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人煙稀少,那老婆婆武功又着實高強,趙禹遠遠綴着,當行到一個岔路上時,卻突然發現失去了那一對老小的蹤跡!
兩年多前,趙禹都和常遇春與張無忌去過一次蝴蝶谷,雖然過門不入,但大概位置還有一個模糊印象。蝴蝶谷位於女山湖畔,此地既然已經距離鳳陽甚近,那一路往東走就對了。
眼下夕陽西垂,趙禹便揹着太陽一路疾行去。
那老婆婆去尋胡青牛的麻煩,多半是胡青牛見死不救的名聲招惹了是非。趙禹雖然對這胡青牛的名聲不敢恭維,但這次既然準備加入明教,倒不好也來個見死不救。尤其他還是常遇春的師伯,而明教中趙禹只與常遇春交情最深厚。
又行了七八日,當中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趙禹總算趕到了女山湖畔。他一路打馬飛奔,只盼那老婆婆不要趕到自己前路上。爲了趕得及,他當真夙夜不休。
女山湖畔又流連了兩天,終在一天晚上尋到一個幽靜山谷,谷中景象頗似常遇春所言。他沿着溪流往內裡走,行了片刻,卻看見那老婆婆和小姑娘出現在前方,雙肩驀地一震,莫非自己已經來晚了?
那小姑娘看見趙禹,臉上頓時露出詫異神色,奇道:“咦,你不是往北邊去?怎麼又出現在這裡?莫不是一路在跟着婆婆和我?”
趙禹沒有回答小姑娘,而是望向那個老態龍鍾的老婆婆,沉聲道:“胡青牛死了?”
那老婆婆臉色驀地一沉,冷聲道:“他早就該死了!小娃娃,我不管你和胡青牛什麼關係,婆婆心情不好,識相的就快讓開!”
想不到自己終究還是晚了一步!趙禹面色鐵青,從馬背上縱身下來,直接站在了道路當中,說道:“當真巧得很,老婆婆,我的心情都糟糕得很,要找人打一架!你若本領不夠,今天不好生離此地!”
那小姑娘看到趙禹這模樣,跳出來指着他喝罵道:“你這小子是活膩了?還不快向婆婆道歉,她可會真的殺了你!”
“好,好啊!我久居海外,都不知中土江湖中人已經這般有膽色!乳臭味乾的小娃娃,都敢來忤逆我金花婆婆。阿離退開!”
那老婆婆尖喝一聲,疾衝數步,快似鬼魅,哪還能看出原本老態龍鍾的樣子。她手中木杖陡地揚起,當胸砸向趙禹。
木杖未至,勁風先襲來。趙禹手腕一顫,君子劍已然出鞘,單單這一招,他就發現這老婆婆內功比之自己要高了一籌。因此並不與她碰硬,腳步一滑,前衝丈餘,同時君子劍陡翻削起,已經用上了九陰真經的精妙劍法。
那婆婆篤定的一擊,卻發現少年驀地從眼前消失,大驚失色,暗呼天下竟有這般詭異的身法!未待她迴轉身來,耳邊已聽到淒厲劍風!她登時魂飛天外,木杖忙不迭迎擊過去,只聽咔嚓一聲,那木杖已被當中劈開!
金花婆婆一招失算,便落盡下風,兵器都被斬斷!她不敢再戀戰,將兩截木杖抖手射出,反手拉住那小姑娘阿離驟然退到數丈之外,仍覺驚魂未定,忍不住開口道:“少年郎,你的武功當真了得,不知是那一派的高足?”
趙禹劈開兩截木杖,劍指那婆婆,卻不答話。
金花婆婆見趙禹仍不肯罷手,想起他鬼魅一般的武功路數,心中已經失了戰意。只是她一招之間便敗在一個少年手下,顏面大失,終究有些不甘心,便嘿然道:“你這番勝過我,全仗兵器的便利。這番我出門匆忙,未攜帶趁手兵器,往後有時間了,定要再來討教!”
那小姑娘阿離眼中驚異仍未散去,見趙禹還要上前,連忙喊道:“那胡青牛是怕了婆婆服毒自盡,你來爲難我們作甚麼!”
聽到這話,趙禹心中殺意稍減,沉吟片刻才收起劍來,說道:“金花婆婆,我看你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該當明白事理。或許你的親人因胡青牛不肯救治而死去,若心中憤惱,打罵他都是應該,未必就一定要置他於死地,終究他不是你真正的仇人。此番給你一個教訓,以後行事勿要如此跋扈!”
那金花婆婆牙關緊咬,牙縫裡擠出話道:“好明白事理的少俠,老婆子受教了!今日之教,異日必有所報!”
