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向一直被棄置在成都,十幾年來一直都不能夠晉升,從劉備時代開始混到劉禪這一朝,居然還只是個小小的長水校尉的廖立,發出了一封到江陵城面聖的徵調令,這從某種程度上面而言,可能意味着,劉禪這時候已經同意了石廣元對廖立的推薦。
劉禪這是應該決定要重新啓用廖立了吧。
但是劉禪之所以會忽然改變了心裡的定見,轉而忽然要召見廖立,可能也是需要先看看廖立,考察考察下這個嘴賤的傢伙。看看他這些年來,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是否還會繼續像以前那樣喜歡胡說八道。
當然,這個廖立最要不得的,其實還是他的傲慢和自負。他這次要奉命到遼東去輔佐的公孫淵,個性很張狂,爲人也很暴虐,這樣的人輕易不要跟他對着幹。
廖立要是還依然像以前那副鬼德行的話,到時候不但不能夠順利輔佐公孫淵,爲公孫淵出謀劃策,只怕還會將關係鬧僵了。
這樣的一個人,到時候起到的只是個反作用,那劉禪幹嗎還要重新啓用他呢?繼續給他仍在成都也就罷了。
同時,劉禪這時候還考慮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劉禪心裡,一直都在反覆提放的公孫淵的那種反覆無常的個性。
公孫淵牆頭草和翻臉不認人的性格,在歷史上可謂臭名昭著了。東吳爲了與公孫淵結交,派出了兩個使臣帶着一千人和大量的禮物,從海路進入了遼東。
結果,公孫淵當時爲了討好曹魏,赫然出兵將東吳的使團全部拿下,兩個東吳使者被殺,首級被砍下送往了洛陽。同時,東吳送去的那寫禮物,當然也全部落入了公孫淵的囊中了。
所以,劉禪這時候考慮到這些因素的時候,心裡擔憂讓石廣元親自到遼東去,一旦遼東軍跟曹魏的軍隊之間的戰事出現不利,說不定公孫淵很可能會把歪腦筋動到石廣元的身上。
也就是說,公孫淵說不定會以斬殺石廣元,向曹魏示好,請求曹魏的軍隊退兵。這樣一來的話,石廣元的生命危險那絕對是缺少必要的保障的。
所以,石廣元忽然向劉禪推薦了廖立這麼一個人選,劉禪忽然發現,這其實是個頗爲合適的人選。
第一點,廖立曾經被諸葛亮成爲楚地之中,能夠跟龐統並稱的良材。這個人無論個性多麼驕傲,總歸是應該有些本事的;
第二點,這個人劉禪本來就不是很喜歡他。他若是到遼東去,能夠幫助公孫淵保住地盤,那當時是再好不過。若是公孫淵臨時反水,殺掉了廖立轉而倒向曹魏的話,劉禪的心裡也不會可惜。
同時,廖立現在在蜀漢政權裡面,沒有發揮出應有的貢獻,所以現在就此損失掉,也不會對當局造成大的影響。
而石廣元那絕對就不同了。他是劉禪的授業恩師,在名分上就就有極大的影響力了。同時,他現在實際上是大司馬府的主持人,手中掌握有一部分的實權。
這樣的人一旦在遼東遇難了,那影響到的範圍將會是極大的。
所以,綜合種種的因素來考慮,劉禪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給廖立一個機會,若是自己覺得他能夠適用的話,不妨就讓他到遼東去拼一下。
廖立若是幫助公孫淵保住了遼東的地方,蜀漢這邊絕對有賞,加官進爵少不了他的。若是他因此被殺了,那麼也算是代替了石廣元犧牲的,蜀漢這邊照樣會給予他的身亡以相應的厚待。
反正從這樣的兩種情況來看,似乎總比讓廖立一直在成都裡面,憋屈而毫無希望地度過殘生,要好了很多了吧。
遼東那邊,因爲距離洛陽城較遠,所以得到曹魏決定繼續從幽州向他們遼東出兵的消息的時間,要晚了一些。
上次,毋丘儉的出兵,雖然最終是無功而返,但是無論如何卻也打得遼東軍疲憊不堪,非常勉強的情況之下,才最終把曹魏的軍隊逼退了。最終,遼東的軍隊根本無力向敵軍展開追擊。
否則以公孫淵那樣的一個人的個人野心而言,不可能不對毋丘儉的軍隊展開追擊,並且直接殺入幽州去搶佔地盤。
如今,曹魏朝廷的決定再度出兵,立刻就給公孫淵造成了巨大的壓力,以及一定的心理恐慌,生怕這次是真的頂不住曹魏大軍的進攻了。
於是,公孫淵一如往常地找來了他最爲信任的將軍卑衍,前來商議對策。
卑衍一聽公孫淵說出了得到的最新情報之後,頓時也是嚇了一跳。他個人雖然沒有太大的才能,但是負責很大一部分遼東軍的指揮作戰,對於遼東軍的兵員素質的狀況、戰鬥力和後勤補給方面的事情,甚至於較之公孫淵瞭解的還要清楚得多。
而且,上次毋丘儉的軍隊來犯,非常明顯地顯示出,遼東軍的戰鬥力,明顯要遜色於曹魏軍。上次毋丘儉之所以最終只能夠撤軍,最大的原因就在於天氣狀況持續惡化,導致了曹魏軍的後勤補給斷裂,軍事需求已經是跟不上了。
所以,上次的跟曹魏軍之間的作戰,遼東軍勝利的頗爲僥倖。
但是這種僥倖的情況,是否還會再出現一次呢?誰都無法保證!
