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禹此言一出,不止峨嵋派衆人大驚失色,場中各派人物無不變了臉色。
倚天屠龍並稱於世,尋常江湖人物或許只聞這一對刀劍名聲,但對刀劍背後的故事卻不甚明瞭。場中這些各派精銳卻對郭靖黃蓉兩位大俠率領武林羣雄守衛襄陽的故事並不陌生,如武當派張三丰更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所知者比起江湖中以訛傳訛的謠言要真是得多。
魔君要當衆收走倚天劍,於公於私,各派都不能坐視不理。武當派宋遠橋更直接越衆而出道:“魔君,今日你們魔教佔了上風,要殺要打,咱們都認了。可是這倚天劍乃是郭靖黃蓉兩位大俠傳於郭襄女俠手中,而後峨嵋派更歷代相傳。你今日恃強奪劍,武林中但凡心存俠義者皆不能坐視不理!什麼交還楊大俠後人,這託辭如何能服衆!”
隨着宋遠橋鏗鏘有力的言辭,各派衆人也紛紛上前一步,表明自己立場。
滅絕師太更目眥欲裂道:“漫說楊過楊大俠自襄陽之戰後便杳無音訊,縱有後人傳承下來,豈肯與你這魔教賊子狼狽爲奸!你垂涎這倚天劍,須得將我峨嵋派上下殺盡才能得逞!峨嵋派但有一人存活,便與你這魔頭不死不休!”
趙禹見羣情激憤的模樣,非但未有放棄倚天劍的打算,反倒握得更緊了。他橫眉掃視一週,冷笑道:“我會否將倚天劍交還楊大俠後人,這就不勞你們操心。就算我要據爲己有,也比你們場中任何一個都有資格。屠龍刀,倚天劍,皆是郭黃兩位大俠鑄來驅逐韃虜、恢復河山的利刃,原就非用來江湖廝殺的兇器!我也不與你們過多爭辯,這場中哪一個殺得韃子比我多,不止倚天劍拱手送上,異日若有屠龍刀的訊息,我都一併奪來,無償贈予!”
此言一出,場中頓時陷入沉默當中。良久之後,武當派張松溪才說道:“魔君,你起兵反元之舉,大家都佩服得很。可是你們魔教踐踏武林規矩,爲禍江湖之事同樣不少。倚天劍乃郭襄女俠所傳,滅絕師太掌此劍來,劍下從不誅無罪之人,峨嵋派更因之成爲武林正道中流砥柱。你要搶這峨嵋鎮派之寶,無論怎樣強詞奪理,都是理虧!”
他這話一出口,五散人中周顛登時跳出身來,大聲道:“你們所謂的正道武林,還不是一個壺裡撒尿的貨色!自家吹捧誰不會?你張四俠說滅絕是好人,我們明教上下皆要說我們教主纔是頂天立地的真英雄!明教這些年和各派爭殺,大家爭的一個意氣。都是一般嘴臉,偏生你們恬不知恥往臉上擦粉。殺人就是殺人,還劍下不誅無罪之人?她滅絕算是個什麼東西,旁人有罪無罪由得她說三道四?”
周顛一番歪理吐出口,對面各派臉色皆變得不甚好看,雖不至於改弦易轍說他講得正確,但原本準備據理力爭的勢頭卻弱了幾分。
滅絕師太氣得臉色鐵青,口不能言,偏生雙肩劇痛,提不起一絲力道,只是恨恨道:“哪個要奪倚天劍,死!”
周顛一番話駁得衆人啞口無言,益發覺得興奮,繼而又大聲道:“教你們得知,楊大俠的後人楊青荻姑娘就要成了我們明教的教主夫人,這倚天劍正合拿來做個嫁妝……”
他還要大聲喊叫下去,見到趙禹眉頭一挑瞪過來,才訕訕收住口退回去。然而已經喊出口的這句話卻令衆人驚詫莫名,楊過乃是百年前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大俠,亂軍之中斬殺蒙古大汗!此等豪邁之舉,但凡武林人士每每提及,都覺血脈賁張,激動地不能自已。然而此後楊大俠卻杳無音訊,絕跡於人前,卻沒想到不止有後人流傳下來,竟還與魔君關係匪淺。如此駭人聽聞之事,當真令人詫異莫名。
不待衆人反應過來,趙禹已經又開口道:“這件事,你們信或不信,我都沒有和你們解釋的必要。滅絕師太,你技不如人,再講什麼爭什麼都是自取其辱。聰明些的,不如就此收斂了你那兇戾性子,用餘生去教導出幾位瞧得過眼的門人,以後或來明搶、或來相求,倚天劍還有可能重歸你峨嵋派。”
說着,他已經將倚天劍還劍入鞘,隨手丟給了身後的韋一笑,然後指了指已經幫楊逍處理完傷勢的胡青牛,說道:“胡先生,我早答應過你,不放過那恩將仇報的歹人。今日正是你得償所願之時,就在人前將那歹人給揪出來吧!”
