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骨科醫院。
這個位於大學城將近三十公里遠的骨專科醫院裡,四個人都靜靜的坐在觀察室外面。
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着,似乎想讓牆上的鐘表回到幾個小時以前,然後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言蹊
一羣人是打車到的醫院,而看着言蹊的腳踝,醫生第一時間讓她拍了CT和核磁共振,而最後得知的結果的言蹊卻瞬間崩潰。
關節扭傷,血管血管破裂致出現血腫,建議休息兩週。
不得不說,不僅僅是言蹊,拿到醫囑的每個人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而夏靜靜和韓老師更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沒錯,韓老師也來了。
在聽到言蹊崴腳的第一時間,韓老師就已經告訴許諾前往這家醫院,並且驅車前往這裡。
“言蹊這丫頭,我走之前還在告訴她,讓她休息一下,這兩天一定注意安全,結果還是出事了。”韓老師輕聲說着。
而一旁的夏靜靜則是抽泣聲更大。
作爲一個宿舍的室友,大學三年的夏靜靜和言蹊相比,似乎有些一事無成。
每天照常上課,照常去找安頔卿卿我我,她盡情的享受着大學賦予她的一切自由,感受着青春賜予她的一切放縱。
但同樣的,夏靜靜看到的卻是和自己處境相同,做法卻完全不同的言蹊。
夏靜靜曾經在吃飯的時候問過言蹊,許諾已經成功簽約了唱片公司,兩個人的未來已經有了一定的保證,爲什麼還要這麼拼命。
而得到的回答卻只有兩個字。
夢想。
言蹊喜歡舞蹈,想要跳舞,這是她的夢想,也是她拼搏的原因。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因一果,但言蹊卻付出了幾年的汗水和努力,從沒有一句怨言,從沒說過一句疲憊。
但今天,她看着言蹊腳踝扭傷,瘸着腿走進醫院的瞬間,她似乎看到了言蹊眼底的疲憊。
她累了,並不是身體,而是心靈。
週末的考試在即,騰飛的夢想就在眼前,而這個時候竟然崴腳了,這種巨大的反差恐怕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也許是上帝對言蹊開了個玩笑,但這個玩笑,卻牽動了一個女孩的夢想和未來的全部希望。
韓老師的話每個人都在聽着,而許諾則是埋着頭一言不發,時不時的擡頭看像那扇關閉的大門。
觀察室裡的言蹊正在輸液,醫生爲了讓她穩定情緒加了一些安定,許諾很清楚,當言蹊再次醒過來,恐怕將又是一次崩潰。
“許諾,你說怎麼勸勸?”安頔看了眼韓老師,隨後捅了捅身旁的許諾問道。
一向流裡流氣的安頔現在也是寒着一張臉,言蹊不僅是許諾的女朋友,同樣也是他的夥伴。
“沒法勸,這種事情只能靠自己慢慢適應。”許諾搖了搖頭。
他很能理解言蹊的處境。
曾經的他也曾站在希望的舞臺上,然後因爲裁員而跌落下來,可兩
者相比,言蹊受到的挫折明顯更大。
這種具有權威性的考試,每年只有一次,而自己想要簽約的唱片公司,卻是比比皆是。
不是說許諾的夢想不夠珍貴,而是兩相比較,言蹊的機會更加稀少。
“那也不能看着她這樣下去啊,剛纔都給我嚇着了!”安頔忍不住嘆了口氣。
言蹊看到醫囑的時候不停的大吼着,雖然所有人都能理解這個女孩內心的崩潰,但那種狀態下的言蹊,真的令人害怕。
“萬一要做出什麼傻事來怎麼辦?練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
安頔小聲嘟囔着,而一旁的夏靜靜卻是白了安頔一眼。
“就你屁話多,就你明白,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別站着說話不腰疼,把你放在言蹊那位置,你試試?”
