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吾鳴將矛頭從殺害朝廷官員,變成了防止東夷入侵,令朝臣對周懷安的態度發生了巨大轉變。
這一招打得羣臣猝不及防,齊黨一衆官員,則在等着文景帝出牌。
一個死了的徐青,不足以令他們得罪周棣,對方若是真的撂挑子不幹,最終吃虧的還是大夏朝廷。
“曹卿,顧忌邊境安全,的確是爲朕分憂啊!”
羣臣一見陛下開口,以爲這事要以曹公的勝利結束,畢竟家國安全更爲重要。
“不過……”
文景帝話鋒一轉,“大夏官員被殺,執金吾視而不見,你曹吾鳴還能不能管住你的人!”
皇帝一怒,曹吾鳴與之直視,隨後口稱:“陛下恕罪!”
正當朝堂尷尬之際,禁軍將周懷安等人送到。
除了曾紀常和周懷安外,損友二人組則被留在宮外看守。
“臣曾紀常(周懷安),拜見陛下!”
周懷安一入朝堂,就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羣臣隱約分成了三派。
眼神怨毒,巴不得他死的,自然是齊黨。
眼神戲謔,一副看戲模樣的,則是其他黨派。
眼含責備,埋怨周懷安連累曹公的,則是曹黨。
再看看如今深深作揖的曹吾鳴,周懷安就知道,頂頭上司肯定是被皇帝老兒難爲了。
“周懷安,你好的膽子。”
文景帝如同打量獵物一般看着燕王世子,“身爲執金吾看到朝廷命官被圍攻,你不覺得該做點什麼?”
勇親王眼中飽含關切,一個回答不好,侄兒的小命就要玩完。
曹吾鳴躬身不起,可他也是提心吊膽。
曾紀常更是渾身顫抖,面對妖邪無所畏懼的銀吾位,對着自己效忠的皇帝卻噤若寒蟬。
“回陛下,臣是奉旨行事。”
周懷安一句話,令朝堂主公納悶,看着徐青被殺,還是奉旨行事?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是奉朕哪道旨意!”
文景帝語氣陰冷,他倒是要看看眼前的質子如何解釋,到時候再送其去見閻王。
“微臣奉旨查賑災糧一案!”
周懷安擡起頭來,不卑不亢地看向文景帝:“誰知卻查到吏部尚書徐青,貪污賑災糧,隱藏在亂葬崗處!這才激起民怨,將其活活打死。”
“一派胡言!”
翰林院學士蘇世倫,身爲齊黨一員,怒斥道:“墓地裡發現的金銀,跟尚書大人有什麼關係?你有何證據?”
周懷安笑道:“這位大人,我還沒說裡面藏的是什麼,你就知道是金銀了?看來大人也有參與啊。”
這可真是黃泥抹褲襠,有屎說不清。
蘇世倫滿臉羞紅,“陛下!此人胡說八道,誣陷微臣啊!”
文景帝冷哼一聲:“不就是一些金銀,說不定那是徐卿自己用來養老的呢。”
羣臣緊皺眉頭,陛下這番說辭,就是要堵住周懷安的嘴,將其定罪。
錢,不過是民脂民膏,又不是從文景帝的國庫出。
他壓根不在乎金銀財帛。
“來人,將周懷安等人拿下,聽候發落!”
皇帝一聲令下,等於宣判了周懷安四人的死刑!
“陛下,棺材裡裝的不是金銀,而是糧食呢?”
周懷安巍然不動,戲謔地看向文景帝,“微臣還查到一件有趣的事,北狄薩滿教的巫師,跟徐青有關!”
嗯?
徐青藏起來的是糧食,這就耐人尋味了。
身爲官員,搜刮民脂民膏,在大夏一朝,早就司空見慣。
除非像曾紀常這樣的異類,纔不去拿百姓一針一線。
可若是囤積糧食,埋在棺材裡,那可不一般!
加上徐青跟北狄薩滿教勾結,答案呼之欲出——造反!
文景帝臉色慍怒,大有被周懷安戲耍的感覺。
“陛下,微臣冒着生死危險,才查到了賑災糧所在,以及被徐青搜刮的民脂民膏。”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微臣知道陛下英明神武,肯定不會冤枉一個好人,錯殺一個壞人。”
“微臣聽後陛下發落!”
周懷安說罷,將皮球直接踢給了文景帝。
現在可好,剛纔還被朝廷諸公成爲肱股之臣的徐青,竟然是個意圖造反的逆賊。
對三品大員被殺視而不見的周懷安,反而成爲了英雄。
若是周懷安當朝指出文景帝有眼無珠,後者已然能夠給他定個欺君之罪。
可惜燕王世子太過雞賊,一通彩虹屁拍過去,文景帝現在哭笑不得。
殺他,那是寒了民心,尤其是周懷安徹查賑災糧一案,牽扯出徐青這樣的大魚,讓大夏的民怨,得到了抒發。
不殺他?一顆好用的棋子,就這樣被周懷安連根拔起,他這個皇帝也丟了面子。
“皇兄英明神武,定能做出正確判斷。”
勇親王率先開團,“周懷安查案有功,但查案過程,略有瑕疵,功過相抵!”
