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凡遲疑着接過了這張A4紙,輕輕的抖動了一下後,便將目光從於蘇樂的身上轉移到了這張紙上,首先印入他眼簾的,就是三個黑色粗體字:檢討書!
再定神往下看,這張檢討書竟然是陳少清的檢討書!上面竟然還寫着,工作時間擅離職守,回家睡覺,好在林峰、張寶康以及指導員三人力挽狂瀾,平息了陸家團伙在寶荊鎮的橫行暴亂,其後,陳少清自覺罪孽深重,特寫下檢討書主動承認錯誤……沈羽凡的臉色完全黑下來了,死死捏住了這封檢討書,盯着上面林峰龍飛鳳舞般的簽字,突然感覺,好像是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陳少清帶着寶荊鎮的警員殊死剝奪,力挽狂瀾是他們這些高層之間半公開的秘密,可偏偏距離事發不過一天時間,就出現了陳少清這麼一封檢討書!
檢討書是怎麼來的?爲什麼會有林峰的簽字?爲什麼陳少清要在檢討書中往自己身上潑墨?!
沈羽凡不需要多想,於蘇樂自然也不需要提醒,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們也做得多了,當然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林峰啊林峰,你說你這麼就這麼不識好歹呢?!這是你能出來搶的功勞嗎?!沈羽凡這會兒連着找條地縫躲進去的心思都有了,心裡頭更是恨的咬牙切齒,不成鋼,這塊爛鐵它饒是千錘百煉,也成不了鋼啊!
“撤掉林峰,我同意陳少清同志的提拔申請。”事到如今,再鬧下去也只能是往自己臉上抹黑了,沈羽凡雖然心中惱怒,卻也只能不動聲色的放下這張檢討書,同意了於蘇樂提拔陳少清的要求。
而站在一旁的縣長大人,直接默默了,他雖然和沈羽凡同級,但沈羽凡在溫樂縣的聲望,卻遠非他可以比擬的,既然沈羽凡都同意了,他再反對還能有用嗎?
於是,陳少清的提拔任命也直接進入了流程艹作,既然縣長和縣委書記都點頭了,這件事情也就相當於是鐵板釘釘了。
不過,做得了這個所長,只是眼前的,能不能紮根下去坐穩了,纔是關鍵!而沈羽凡,明顯不會給陳少清這樣一個機會……只要陳少清露出一點小辮子,他就會死抓着不放,直到陳少清下臺爲止。
原因有很多,最關鍵的一個,是於蘇樂對陳少清的力保以及力薦,讓他覺得陳少清已經倒向了於蘇樂,而於蘇樂,卻不過是縣分局的一個局長罷了,被掀翻的面子,必須找回來。
“往上,再往上一點!對對對,就是那裡!”葉陽城站在底下,仰着頭指揮着裝修工人將一些裝飾用的飾品固定在牆上,看着釘子被敲進去,葉陽城笑了笑道:“再加把勁,把剩下的那些都釘進去,什麼時候弄完,我們什麼時候算錢!”
“好嘞!”店裡頭正在忙碌的幾個工人答應了一聲,下手的速度倒是越來越快了。
“陽城,這店裡賣的東西,你都聯繫好了?”母親吳玉芳這時候提着一桶自來水從店門外走進來,將那桶自來水擱在地上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衝着葉陽城問道:“這幾天能到的了嗎?”
“趕在開業前肯定能到的。”葉陽城聞言回過頭去,咧着嘴巴嘿嘿一笑:“後天我就讓朝陽街那邊店裡的王慧慧過來這裡張羅,您跟爸以後就管收錢好了。”
“這孩子,你讓我們兩個過來這裡吃白飯啊?”聽到葉陽城的話,母親吳玉芳笑着回了一句,接着又有些奇怪的說道:“對了,景隆說的那條狗呢?你領哪去了?”
“絨球?”葉陽城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目光投向朝陽街的方向,道:“估計,正被人用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呢吧……”
“你這傢伙,倒是越來越不乖了。”劉雪瑩的臉上露着哭笑不得的神色,一手拿着一瓶沐浴露,一手摁着絨球的大腦袋,一邊擠着沐浴露一邊說道:“以前我給你洗澡的時候,你可從來不鬧的呢!”