說罷,挾住那小姑娘縱身越向谷外。
趙禹收起劍來,忽然覺得那金花婆婆有些古怪。只是他心念着因爲自己一時疏忽跟丟了人,連累胡青牛送命,總有些不能釋然。待上馬後剛要離去,卻忽然想到胡青牛死了,金花婆婆未必就會替他收屍,自己已經白跑了一趟,倒不好叫他再曝屍荒野。這般一想,他便又往谷內行去。
進了谷中,依稀看到一個草棚,草棚中橫七豎八躺了十幾個人。趙禹湊上去一看,這些人身上無一例外帶着古怪傷病,眼下都昏睡不醒。想起初遇金花婆婆時她所說的話,趙禹心下便有些瞭然。
正當此時,他聽到數丈外茅屋中有動靜,身形一閃便落到了茅屋門前,將房中情形盡收眼底。只見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仰躺在地上,臉色難看至極,另有一個少年背對着自己在給地上那兩人鍼灸,旁邊則立着一個少婦和七八歲的小女孩。
待看清那少婦的臉,趙禹卻突然一愣,原來這少婦正是兩年多前自己曾見過的那個峨嵋派的紀曉芙。
趙禹這一愣,紀曉芙已經將頭轉過來,卻看見門外悄無聲息出現一個人影,登時花容失色,驚得“呀”了一聲。
趙禹有些尷尬的擠出一個笑容,舉步走進房內。
這時候,屋內衆人聽到紀曉芙的驚呼,都轉頭望來。原來蹲在地上那少年正是張無忌,兩年多未見,這小子雖然高了一些,卻還是蒼白瘦弱的樣子,看來寒毒還未清除。
看到趙禹,張無忌正在施針的手突然僵住,驚詫道:“你是、趙……”
趙禹走過去看到那個雙眼緊閉的中年人胸膛還在微微起伏,急聲道:“他可是胡青牛?難道還有救?你看我做什麼,還不快做自己的事!”
張無忌聽到趙禹的呵斥,手腕一抖,急忙轉過身去繼續鍼灸。雖然兩年多未見,可是這少年給他心中留下極大陰影,至今難忘。
地上那中年婦人面色雖然難看,但神志還清楚,她警惕地望向趙禹,低聲道:“閣下是什麼人?來我夫妻這陋舍有何貴幹?”
她生怕少年也是自家結下的仇家,藉助金花婆婆之勢來尋仇,因此語調便有些生硬。
趙禹對她點點頭,說道:“原來是胡夫人,你放心,我與常大哥是朋友。聽說胡先生有麻煩,趕來想要援手。是了,我聽金花婆婆說胡先生已經服毒自盡,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王難姑表情先是鬆動了少許,聽到最後一句臉色驀地一變,顫聲道:“金花婆婆還沒有離開?”
趙禹回道:“來時我與她交手一次,被我驚走了。”
聽到他的話,衆人臉色突然都變得古怪起來。他們剛看見金花婆婆來去如風的非凡手段,哪裡會相信她竟被區區一個少年驚走!
這時,昏厥的胡青牛突然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來。衆人無暇再戳穿趙禹的謊言,那王難姑喜極而泣,撲在胡青牛身上噓寒問暖。
胡青牛先是安慰妻子,然後又對張無忌道謝道:“小兄弟,多謝你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今番我命休矣!”
張無忌連忙擺手謙讓,趙禹突然出現,讓他倍感約束。
紀曉芙心思細膩,早看出張無忌對這突然出現的少年似乎頗多忌憚,便往前邁了一步,隱隱將張無忌護在身後。
這時候。胡青牛纔看到房中的趙禹,卻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生面孔,便如他妻子一般生出了一樣的想法。正待要開口,王難姑已經解釋道:“這位少俠,說他是常遇春的朋友,來幫我們的。呃,他說他已經驚走了金花婆婆……”
胡青牛眼中同樣閃過一絲質疑,不過很快便收斂起來,客氣的問道:“未知少俠高姓大名?莫非也是我明教兄弟?”
趙禹察言觀色,已知這些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話,看來那金花婆婆在江湖上名聲應該極響亮。他想想便也釋然,雖然只交手了短短一招,可是趙禹都試出這金花婆婆內功比起河間雙煞中任何一個都不遑多讓。若非開始便輕敵,加之兵器吃虧,自己也不可能這樣簡單就驚走她。
見趙禹久不開口,張無忌乾咳一聲,低聲道:“他就是常大哥口中的趙兄弟……”
聽到這話,紀曉芙與王難姑還不明就裡,胡青牛則臉色大變,忙要撐起身子來卻因渾身乏力又跌坐下去。他語調興奮的說道:“原來少俠就是我教中敗河間雙煞、飛刀破萬軍的小魔君趙無傷!常遇春來這裡總愛講起趙兄弟的事,原本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更勝聞名!”
聽到胡青牛亢奮語調,趙禹的臉忍不住都紅了紅,原來他在江湖上的名聲都已經被吹噓得如此響亮。什麼飛刀破萬軍,實在讓他不好意思承受。
聽到小魔君趙無傷的名頭,王難姑和紀曉芙臉上也露出驚容。只因最近一年來,小魔君的名號已經傳遍大江南北,那駭人的戰績有河朔衆多武林人士證明,令許多人都驚歎不已。
這時候,那一直歪着腦袋打量趙禹的小姑娘卻開口道:“你就是趙無傷?那你怎麼沒有生着別人說的三頭六臂?和別人沒區別啊,呃,只是比無忌哥哥好看一些……”
“不兒不要胡說!”紀曉芙心中一緊,連忙捂住女兒的嘴巴。這小魔君的外號聽着就覺恐怖,行事必然也邪魅乖張。她生怕這小魔君會因此生氣傷害自己女兒,連連躬身道:“童言無忌……小、趙少俠千萬不要介意!”
趙禹大感窘迫,他突然轉臉對那小姑娘做了一個鬼臉。
那小姑娘本就被孃親的反應嚇得不輕,見到趙禹兇惡鬼臉,嘴巴一癟,登時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