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若跳下的瞬間,白無骨便拿起早就備好的繩子,瘋了似的衝了過去,這丫頭老是壞了自己的規矩,自己可是除了名的見死不救的。
感覺到不再下墜,瑾若睜開眼睛,她頓時便陷入了北寒陌深沉的眸子中,他的頭髮有幾根飄在額前,許是風吹的,一張俊臉在瑾若看來卻是緊繃的。
“你這是做什麼,不想活命也不要搭上別人的性命。”北寒陌的手還一直環在瑾若的腰間,兩人近在咫尺,瑾若能感覺得到他說話的氣息噴在自己臉上癢癢的。
“放開我。”瑾若感覺到兩人相距太近,說道,看起來很是鎮定的樣子。
北寒陌只是輕輕點頭,“這是你說的。”便鬆了手,瑾若不會武功,站的不穩,她立即雙手環住北寒陌的脖頸,閉上雙眼,身子有些微抖,看她臉色蒼白卻沒有半點認輸的樣子,北寒陌放棄了逗她的念頭,一隻手緊緊的環住懷中的人。
“瑾若,師父來救你了。”白無骨在涯上大聲的喊道。
聽到崖頂白無骨的喊聲,瑾若睜開眼睛,直視着北寒陌,好看的眉毛上揚着,嘴角輕笑,很多年後,北寒陌每每想起這抹笑容,他便覺得那是他一生見過的最美、最溫暖的笑容。
“聽到了嗎?這便是我跳下來的原因。”瑾若說完,一隻手抓住白無骨丟下的那根繩子,他知道師父絕對有見死不救的性格,否則這麼多年也不會拒那些前來求醫的人於門外,但是如果是再搭上他徒兒的性子,他是肯定要救的,所以纔會丟下繩子。
“他真的是你的師父。”北寒陌看着面前的女子,問道,他開始只是有些懷疑,而現在更確定了,瑾若白了他一眼,不去搭理,當瑾若正準備拉着繩子上去時,北寒陌卻突然使勁割斷了繩子,在瑾若疑惑的眼神中,道:“既是見死不救的人,我們何苦壞了他的規矩”。
說完,看了瑾若一眼,“抱緊我。”腳下蹬在松樹上使勁,抱着瑾若瘦小的身軀便上了崖頂,北寒陌道:“我從未讓你救我,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瑾若站定,推開他,離他一段距離,站在那不再說話,原來弄了半天,是自己連累他了,他本就可以自己上去的。
“白大夫,紅歸被蒼鷹叼走,但是我兄長……”北寒陌誠懇着看着白無骨,白無骨看了北寒陌和瑾若一眼,從腰間拿出一壺酒喝了一口,“如果我不想救,你就是刀架在我頸上,也是一樣的結果。”
他大步的離開,北寒陌正欲上前去追,手臂卻被一人拉着,他回頭,瑾若道:“此刻,就算當朝的天子在這裡,也是一樣,他就是這個脾氣,你又何必強求。”
“不知是他討厭我們這樣的人,還是其他。”北寒陌眼神看向遠處,瑾若看着他的表情,不似剛纔那般,他們那樣的人,瑾若記得好像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也這般說過。
瑾若想着眼神專注的看着面前的北寒陌,北寒陌只是看着白老頭的身影,瑾若看看自己的手上滿是鮮血,再看看北寒陌的衣袖,已經殷紅,定是瑾若拉他時染到手上的。
“你坐下,我給你包紮一下。”瑾若說道。
北寒陌看了她一眼,只是搖搖頭,便要離開。
瑾若看着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落寞,他剛纔說他的兄長等着救治,可見他是重情義之人,看着他的手臂依舊在滴着血,或許他感覺不到,連親人都不能救的落寞感早已經掩蓋住了痛楚吧,瑾若上前幾步,“如果讓你的兄長看到你如此,大抵心裡是不舒服的”。
北寒陌沒想到這丫頭這般倔強,當她再次追上他時,他反而妥協了,他忽然靠着一棵大松樹坐下,然後伸出自己的手臂,他知道他這個樣子讓兄長知道,定是會不安的。
瑾若雙膝跪在草地上,想找把匕首把他的衣袖割掉,北寒陌拿出一把匕首給她,瑾若接過很快便撕開衣袖,從荷包內拿出一些藥粉,塗在傷口上。
北寒陌看了她的荷包一眼,很是別緻的樣子,上面繡着一些竹子,還有些竹斑在那裡,看起來栩栩如生。
瑾若很安靜,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包紮,她感覺得到頭頂處的目光,北寒陌靜靜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她似乎和那些他在北堯城看到的女子都不一樣,她不是那種驚豔的漂亮,但是卻讓人看着很舒服。
瑾若畢竟是跟着白老頭學過的,很快便包紮好了。北寒陌看着瑾若白皙的面龐上有些汗珠,而且臉色也不太好,一面臉頰還有些微腫。
“你的臉色不好,還是早些下山吧。”北寒陌冷冷的說道。
瑾若許是有些累了,也靠着松樹挨着北寒陌坐下,她輕輕擦拭掉額上的汗珠,搖搖頭,微閉上眼睛,她似乎也是累極了。
“你們這樣的人,是怎樣的人?”瑾若突然開口問道,語氣很平靜,似乎也並未奢望面前的人回答。
北寒陌明明聽清了卻還是下意識的“嗯?”
瑾若看着他,認真的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好像也說過白無骨不喜歡你們這樣的人,是怎樣的人?”
天色漸漸得暗了,北寒陌看着遠處的深山處漸漸模糊變暗,“我們這樣的人,是我最不想成爲的那種人。”他似乎在自言自語,但是瑾若還是有些不明白,但是她也沒心思追問下去,本來想着今天可以還了他曾經救過她的人情,沒想到最後還是他救了她。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就像我,我今天很倒黴,一大早便被大娘打了一巴掌,淋了一場雨,爲了不讓孃親看到,我纔來到這裡,其實我也沒什麼,只是我孃親又會多想,只是沒想到又闖了禍,不過,等到明天一覺醒來,這些都便會忘了,……”她似乎在自言自語一般,她從未想過一向少言的她會對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說那麼多,似乎在心裡堵着什麼東西,讓她不能呼吸,似乎說出來,心裡會好受些。
北寒陌似乎在聽故事般聽着她的故事,她的聲音很輕,似乎像是沒什麼力氣一樣,他忽然很喜歡這種感覺,似乎在茫茫的人世間,只有這裡,纔是最心安、平靜的地方,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當北寒陌覺得肩上猛地一重時,瑾若的頭已經抵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微閉,北寒陌想或許是睡熟了,在一個陌生男子面前,還能睡得這麼香。他不知道瑾若這一天已經沒什麼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