“嗚嗚……”絨球依然時不時的掙扎一下,顯然很不適應這種感覺,雖然它離開劉雪瑩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但是,這兩個月當中發生的事情,以及轉折,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若非葉陽城實在想不到該把它安置在哪,也不會往劉雪瑩這裡送,雖然難免有點羊入虎口的感覺,但好歹劉雪瑩不會虧待了絨球。
很快,絨球的身上就被滴上了一長溜的沐浴露,擱下沐浴露的瓶子,也不顧浴缸旁邊是否溼了,劉雪瑩就那麼自然的坐在了魚缸的邊框上,伸手在絨球的身上慢慢撓動了起來,極盡溫柔。
這一刻的她,倒是沒了平曰裡那種盛氣凌人的感覺。
劉雪瑩不知道的是,她坐在那裡給絨球洗澡,距離她不足一米的地方,趙蓉蓉正坐在洗漱臺上,晃動着雙腿歪着腦袋打量着她……“你還在生我氣,是嗎?”雖然劉雪瑩儘可能的輕柔,儘量的讓絨球舒服,但是絨球還是時不時的動一動,扭一扭,更可氣的是它還抖動一下身子,使得劉雪瑩的身上也沾滿了泡泡,溼了一大片。
但劉雪瑩並沒有生氣,反而手下的動作更加輕柔,一邊給絨球洗着澡,一邊呢喃自語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知道嗎?我爸、我媽、我叔叔、伯伯……他們都被警察抓了,法院判了他們好多好多年的監禁,我們家的財產也被查封了,爸、媽、叔叔、伯伯,他們都在監獄裡需要我照顧,可是…回來這邊的時候,我一分錢也沒有啊,爲了開那家店,攢下積蓄,我賣掉了首飾,賣掉了所有我能賣的東西,最後錢不夠,所以才……”
話說到這裡,劉雪瑩已經把絨球洗成了一隻‘泡泡’狗,停下手中的動作,拉過蓮蓬頭開始給絨球衝去身上的東西,哽咽着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恨我把你賣了,恨我見死不救,恨我……嗚……你不要恨我好不好……我什麼都沒了,我只有你啊!絨球!”
丟掉手中的蓮蓬頭,劉雪瑩抱住了絨球,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不…不要恨我…我不要……嗚……”
趙蓉蓉走了。
聽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已經離開了劉雪瑩出租屋中的浴室,並且找到了葉陽城,看到葉陽城就說了一句讓葉陽城莫名其妙的話:“主人,蓉蓉也想哭……”
眼眶紅紅的,淚水在眼眶裡頭打滾,雖說這些都是靈氣幻化的,但至少趙蓉蓉此刻的心情已經坦露在了臉上。
聽到趙蓉蓉的話,葉陽城倒是嚇了一跳,我倒!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怎麼眼眶又紅了?
趕緊放下手頭的刷子,趁人一個不注意,拉着趙蓉蓉鑽進了店內新裝起來的洗手間,洗手間很小,葉陽城和趙蓉蓉只能面對面的站着……“出什麼事了?”葉陽城竭盡全力壓低聲音,一邊挺像那麼回事的伸手磨蹭着趙蓉蓉的臉,一邊寬慰道:“乖,不哭不哭,出什麼事了跟我說說。”
“蓉蓉…蓉蓉看到了……”說哭就哭,淚水刷拉拉的滾落下來,恍如山洪暴發,一把抱住了葉陽城,趴在葉陽城的胸口上哽咽了起來,話語時斷時續:“看到她…看到她抱着絨球…說…說了好多話…蓉蓉…蓉蓉聽了那些話…哭,好想哭……主人……”
“嗯?”正心疼的葉陽城楞了一下,接着低頭道:“什麼?”
“蓉蓉想要……”
“呃。”
“愛我……”
寶荊鎮派出所。
“呵。”陳少清輕輕的放下手中的電話,臉上流露出一抹讓人摸不着頭腦的笑意。
電話是於蘇樂打來的,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訴陳少清,他提拔所長的任命申請已經由縣政斧提交到了市公安局,市公安那邊也已經打過招呼,不出意外的話,三天之內,他的任命文件就會從市局下發。
而且,在電話當中,於蘇樂着力誇讚了一番陳少清那封檢討書的用處,說到高興處,竟然直言不諱的在陳少清面前大大貶低了一下縣委書記沈羽凡,但同時也突出了他對陳少清的照顧之恩。
陳少清當然明白於蘇樂那番聽起來是隨口,實際上卻滿含深意的話語,不過他卻並沒有立刻表態,而是裝起了糊塗,所謂,難得糊塗。
面對陳少清這般故作糊塗的反應,於蘇樂一時間也難以確定陳少清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官面上的話一般只說三分留七分,能懂則懂,不能懂也不能太心急,講究的是悟姓,考驗的是耐心。
因此,於蘇樂也只能暫時的偃旗息鼓,來曰再給陳少清點比較深刻的提醒……“砰砰。”辦公室門被敲響。
“進來。”
“陳所。”一個年輕的協警推門而入,朝着正坐在辦公桌前的陳少清道:“林所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嗯?”正思量着今晚要不要找葉陽城出來喝點小酒慶祝一下,陳少清哪裡還會甩他林峰?當即眉頭一挑:“有事讓他自己過來。”
“啊?!”年輕協警不由的愕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