卑衍這下子也是真的着急了,他對公孫淵其實還是很忠誠的,便說道:“主公,曹魏繼續向我們遼東出兵的話,我們這邊只怕很難再度像上次戰勝他們了。”
公孫淵問道:“你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卑衍解釋道:“上次毋丘儉吃過了一次苦頭,這次他出任了先鋒,必然會對上次出現的突發情況,重新做好應對的準備。面對着有備而來的敵人,想要擊敗他們的難度,自然會跟着增加了非常多。”
公孫淵雖然爲人極爲剛愎自用,但是至少卑衍的話,他還是能夠聽得進去了。
加之,早在之前公孫淵的心裡,其實也是很沒有底氣,現在聽到卑衍如此一說,心裡頓時就變得更加沒底了。
公孫淵不由得急道:“卑將軍,那麼你說我們現在應該如何是好?總不可能在曹魏軍還沒有出動之前,我們這邊就只能夠乾坐着等死吧?遼東這片基業,乃是我祖父留下來的,絕對不可以毀在我的手裡!”
卑衍嘆了口氣,說道:“主公,現在距離曹魏的出兵時間應該還有一段日子。我方若是主動向魏主曹睿請罪,並且表示我遼東繼續臣服於曹魏朝廷的話,說不定他們也就會取消了這次的出兵計劃了。”
公孫淵臉色一變,心裡對於卑衍的這個對策,如同被人往自己的嘴裡扔進了一隻蒼蠅一樣難受。但是問題是,這樣的事情,他公孫家從來沒有少幹過。以前,他們連把公孫家的長子公孫晃都送去洛陽當質子了,現在只是表示再次臣服而已,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公孫淵嘆了口氣,說道:“這個辦法,或許可以一試吧。只要曹魏方面能夠不在出兵遼東,我遼東的這片基業也就算是保住,臣服又有何妨。”
卑衍立刻說道:“主公英明,能夠忍得一時之氣,方能夠在將來成就更大的事業。”
公孫淵點點頭,心裡卻忽然生出了另外一層擔心,對卑衍說道:“若是曹魏並不同意我們的重新稱臣,而執意要繼續向我遼東出兵的話,我們又要如何因應呢?這可絕對是一件很致命的事情啊!卑將軍對此,又有何應對的辦法沒有?”
這點,卑衍確實並沒有想到。如今公孫淵一說出來之後,他就一下子哽住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兩人就此在書房裡面沉默了老半天沒有說出來一句話,茶水倒是都喝掉了好幾杯。
最終,卑衍忽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臉上終於是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卑衍忽然搞出這麼大的動靜,真是把公孫淵給嚇了一跳。
公孫淵連忙問道:“卑將軍是已經想到辦法了嗎?”
卑衍興奮地說道:“正是!主公還記得前些日子,剛好收到了蜀漢皇帝劉阿斗的那封信嗎?”
那件事情,鬧出了一丁點意外狀況,公孫淵還因此殺掉了一個家裡的僕人,所以他對此當然是印象頗爲深刻。
公孫淵點頭說道:“記得。本公已經給劉阿斗回信了,相信不久之後,就可以通過海船,送到他們的江陵城去了吧。卑將軍爲何在這個時候,說起那件事情?”