胡青牛聽到這話,神色頓時變得激動起來。先前他已經強自按捺住心中恨意,雙眼卻始終放在對面人羣中的鮮于通身上。得到這個機會,他登時衝出身來,手指輕顫指向鮮于通,雙眼中流露出徹骨恨意,怒聲道:“鮮于通狗賊,你可還認得我胡青牛?”
鮮于通心神皆在留意場中連番交手,卻未注意到明教衆人中並不起眼的胡青牛,待其走上前怒視自己,才留心瞧了瞧,臉色登時變得不自在起來。他拍開摺扇亂搖着以掩飾尷尬,眼神飄忽不敢望向胡青牛,只是隨口答道:“蝶谷醫仙胡青牛,武林中哪個沒聽過這名字?只是未見過罷了……”
胡青牛見他裝作不認識自己的樣子,怒火更熾,恨聲道:“那真可惜得很!我曾救過一個狗賊,不眠不休爲其祛毒療傷,更瞎了眼將其視爲至交,將親生妹子許配給他!豈料這狼子野心的狗賊爲了做什麼華山派掌門,害死了我那可憐妹子,勾搭上華山派上代掌門的獨女。巧得很,那應該千刀萬剮的狗賊也叫鮮于通,不曉得鮮于掌門你認不認得這狗賊?”
聽到胡青牛恨意十足的話,各派衆人臉上紛紛顯露異色,望向鮮于通的眼神也生出幾分古怪。這等恩將仇報,始亂終棄的行爲,乃是江湖上最受人鄙夷之事。他們雖然不信堂堂華山派掌門會做出這等下作之事,但瞧見鮮于通在衆目睽睽行之下被潑這一通污水,卻也想瞧瞧向來以智謀著稱的神機子鮮于通要如何撇清這干係。
鮮于通聽到這番斥責,後背上已經涔涔冒出冷汗,卻仍強自鎮定冷笑道:“魔教妖人,果真無所不用其極,竟編出這等無人相信的謊話來抹黑我華山派……”
衆人還在等着他繼續說下去,孰料鮮于通話音陡止,手中摺扇已經驀地收起,點向神態激動的胡青牛胸口要穴。他武功雖未算得頂尖高明,但能做得一派掌門,自有其不凡之處。此時突然暴起偷襲,已經用上了華山派絕技之一的鷹蛇生死搏,蛇頭一般的扇柄直點胡青牛胸口,左手鷹爪狀直取胡青牛頸部。這一出手存的是一擊必殺的念頭,不要說並不以武功見長的胡青牛,哪怕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猝不及防之下,也難保住性命!
然而就在他篤定一擊即將命中之時,胡青牛近在咫尺的身形卻陡然暴退,令他勢在必得的招數盡數落空。而後更有大片泥沙從地面上陡然掀起,劈頭蓋臉砸向鮮于通。這泥沙勢頭甚猛,竟直接將鮮于通擊得倒飛出去!
趙禹一直守在胡青牛身後,待擊退鮮于通殺人滅口的一招後,才冷笑道:“未想到鮮于掌門歸爲正道一派之主,竟還有這般精彩香豔之履歷,着實讓人吃驚。這般看來,我明教被你們污做魔教都是一件幸事。自此後,無論你名門正派再如何稱呼我明教都好,畜生教也罷,惡鬼教也罷,只要不與你這所謂名門正派列在一起,都是可以的!”
衆人原本是不相信胡青牛的話,待見到鮮于通竟迫不及待要殺人滅口,反而生出了幾分懷疑,又聽到趙禹這般說,臉色皆變得難看起來。
鮮于通在地上用手一撐,翻身而起。他臉龐被泥沙擊打得赤紅一片,望去卻好似做賊心虛羞紅了臉一般,起身後隨即便擺出一份氣憤無比的模樣,指着趙禹怒喝道:“魔君,原本我還佩服你是個少年英雄。可是你竟縱容手下如此抹黑與我,今日若不誅殺這妖言惑衆污衊我的賊人,我誓不爲人!”
“喲,原來鮮于掌門這些年還將自己當個人來看待?”趙禹上前一步,將胡青牛攔在身後,笑道:“今日之後,你想做人也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