夏靜靜一頓炮語連珠似的轟炸,瞬間讓安頔的聲音弱到了不可聞的地步,而許諾則是慢慢低下了頭。
的確,換做是自己,恐怕同樣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壓力。
這是幾年的汗水換來的一次機會,而且只有一次。
“安頔,韓老師,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陪着就行了。”許諾看了眼韓老師和安頔,隨後輕聲說道。
“你一個人hold不住,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安頔搖了搖頭,而一旁的夏靜靜則是眉頭輕皺,拉了安頔一把。
“少廢話,讓你走就趕緊走。”夏靜靜一邊說着一邊站了起來,而韓老師也是對着許諾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諾,照顧好言蹊,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安頔和夏靜靜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把他們送到學校的。”
“嗯,謝謝韓老師。”
許諾只是輕輕的說了聲謝謝,隨後再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醫院裡慘白的燈光和刺鼻的消毒水味似乎讓他看到了一個讓人心痛的畫面。
一個圓圓的,五彩斑斕的夢,在一點一點的破開,然後消失在空氣中,消失在記憶力,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許諾輕輕滾動着喉嚨,他想要吶喊說些什麼,但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只是很想讓言蹊知道。
就算世界崩塌,自己的心仍然大到足以裝下她小小的倩影。
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一小時。
許諾在無盡的精神折磨中疲憊的睡了過去,而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醫生正輕輕拍着他的肩膀。
“小夥子,那個女孩醒了,你過去陪她說說話吧!”
很顯然,醫生也知道了言蹊的事,但病情已經這樣,誰也無力迴天。
“謝謝您。”許諾連忙點了點頭,隨後朝着觀察室的大門走去,很快就看見了言蹊的身影。
靜靜的,好像一朵蓮花般坐在牀上,頭髮已經再次紮起了幹練的馬尾辮,但通紅的眼睛和俏臉上的淚痕,卻顯示出她的內心。
似乎是察覺到了許諾的到來,言蹊微微扭頭對着許諾笑了笑,隨後微微擡頭,看着一滴一滴落入
玻璃瓶裡的藥水。
然後再看着他們沿着曲曲折折的塑料管,通過針頭流入自己的血液中。
言蹊的眼睛很空洞,輸液瓶裡藥水低下濺起的漣漪,都沒讓她眼中泛起一絲神色,許諾的到來也同樣如此。
“謝謝你。”
看着許諾坐在自己旁邊,言蹊輕聲說道。
聲音不卑不亢,似乎平靜的讓人毛骨悚然。
“言蹊,你……沒事吧?”
許諾之前在外面想了很多的話,但此時此刻看見這個模樣的言蹊,卻忘得一乾二淨,只剩下這麼簡單的幾個字。
“我?沒事,只是腳崴了而已。”言蹊輕笑了一下。
笑容似乎仍然是那麼怡靜,仍然是那麼溫柔。
“你別嚇我,咱們今年不行還有明年,明年不行還能後年參加,我已經簽約唱片公司了,我可以養着你啊!”
許諾的聲音很低,但卻很緊迫,心臟也咚咚的挑個不停。
此時的他真的很緊張,許諾寧願面對一個近乎瘋狂,竭斯底裡的言蹊對着自己一頓發泄和哭泣,也不願意看見這個落落安坐在這裡的女孩。
他知道,言蹊心裡仍然有一座火山,一座足以摧毀一切的一座火山。
“言蹊,我知道這件事對你打擊很大,我真的知道。”許諾輕輕拉着言蹊的手安慰着說道。
“不,你不知道。”言蹊搖了搖頭,雙眸卻微微閃爍了一下。
“我真的知道,這是你的夢想,是你努力了三年,走向成功的第一個臺階。”許諾繼續說道:“雖然你跌倒了,但你是還有我們,有我們的愛,你就一定會站起來,一定可以再次跨越那個臺階。”
許諾說的中中肯肯,但聽到的言蹊眼角卻是再次流下了眼淚。
“許諾,我等不起。”言蹊輕聲說着,她的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沒人知道,言蹊日復一日的在舞蹈教室裡的刻苦,她將每一次跳舞都當作最後一次機會。
她努力,認真,將每一個動作做到精益求精,即便拖着再累的身體,第二天起牀仍然會堅持這樣。
三年裡,她很少出去,也很少逛街。
她將所有大學的美好統統給予在了舞蹈上,她夢想着自己通過考試,然後用最後一年好好彌補在大學的生活。
她也是一個少女,何嘗不希望享受青春的美好,何嘗不渴望遊蕩校園的每個角落?
言蹊忍住了,她知道與自己的夢想相比,這些永遠都會隨着時間飄散,她依舊努力,一直等到了今天。
然後,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怎麼會等不起?先別哭了,明年你可以考試,然後在新的學校裡學到更多的知識。如果你懷念校園,這裡永遠是你的家啊!”
許諾輕聲說着,儘管二十幾年從沒說過一句甜言蜜語,但此時的他依舊竭盡全力的讓言蹊開心。
許諾清楚的知道一句話。
永遠不要在她心中埋下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