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殺止殺的道理,少女似乎並不以爲然,望向趙禹的眼神仍帶些畏懼。沉默了片刻,小昭又低聲道:“稍後見到楊左使他們,希望公子不要告訴他們我和我娘真正身份。”
趙禹略一思忖,說道:“你怕他們畏懼波斯總教,不肯招惹這個麻煩?”
小昭俏臉一黯,輕嘆道:“我知道這是個非分請求,公子就算不答應,小昭也不敢有怨尤……我們母女兩個,本就對不起明教。”
趙禹不置可否,在隧道中低頭疾行。小昭則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鐵鏈拖曳碰撞聲不絕於耳。
莊錚等人對趙禹身邊突然出現的美貌少女頗爲好奇,尤其見這少女四肢上銬住的竟是早年銳金旗所打造的玄鐵鐐銬。只是趙禹沒有開口解釋,他們也不方便開口詢問,幾個人落在後面低聲嘀咕起來。
顏垣忍不住咂舌嘆息道:“瞧見總旗使,才曉得什麼是少年得意!老莊,咱們二十多歲進明教做了掌旗使,已經覺得自己着實了不起。跟總旗使比起來,真是不值一提。且不說魔君滿天下流傳的威名,單單身邊這些紅顏知己,便真是羨煞了旁人。你不曉得,就連殷野王家的丫頭都對總旗使似乎頗有情意。可惜那丫頭練功毀了相貌,若不然也是一個美人胚子……”
莊錚向來嚴肅,本對這些話題沒有興趣。不過今日擊敗五行旗多年宿敵天鷹教,他的心情也甚是輕快,聞言後撇嘴道:“總旗使年輕俊彥,天下無雙,又少年得意,自然引得美人青睞。你這五短身材鍾愛打洞的肥耗子,也只有羨慕的份了。總旗使身邊的紅顏知己,又豈止你眼見的這幾個!還有……”
一羣中年漢子,談論起旁人私隱韻事竟也極有興致,原本幾個人喁喁私語,過不片刻已經成了幾十個人的討論。
這一來,就算趙禹故作淡然不知也做不到,停下腳步往後方橫了一眼,衆人才連忙閉嘴,訕訕笑起來。
趙禹繼續前行,卻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待轉動眼眸,才瞧見小昭忙不迭低下頭,粉頰上正有一層紅暈漸漸鋪開。
小昭低頭走着,兩手晃着鐵鏈藉以掩飾偷瞄被察覺的尷尬,行了片刻,她又低聲道:“多謝公子,先前秘道里救了小昭一命。”
趙禹點點頭,並不答話。
小昭柳眉微蹙,想了片刻,才又說道:“那位周姑娘,真的很漂亮。公子若和她站在一處,一定登對得很。”
趙禹轉過頭,皺眉道:“小昭,你不必與我一直講話。我既然答應了不讓波斯總教擒下你娘,就一定會做到。還有,周姑娘是美是醜在我眼中都無區別,你眼中的她,和我眼中的她不是一個樣子。”
小昭略顯尷尬的笑了笑,卻又說道:“公子和周姑娘的故事,這幾天我伺候夫人和周姑娘的時候,也聽她們講起過。周姑娘講到公子肯爲了她委曲求全,向那滅絕師太下跪,眼圈就紅起來。夫人也每每提起這件事,誇讚公子是個難得好人。不過楊左使卻不這麼想,他總說公子這樣做忒沒志氣!”
聽這少女娓娓講述,趙禹的視線也漸漸變得柔和起來。突然,那小昭臉頰抽搐起來,兩眼各分大小,鼻子和嘴角也都扭曲起來,相貌變得醜陋得很。
趙禹見這一幕,突然愣了愣,而後便輕笑起來:“你就是這樣子混上光明頂來?這樣瞧來,楊左使父女倆倒真是難得的善心。”
小昭保持這個醜樣子足足有半晌,待見到趙禹的眼神並無什麼變化,才恢復原樣,悵然若失道:“周姑娘是美是醜在公子眼中沒差別,是因爲太着緊她。小昭是美是醜在公子眼裡也沒差別,是因爲根本不在意麼?”
