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有什麼事情,孟賀便在天塹鏢局的花苑裡悠然行走。這個地方沒有外面的傳聞裡那般富貴奢華,倒是像一個簡單的大戶人家。亭臺水榭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只是這裡靜謐了一些,沒有那麼多人煙。連侍人都不常見到,偶然遇見幾個,便也只是低頭與自己喚一聲,“姑爺早。”
山頂上已然是氤氳了,他知道這個暖冬算是過去了。蒼翠欲滴之下,便是落英繽紛。他許久沒有留意過這樣的美妙場景了。這些年來他總以修煉臻體修爲爲己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一次次的挑戰與較量之中。讓自己的心寧靜下來的想法也基本上沒有過。
他還是記掛着琉璃與單秀的安危。現如今如何回到蠱毒山的路途也是不知道了,泰阿劍將自己的分秒行走已經將自己帶出太遠了。
也許他們已經脫離險境了吧。族長是一個有辦法的人。
有一枚蝴蝶從花叢裡輕輕撲動翅膀,圍繞着自己翩翩,似乎像是一個熟人一般想與自己說道些什麼。
翅膀上有兩顆好似眼睛的斑點。
他的思緒又飄了出去。這個撲閃撲閃多麼像洛洛啊。
她悄聲無息地走了,美麗的倩影就這般離去,都沒有給自己更多的眷戀時候。也許這一世她也已經化成了這樣一葉小蝶了吧。
人生中許多的人都是過客,有些過客只是輕輕一遇,淡淡消匿,似乎自己不會在未來記住他的蹤影;有些人卻似乎是帶着烙鐵而來,不管是開心的還是悲愴的,一定在自己的身上留了一道不可磨滅的痕跡。
他似乎都開始遺忘這些年到底發生過一些什麼事情了。但他怎麼也不可能把秦洛洛從生命力或者是心底裡抹去。
這是一個恆久恆久的故事。
那襲藍衣。
翩翩在花香裡,漫天飛揚的碎瓣。
“洛洛……”他的眼眶裡散落溫熱,而觸及之處,那縷倩影竟然棄他而去……
也許愛情從來就沒有一個定義,所以讓他感覺到突然。等到他想好好愛的時候,不再將自己層層防衛的時候,卻發現一切再也等不了他,只能離去了。
靜靜地坐在那方石凳上。
仰頭一望,這裡是一個亭子。
方纔太過沉浸於幻想之中,便沒有注意到這裡的其他擺設。
一個丫鬟遠遠地望到了他,輕輕地跑過來道,“姑爺,你原來在這裡啊。難怪早上小姐說早不到你,這下可好,見着您了小姐便可放下心來了。”
淡淡一笑,孟賀點點頭。“辛苦你們了。”
丫鬟這才發現這個新姑爺原來生得一副俊美面容,之前可能是因爲行走天下太久了,也沒有將自己打扮得那麼出落,現在仔細一觀,倒也能上的了場面。
“你叫什麼?”其實對方叫什麼,對他來說也並不重要,只是孟賀突發奇想地想問罷了。
輕輕地行了一個禮,丫鬟低聲道,“回姑爺的話,奴叫迎綠。是小姐這麼多年來的
貼身丫鬟。”
“迎綠這名字倒也是詩情畫意。”孟賀很久沒有這樣平和的心態了。
“是啊,姑爺,奴本來是沒有名字的。所謂棄嬰,被人收養之後,大抵都長得稍微大一些就給大戶人家做丫鬟的。養父母便都是予我們這樣的取了乳名便罷了。”迎綠委屈道,似乎在回憶一些辛酸往事給孟賀聽。
孟賀嘆了一口氣,自己何嘗不是山野村夫的後代呢,對於這樣的事情確實能夠理解。生活的清貧造就了他們這樣的孩子更早地堅韌不拔。
“後來進了府邸,小姐待我們都是不錯,便再也不眷戀養父母的家了,把這裡當做了自己最終的歸宿。”迎綠的臉頰上舒展了笑容,孟賀倒是也感覺到心中有一些欣慰。
眼看着迎綠長得一副清爽的面容,不由地好奇發問道,“迎綠啊,這麼多年可有喜歡之人?”孟賀大抵是知道這樣問,對方作爲一個年紀甚小的姑娘一定會羞澀不已,哪怕是有,都會吞吞吐吐,三緘其口。
誰料對方倒是如同漢子一般豪氣,點了點頭道,“如何沒有。迎綠自然是有過喜歡之人。”
“看來你這個小丫頭在府邸裡還有過幾段姻緣的?”孟賀不由地發笑,想起來自己行走天下的這段時間也算是遇上過一些鶯鶯燕燕,這麼想來,也不負了人生。
迎綠掩面一羞道,“姑爺說笑了。哪有幾段,迎綠恰是專一之人,平生只喜歡過一個人,那男子是奴的鄰家哥哥,待自己如同胞妹一般。也說不上到底是因爲他像是兄長而渴望他的關愛還是純粹因爲男女之情。”眨巴眨巴眼眸,眯縫成了一條線,“總之是愛過。”
“那爲什麼是愛過,現如今呢?”