曹吾鳴聞言,冷笑一聲。
勇親王面對周懷安的生死,倒是在乎啊。
若是換了他,肯定會索取更多的政治回報。
文景帝如今鐵定不會對周懷安動手,否則就是激怒天下民心。
周懷安對滄海城有恩,又令餓死的饑民還以公道。
若文景帝聰明,此時就該將周懷安立爲新的清官典範!
“哈哈哈!”
文景帝撫卹大笑,惹得羣臣摸不着頭腦,莫非陛下被氣糊塗了不成?
“好!好一個周懷安!你真是上天賜給朕的福星!”
文景帝笑着指向周懷安:“周懷安聽封,朕賜你天下第一名捕,賞金牌一塊!”
此言一出,曹吾鳴微微一笑,陛下的棋藝果然沒有退步。
“天下不平事,可等着你周懷安去查呢!”
“臣,謝陛下隆恩!”
老銀幣!
天下不平事,大多不還是賴朝堂諸公所賜?
狗皇帝讓我去查他們,我有幾條命夠用?
最後勳貴們整點僱傭兵,把我殺之荒野,得利的還是皇帝老兒。
天下第一名捕的稱號給了周懷安,正面來看,燕王世子擺脫了第一敗家子的污名,反面來看也算是被套上了枷鎖。
以後去教坊司,恐怕要偷偷摸摸了。
等等,大夏有沒有掃黃打非,我怕個屁!
周懷安想到此處,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傻小子,這可是皇兄的陽謀!
勇親王搖頭嘆氣,誰能想到幾個月前的敗家子,成了天下第一名捕。
幹得好,以後我倒是又多了一枚好棋!
曹吾鳴笑而不語,這可是他的意外收穫,如今周懷安已經徹底打上了“曹黨”的標籤。
“劉伴。”
文景帝笑得有些牽強,“徐青貪贓枉法,罪大惡極!本該誅九族,朕念在他多年苦勞的份上,便抄家吧!此事交給曹卿去做。”
齊黨人心惶惶,皇帝對徐青的處理蓋棺定論,意味着齊黨徹底退出了朝堂舞臺。
把此事交給曹吾鳴,則是告訴朝堂諸公,剷除齊黨的是曹黨,你們懂什麼意思吧?
曹黨樹大招風,將會成爲各黨圍攻的對象。
曹吾鳴則是渾然不懼,躬身行禮道:“臣,遵旨。”
文景帝擺了擺手,“朕有些倦了,退朝。”
說罷,便起身離去。
朝廷羣臣紛紛離去,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具爆炸性!
徐青身死道消,齊黨一句覆滅。
不少官員要改換門庭,走走關係,避免被朝廷清算。
畢竟徐青已死,他們有幾個屁股是乾淨的。
曹吾鳴拍了拍曾紀常的肩膀,笑道:“讓周懷安跟着你,是我最正確的一步棋。”
曾哥受寵若驚,連呼不敢:“屬下不敢居功,都是曹公平日教誨……”
曹吾鳴心情大好,“行了,抄家之事,就交給你們和朱彪隊了。”
言外之意,好處曾紀常一隊多拿,朱彪那邊則是從旁輔助,看人吃肉喝點湯。
曾紀常向來厭惡抄家,他不忍心看到那些罪臣的女眷,被拖到教坊司的模樣。
“卑職遵命。”
另一頭,周懷安則被隔壁老楊提溜着脖子。
“長卿!這次你可差點被殺!”
“王叔,先放手!朝堂諸公都看着呢!”
隔壁老楊大怒:“看什麼看!本王教育侄兒,你們看個屁!”
惹不起!惹不起!
羣臣趕緊墊着小碎步離開,勇親王面對陛下,除了兄弟之情,還有君臣之禮,自然不能動怒。
對待諸公?自然不會慣着。
“明日,就去執金吾請辭吧。”
勇親王直接發話:“再繼續跟着曹吾鳴,本王怕你死無全屍!”
沒那麼嚴重吧……
周懷安剛想開口,但看到王叔吹鬍子瞪眼,話在嘴邊又咽了回去。
燕王世子心中一暖,王叔對他是真的好。
這樣的隔壁老楊,以後一定要讓他當岳父。
娶了冰冰,就算是回報他老人家了吧!
“長卿,你剛纔在傻笑什麼?”
“沒……王叔您看錯了……”
“明日淬體加倍!”
——
皇宮,龍華殿。
大太監劉文瑾大氣都不敢喘,陛下將殿內名貴的裝飾物拽了個稀巴爛。
“周懷安!你父違逆朕,你也敢戲耍朕!”
“朕今日殺不了你,來日一定會找機會殺了你!”
“混賬!徐青這個混賬,就這樣被一個小崽子殺了!”
“朕養你們多年,養了一羣豬!”
劉文瑾深吸一口氣,被陛下盯上的人,結局歷來不好。
唯有兩個半,曾經從陛下手中溜走。
不知周懷安能否如此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