趙禹聞言後微微錯愕道:“我爲什麼要在意你?大家認識統共不到一天,你還數次說謊騙我,我不責問你已經不錯了。”
小昭不無懊惱的頓頓足,低聲爭辯道:“公子救了我一命,咱們已經是生死之交了,爲什麼不能在意些?你雖然答應了我會幫我娘,可我還是不踏實。你這麼厲害,只要在意我一點,應該就能救下我娘了吧?”
小昭雖然聰慧狡黠,終究情竇未開,這一番衡量謬論,說得振振有詞。
趙禹自己尚且懵懂,也給不出小昭一個合適說法,聞言後只笑了一聲,說道:“那你要自己算清楚,究竟在意多少纔夠救下你娘,若多了可就浪費了。”
說着,又行出一條隧道,位於半山腰的總壇已經依稀可見,漸漸聽到一些人語喧譁聲。
趙禹回頭擺擺手,示意莊錚等人趕上來,一起向前方行進。
天鷹教五百餘人分散在廣闊廣場上,算不上起眼。但與與之對峙的楊逍等人相比,則顯眼至極。
遠遠地,趙禹就聽見殷野王的叫囂聲。
“楊左使,韋蝠王,還有五散人,你們都是教中老人了,老成持重,對本教忠心耿耿。我們天鷹教上光明頂來也是一番赤膽忠心,今日之事,成或不成,總要給個準話!六派欺咱們明教無人,咱們就要給他們迎頭痛擊!天鷹教進駐光明頂,同時也正式返回明教,從此後江湖中再無天鷹教這名號,只有直屬總壇的護教天鷹堂!我爹他勞苦功高,可做咱們明教的副教主,統領護教天鷹堂與楊左使你的天地風雷四門一起守護光明頂。挫敗六派聯軍後,咱們再論功行賞!”
楊逍等人氣得臉色鐵青,指着殷野王怒喝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你爹要做副教主,讓他親自上光明頂來與我說!這般藏在背後搞些魑魅伎倆,白白辱沒了白眉鷹王的名頭!”
殷野王身邊大批人馬,有恃無恐,聞言後也不氣惱,只笑道:“我爹他高風亮節,對這些虛名都不甚在意。只是天鷹教上下人等總要一個說法,才肯甘心歸附明教。若不然,我們自家曉得是忠心護教,旁人還以爲天鷹教在江湖上廝混不下去了,才又託庇於明教。”
韋一笑幾次欲撲身上前擒下殷野王,都因天鷹教衆對他防範得嚴謹無比而尋不到機會,聞言後冷笑道:“我久不履中原之地,竟不知道,原來你們天鷹教這些年廝混得風光得很。鐵冠道兄,你怎還說天鷹教惶惶如喪家之犬,被個海沙幫一羣私鹽販子趕出了蘇州城?”
張中也朗笑一聲,說道:“原是我誤會了天鷹教,原來他們敗退出蘇州是施了一個瞞天過海之計,卻將天下人都給騙過了。”
被衆人冷嘲熱諷,殷野王一張臉漲得通紅,悶哼一聲後冷笑道:“我李師叔已經將光明頂守衛的風雨不透,現下光明頂上只有天鷹教一路人馬。你們再如何拖延,也等不來救兵!與其讓五行旗和天地風雷四門困在外間被六派逐一殲滅,不如早早答應下來,咱們趕緊商議共同禦敵!”
說罷,他又饒有興致顧盼左右,笑吟吟道:“魔君沒有在光明頂上?可惜了,我還想問他一聲,往常他不可一世,囂張至極,現下連自己女人都被人擒去,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趙禹先一步趕上來,正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沉下來,遠遠便喝罵道:“殷野王,你活膩了!”
驟聽見趙禹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殷野王轉頭一望,臉色登時劇變,顫聲道:“你、你怎會上到光明頂來?”
趙禹先對面露喜色的楊逍等人點點頭,才又轉頭望向殷野王,冷聲道:“你不是正有話要問我?我現在趕來,不正是遂了你的意願!”
未待殷野王回答,他便大聲喝道:“李天垣聚衆圍攻光明頂,意圖不軌,已經授首!爾等若不棄械投降,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