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璹駕鶴雲遊了,他獲得了大宋史上,乃是整個華夏史上,對於一個教書先生來說,最崇高的葬禮,獲得了一座雕像,立在書院的名人堂之中,供人瞻仰。
據說柳永整日裡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親手雕琢了自己的雕像,還騷包的用了和田美玉雕琢了頭部,以維護自己的光輝形象。
對於自己沒有獲得書院去世人物頭一把交椅,柳永老先生很是不爽。
大年初一的時候,未央就帶着師生們去了開封,只留下呂惠卿給呂璹守靈。
這一天,柳永從山上奔了下來,笑眯眯的道:“二郎,我還缺一對寶石做眼睛,你去給我淘換兩個來。”
未央無奈的道:“景莊先生,您老人家身體康健,看您這奔跑的樣子,最起碼還能活個十來年,您這個樣子,很容易讓書院動盪,學生們哪還有心思求學??”
柳永大怒,拽着未央的領子,噴了他一臉唾沫。
“臭小子官當大了,翅膀硬了,敢頂嘴了?老夫讓你找兩塊寶石怎麼了?要是敢不找,老夫做鬼也不放過你。”
未央只得低頭,“好了好了,我已經給您找個十對八對的,讓您老人家挑選。”
柳永這才作罷,喜滋滋的去了。
未央整理了一下衣衫,對身邊的學生們沉聲道:“聽到了嗎?回去都去搜羅一下,看看有沒有合用的,你們先生我日理萬機的,哪有心思管這些小事?”
學生們紛紛應諾,天下行走章惇說道:“先生,過了年我們幾個要去瓊州,聽說那裡也有一些寶石,總歸要讓先生們滿意就是。”
未央點頭道:“咱們書院,別的不說,其實先生們纔是書院最大的財富,他們無論提什麼過分的要求,我們身爲學生,身爲晚輩的,一定要滿足纔是。”
蘇軾哂笑道:“姐夫說的差了,莫非先生們覺得這天下過於太平,讓學生們玩玩造反的把戲,我們也去做嗎?”
這時候車隊已經走出了蓬萊,未央氣惱的捶了蘇軾一拳,怒道:“這不是廢話嗎?”
蘇軾嘿嘿笑道:“自然是不能做的。”
未央冷笑道:“若是先生們覺得需要改朝換代了,就算是做一做又有何妨?左右不過是我書院執掌天下罷了。”
衆人頓時毛骨悚然。
蘇軾期期艾艾的道:“姐夫威武。”
未央策馬前行,轉瞬間奔出裡許,聲音遠遠的傳來,“我先行一步,你們慢慢磨蹭吧。”
蘇軾在後面吃灰,憤怒的道:“仗着馬快,又把我們丟下!阿真,牽快馬來!”
一個四五十歲的壯碩老漢叼着一塊紅薯,笑嘻嘻的道:“蘇少爺,公子說了,你們不能騎快馬,萬一出了事情,我可擔待不起。”
蘇軾大怒,“好你個阿真,連你都造反了不成!”
衆人撇過臉去,蘇軾這小子是個人來瘋,跟他對噴,絕對沒好事。
阿真自然知道這些,他晃晃悠悠的騎在一匹神駿的阿拉伯駿馬上面,駿馬兩邊掛滿了吃食,隨手就能拿到,他摘了一個玉米棒子,還冒着熱氣,拋給蘇軾道:“蘇少爺試試,這是咱們暖棚裡出來的,別的地方可吃不到這般鮮嫩的玉米棒子。”
蘇軾接過玉米棒子,大口嚼了起來,就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阿真開心的笑了,那笑容中不慘雜一絲異樣的情緒,很是純真。
他喜歡這種生活,從他被擒之後到現在爲止,他一直喜歡這種生活,他更喜歡書院的學生,雖然學生們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卻從無怠慢,更無敵視,偶爾還請教一些遼國的事情,問一些問題,讓他覺得,自己這纔是受到了真正的尊重,以往幾十年,都像是白活了一般。
阿真自然就是耶律宗真,只是大家似乎都選擇性一般遺忘了他真正的身份,如今的耶律宗真,就像是一個尋常老漢一般,生活在書院的庇護下,竟然甚是逍遙,每日裡養養馬,喝點小酒,甚至還能去書院旁聽一下,先生們也不驅趕他。
這纔是生活啊!回想自己數十年的帝皇生涯,耶律宗真覺得真是白活了,竟然還沒有自己在蓬萊這幾年的時間活的精彩愜意。
以往每日裡還要提防有人暗殺之類的,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能完全信任,但是現在不同,就算是喝醉了,醉倒在大街上,也會有好心人送自己回去。
在遼國的時候,他還需要時時擔心,哪有現在來的快活?
這才未央回來,阿真提起了要去開封見識一下,他想見識見識,天下第一城的雄風。
未央連猶豫都不帶猶豫的就答應了他,這讓阿真興奮了好幾天,準備了好些東西,甚至連路上的吃喝用度都準備的十分充足,這是多年的習慣了,他不知道大宋不像大遼,路上客棧酒店多的是,尤其是開封到蓬萊的直道上,這麼一條流金般的路,怎麼可能缺少這些?
一路上他饒有興趣的看着景色,看着田地裡忙碌的百姓,看着大路上行色匆匆的商旅,覺得很是新奇,這些是他以往看不到的。
在這些景色裡,他總能感受到一種勃勃的生機,似乎這一切都是這麼的新奇。
所以他的興致很高,就像是一個離家的孩子一般,東問西問的,而且只逮住蘇軾一個人問,讓蘇軾煩不勝煩,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老頭,也算是爲國立功了。
可是他終究沒敢,畢竟姐夫說了,人家都已經被遺忘了,咱們還是大度一些的好。
於是蘇軾不厭其煩的一路上陪着阿真,不停的解說着在蘇軾看來枯燥無味,在阿真看來新奇無比的事情。
曾布取笑蘇軾道:“子瞻,你好歹也是大宋知名的風流人物,未來的章臺班頭,如今都快成奶媽了。”
章惇更是大笑道:“子瞻不僅僅是奶媽,而且是千古以來最合格的奶媽。”
蘇軾暴怒,追着兩人打,可惜終究身寬體胖,不是人家的對手,最後還是阿真出手相救,蘇軾這才覺得,自己這一路上總算是沒有白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