟瞭解的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她們兩個人間的一輩子的友誼一樣:“朋友之間,何必說這些呢?”
“謝謝!”蘇曦還是隻能說出這兩個字,接着兩人相視一笑,讓無聲的黑夜去爲她們印證這心靈的交流。
兩人又端起了酒杯:“乾一杯!”
酒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出透明的暗紅色,蘇曦覺得這酒有點酸而不是甜的,酸酸的,細品起來滋味複雜衙如同人生,悲和歡、情和愛一槎。
蘇曦最近感到自己的酒量增加了;以前端杯時,總是抿一口就嫌太多,而現在,一仰臉,竟將半杯酒喝完。
齊娟低估了她的酒量,因此頗感意外。
“真的幹了?”
“是的
。你不是說咱倆喝個痛快嗎?怎麼又說風涼話?”
“我是爲你着想,這酒喝起來舒服,喝下去以後就不簡單了。”齊娟勉強擠出笑容道。
“我不怕。”蘇曦閃着眼睛說,“大不了醉一次,我還沒有嘗過喝醉酒的滋味,也許人醉了,什麼事情也就一了百了了。”
齊娟帶着驚奇的神色看着她說:“可是喝酒會損害身體的。”
“人生難得幾回醉,有醉應該是快樂的。與你同醉,醉了可以忘記一切煩惱。”
蘇曦喝了酒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淡霧。如同薄雲中的月亮,朦朦朧朧。她怔怔的盯着那放在她面前的酒杯,嘆了一口氣道:
“婚姻帶給我的是無盡的煩惱。我想,就這麼混吧,中國的家庭大多是這樣,我也麻木了。娟,其實我還真想喝醉一次,再哭一場。我的心好痛,好痛。”說完蘇曦眼眶裡又溢出了淚水。
齊娟用手絹替她拭去了淚水,並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勸慰地說:“我們不喝酒了,好嗎?”
焦凱跟外面女人的事,蘇曦或多或少地有些相信。她想,丈夫經常在外面過夜,經常去洗浴中心,保不準會跟哪個小姐有染。現在爲了搞活招攬生意,各個洗浴中心都變着法子迎合顧客的心理;聽說去那裡找小姐只需三四百元錢就可以,他有時候還住在那裡,誰能說得清楚。
最近蘇曦肚子痛,她就有點懷疑焦凱。她想還是到婦產科檢查一下,以解心疑。
以前蘇曦最害怕到婦科檢查,生孩子、做人流的痛楚還歷歷在目。那種撕裂般的疼痛、那豆大的汗珠、那鮮血浸溼了的潔白的產牀、女大夫那冰冷的臉以及申斥聲、吆喝聲,彷彿又研邊響起:“……忍着點,誰生孩子不痛,別喊了……”還有那不耐煩的表情動作,真是怕極了;她曾發誓再也不到婦產科,一到那裡她就兢兢發抖,可是命運使自己又一次來到這裡。
護士喊到蘇曦的名字時,她戰戰兢兢地來到檢查牀上,躺在那張頭低腳高的牀上;心咯噔咯噔地跳着,暗自告誡自己忍着,忍着。
女人平時可以依靠男人,依靠朋友,依靠親人,惟獨來到這個地方,就只能依靠自己了。她運足氣,躺在那冰冷的牀上,越發的心裡沒底,心中又是一陣後悔,遭這份罪幹嘛?
一會兒,從另一扇門進來一個高高大大、年輕英俊的男大夫。
蘇曦好生意外,因爲婦產科歷來是女人的天下,她以前生孩子、做人流都是女大夫,怎麼今天竟是男大夫。
只見他帶上極薄透明的膠皮手套,衝自己笑一笑,說:“放鬆點兒,別緊張,一會就完事。”
不知道是因爲好奇,還是因爲羞澀,或許是被他和藹的話語所打動,總之蘇曦不那麼緊張了。一顆懸浮的心落了下來,頓時放鬆起來。僵硬的軀體變得柔軟起來,渾身感到一陣輕鬆,連痛感也減輕了,以往最難以忍受的婦科檢查,就在這不知不覺中完成了。全沒感覺,甚至到了後來似乎隱隱約約有了一絲舒服的感覺。
一會兒,男大夫檢查完了,對蘇曦說:“你婦科一點毛病都沒有,保持得還挺好,非常有彈性,一點也不鬆弛。從婦科的角度來看根本不像將近四十歲的女人。”
蘇曦問道:“那我爲何肚子疼?”男大夫耐心的解答道:“病理上沒有變化,很有可能是精神作用引發的疼痛。” 他說完話,就走出了這間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