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曖神情扭曲,看着腳下來來往往,歡歡喜喜的百姓,心中一團怒火,無處發泄。
尹姓中年人淡然的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嘖嘖讚道:“不得不說,這未央雖然我看不順眼,一手奇淫技巧,卻是天下少有,單單這茶道一途,就算是陸羽,也不見得能比他好到哪兒去。”
錢曖氣惱道:“原本必死的局,竟然讓他生生尋到一絲生機,不惜血本幹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就不怕全盤皆輸嗎?”
尹姓中年人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說道:“錢曖,你不是棋手,你只是棋子,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我要是一不小心走錯一步,你這個棋子,只能成爲棄子了。”
錢曖頓時額頭的汗就滾滾而下,他絲毫不懷疑尹姓中年人的話,此人的來歷,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對於他們東南世家來說,比皇帝還要尊貴,這也是他們如此聽話的原因所在。
“錢某孟浪了,尊使莫怪。”
尹姓中年人依舊不緊不慢的道:“不過是垂死掙扎,你又怕什麼?揚州的糧食,只夠吃半月,半月之後又怎麼樣呢?沒有糧食,希望能當飯吃嗎?”
錢曖恍然大悟,桀桀怪笑道:“尊使說的是,空有數百萬人,那就是數百萬張嘴,沒有糧食,一切都是徒勞,他未央還能變出糧食來嗎?他又不是神仙。”
尹姓中年人呵呵一笑,轉頭看向樓下,一個個百姓充滿了希望,排成一隊隊,向着工地開拔,只是他們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何等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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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成了天下集團,把將門、文官、皇室、百姓死死的捏在一起,他最自豪的不是手裡有多少流動資金,而是建立起了近乎完美的金融產業鏈。
這就是集團,能整合一切力量,進行商業模式上的改革,從而迸發出無窮的力量。
他之所以擴股,吸納各種大中小商人世家入股,也是爲了建立統一的標準,規範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規則,這樣可以化爲一個拳頭,整體出擊,力量自然大。
要想做成這件事,自然要說服所有的股東,還有他們背後的世家力量,利用他們的力量,利用天下集團的資本,全力推動金融與商業的整合。
論資本,天下集團未必是江南世家的對手,但是論組織能力,動員能力,江南世家那是拍馬難及。
當遮天蔽日的船隊順着長江涌進揚州港口的時候,所有的百姓都燃起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船隊上,密密麻麻的麻袋中,盡是白花花的大米,至少有五十萬石之多。
一個個曬得黝黑的漢子,井然有序的從船上搬運糧食,壘在了碼頭上,如同一座大山一般,讓人熱淚盈眶。
這種情形,在東南九州,不斷的在重複着。
未央對面,坐着一個老頭,老頭穿着考究,卻顯得很是樸素,只在袖口處,繡了一朵梅花,很是漂亮。
老頭姓梅,江南梅家的家主,在未央看來,是一個絕頂的老狐狸,在他見過的所有人中,至少能排進前三的老狐狸。
梅老頭不喜喝茶,反而捏起一顆酸梅,扔入口中,孜孜有味的吃了起來。
未央含笑道:“梅老此次前來,莫非是要支援一二?”
梅老頭笑呵呵的道:“年輕人不知進退,做事顧前不顧後,你就不怕死在揚州?”
未央自信的道:“那倒不至於,勝負難料,前輩怎知我就會死在揚州呢?”
梅老頭面現不屑,“你可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麼人?要是你知道的話,只怕就不會這麼自信了。”
未央淡然道:“蠅營狗苟之徒,雞鳴狗盜之輩!連真名都不敢用,甚至不敢現身,此等小人,還不配做我的對手。”
梅老頭面色微變,仔細的打量未央,過了許久,才嘆息道:“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但是別自負就行,那些人喪心病狂,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
未央笑道:“梅老可否說說,他們都做了什麼事?”
梅老頭幽幽的道:“隋末起義,大唐亂世,五代之亂,不一而足。”
未央直直的看着梅老頭的眼睛,確信他說的不是假話,只是這麼強大的力量,足以顛覆天下的力量,爲何一直隱匿於暗處,無人知曉?
未央心中波瀾不驚,如今看來,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他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只是如今更加確信罷了。
所謂大隱隱於市,這股力量,並非其他,不過是世家與儒家的結合體罷了,可能還有別的力量。
之所以沒有人察覺,只是他們在塵世之中扮演者各種角色,或者帝王將相,或者高官豪商,如此而已。
這就是波瀾不驚,在沒有人知道的情況下,他們結成了一個聯盟。
這個聯盟,不允許任何人動他們的蛋糕,誰敢動,他們就敢滅殺了此人。
大唐動亂,就是因爲此事,所以惹怒了當權者,又引動了無數的叛亂。
一直到五代,這股力量被連連追殺,幾乎消磨殆盡。
直到後周建立,郭威與柴榮開始後代士人,他們開始慢慢恢復了元氣。
到了大宋,不知是何種緣由,立下了不殺士大夫的規矩,導致了士人更加的猖獗起來,已經開始尾大不掉了。
而那個隱形的集團,已經越發的壯大,已經不可遏制。
未央的崛起,讓這個集團開始了擔憂。
既然是集團,就有辦事的人,而那個所謂的尹姓中年人,就是這個集團的代言人,或者說代言人之一。
他負責一切這個龐大的集團不方便出頭的一些事情,而集團又給他各種便利。
這也是未央拿下東南九州之後,竟然波瀾不驚,所有人都等待着什麼的緣由。
及至未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了孔家,這期間,這個龐大的集團內部,應該是產生了一些分歧,在對待天下的問題上,開始分爲兩派,兩派對立之下,給了未央施展的空間。
而現在,這兩派似乎已經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開始針對未央,佈下了一盤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