“兄長爲人忠厚,可惜入了魔教,不能夠自拔。奴家深受天塹鏢局裡的影響,自然是覺得魔教中人不可交往。久而久之便斷了念想。”看得出迎綠也有萬般的不捨,但是對於一個姑娘來說,任何的錢財院落都是過眼雲煙,而男人的本質變得壞了,自然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
孟賀一聽聞魔教,就有些坐不住了。魔教在中原之內,只有兩派,一派是鬥弈閣,一派是冶異宗。而在西域之邊,還有一個只是聽說過,卻從未見到過的門派叫做麗麓門。難道那個男子遁入了這三個門派裡的其中一個?
“魔教裡的哪一個?迎綠,你可知道?”孟賀焦急地問詢道。
思忖了半天,迎綠湊近孟賀的耳畔小聲道,“應是麗麓門吧……他最後與奴寫的那封信裡提到這個門派。後來奴還就着這封信問了餘少爺。他知道了以後滿是惋惜。”
孟賀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仰頭道,“卻真的是惋惜了。否則你們便有可能是神仙眷侶。青木師叔所言非虛啊。一念成道,一念墮魔啊。”
聽不懂這些深奧的話語,迎綠便道,“如果姑爺沒有什麼事情招呼的話,奴便先下去了。知道姑爺在這裡了,也不能讓小姐太爲擔心了。”
孟賀擺擺手,迎綠便立即離
去了。
花叢裡有輕輕地響動,孟賀警覺地盯着動靜由來之處。
白衣女子一臉笑盈盈地向着自己走來,“看來採花小盜你也有很多對男女之情的考量啊。原本以爲你只是一個榆木腦袋罷了。”
孟賀一看是周子蘇,這也綻開了笑容。“自然是。沒有吃過豬肉,也是見過豬跑。當然有些心得了。”
“話說也沒有時間問問你,你離開了冶異宗以後,去了何處?爲什麼我尋遍冶異宗的附近,都沒有找到你的蹤影。”子蘇期盼地問道。
避開子蘇的目光,孟賀心裡想着總不能把自己與秦洛洛的那段事情盡數都說給她聽吧,由着她不理自己就不好了,便含糊道,“在冶異宗經得我哥孟林的相助,這才脫出身來……在途中遇到了丘草堂的高人相助,但是與丘草堂之中的掌門洛銘又有些陳年往事的糾葛,幾乎被他害死。高人帶我出了丘草堂,已經是奄奄一息。後來用秘方救了我。賀本來是要回蠱毒山的。路遇天塹鏢局在比武招親,見田不才冒充自己是南山北麓飛鶴之巔的弟子,看不下去這纔出手的……”
子蘇在孟賀說道這些的時候,雖然一直盯着他,卻是面露疑惑,便道,“這你一口一個高人,那所謂的高人究竟是誰啊?”
輕聲咳嗽了兩聲。孟賀在這個節骨眼上思考了一下,該如何矇混過關,果然靈機一動,便有了妙法。“這個高人隱居在丘草堂之內許久了,天下倒也沒幾個人認識的。所以說了你也不知道是誰。”
周子蘇聽到這裡,只能作罷。
遠遠傳來一個嬌弱的聲音,伴着婀娜的身姿,孟賀差點沒有辨明出來這個女子到底是誰。只聽到子蘇輕輕地喚了一聲,“靈兒姐姐。”
啊?餘靈?這個簡直與之前那個騎在奇獸上,凶神惡煞的女子判若兩人了。
“子蘇妹妹,夫君,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熱鬧。”笑容好似綻放的花蕊,煞是傾城。姑娘應是不裝扮的時候都是普普通通,若是底子好點,扮上了分毫便美得不可方物了。
餘靈確是這麼一種。
子蘇迎了上去,留孟賀在原地癡癡發呆。
餘靈知道這個男人這個時候已經被自己勾魂攝魄了,便不能自己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子蘇妹妹你看,這個男人是不是很傻樣……”
子蘇一回頭,便氣不打一出來。怎麼這個男人只要見了漂亮姑娘,完全魂不守舍。這到底是正人君子還是色狼流氓一眼便能夠瞧出來了。
“靈兒姐姐,別去理他。他就是一個臭採花小盜,這不被靈兒姐姐的美貌完全降服了嗎!”酸溜溜地說道,周子蘇的眼神便不想再放在這個男人的身上。
孟賀聽出了其中之意,這才緩過神來,“子蘇,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我可不是這樣的人。”
“不要臉,你不是這樣的人還是哪樣的人!”
餘靈聽得這兩個人這般說話,倒覺得他們兩個是一對,自己是多餘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