卑衍微微一笑,說道:“主公,蜀漢一直在不斷向我們遼東示好,主公也非常英明的從不拒絕跟他們較好。如今聽說,蜀漢在江東方面建立的艦隊,較之當年的東吳艦隊還要強大非常多。那麼,主公現在就可以一面向曹魏請降,一面立刻向蜀漢軍求援,請求他們能夠派遣軍隊過來。到時候,無論曹魏是否出兵,我們遼東的安全,總是會變得比較有保障。”
公孫淵忽然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身前的桌案上面,弄出來的動靜,比卑衍剛纔的還要大得多,同時也把卑衍給嚇了一跳,以爲是自己的意見惹惱了公孫淵,頓時心裡一顫,臉上的神色都有些變了。
卻聽公孫淵忽然哈哈大笑道:“好!這個辦法實在是好!卑將軍真乃是本公的吳漢吳子顏!有你卑將軍在,則我遼東當可安然無恙。”
公孫淵所說的這個吳漢,是漢光武帝劉秀的得力干將,在東漢建立過程當中,乃至於後來的發展當中,都起了非常大的最用。
後來,劉秀之子明帝,爲了表彰前輩功績,特別排位出雲臺二十八將,並且爲他們畫像,吳漢是位列第二位的人物。有沒有,唐朝的評書裡面,也有同樣的排名和畫像,秦叔寶、徐茂公、程咬金之流非常出名。
值得一提的,其實就是這雲臺二十八將之中的第一個位次的人物,叫做鄧禹鄧中華。這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對劉秀的天下的貢獻,像極了三國時代的諸葛亮,但是成就比諸葛亮大很多。他和吳漢都是南陽郡的人,同時也是鄧艾的祖先。
話說回來,公孫淵大聲叫好之後,立刻就命人寫信給劉禪。
至於那封信的內容,當然並不簡單,裡面除了竭力向劉禪示好,表示他們遼東一直非常仰慕蜀漢之天威,願意死心塌地向蜀漢稱臣之外,也請劉禪救救他們遼東,趕快從海上出兵援助遼東。否則司馬懿的大軍一旦開過去的話,則遼東的未來實在是難以預料。
這個公孫淵真的不僅虛僞,而且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地盤,簡直是噁心到了極點了。
但是問題是,公孫淵的這封信,其實算得上是聰明。至少他非常符合劉禪的心意。
本來,劉禪派出張溫北上遼東,就是主動向公孫淵提出建議,蜀漢這邊會主動出動海上艦隊,去援助他們遼東,以抵抗曹魏大軍的進犯。
如此一來的話,雙方之間也可以算是一拍即合了。
不過,劉禪在處理遼東這件事情上面,確實沒有能夠沉得住氣。他若是真的要賭一把的話,也許就應該先等到公孫淵的這封求救信到達之後,才讓張溫從江東出發,北上遼東去見公孫淵。
這樣一來的話,遼東算是有求於蜀漢那邊。到時候,張溫提出來的一些列條件,比如在遼東半島上面修建海軍艦隊停泊的港口之類的,公孫淵還真的沒有能夠拒絕的理由。
但是現在是張溫先出發了,有可能會演變成爲相反的情況,變成了蜀漢這邊是有求於遼東那邊,要他們允許蜀漢這邊出兵幫助他們,有些拿着熱戀貼人家冷屁股的嫌疑。
所以,後來劉禪得到了公孫淵的信件之後,立刻出動最快的艦船前去追趕張溫,但是終究是沒有追的上,畢竟張溫都已經出發好幾天時間。接下來,也就只能夠依靠張溫的才智,將局面扭轉到對蜀漢這邊最爲有利的程度了。
但是話說,回來這件事情還真的不能夠怪劉禪沉不住氣。遼東的重要性對蜀漢的意義,絕對是不容小覷,兩地之間的距離又是極其遙遠,若是在處理的速度上面稍稍有些耽擱,而只想着靠運氣的話,那真的不知道需要憑藉多大的運氣,才能夠完全保得住公孫淵的遼東了。
預期靠運氣爭天下,還不如立刻就採取行動,來的更加實際!
所以,劉禪這次的謀劃遼東,過程雖然可能稍稍不如預期,但是隻要能夠達到最終的目的,那就是成績可喜。
而全琮的水軍都督府,這時候也已經傳令道了海鹽給了水軍副都督徐盛,命令他即刻開始整頓所有海軍艦船,做好準備北上遼東作戰的準備。
兩天之後,劉禪向成都的廖立發出了徵調令,到江陵城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