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內,熟悉的腐臭味,伴隨着小強和老鼠們的狂歡。
它們迎回了自己的老朋友——燕王世子周懷安。
“當街行兇,哪怕世子有勇親王相助,恐怕也難逃一死!”
姬四娘前來探監,秀美緊蹙,不忍道:“何況被你救了的豆蔻少女,也未必願意爲你上堂說話!”
“吏部尚書徐青,各級官員的升遷,都掌握在他手中!哪怕陳大人與你有舊,也不想得罪他!”
“徐二公子是他最溺愛的小兒子,如今被你絕後,難免會下黑手!”
姬四娘俯身彎腰,小腹不帶有一絲贅肉,捕快的公服,沒有降低她的魅力,反而增添了一絲英武。
姬捕頭說了那麼多,就是想要周懷安明白,形勢對他及其不利。
可惜燕王世子卻打了個哈欠,絲毫不見慌亂之色。
“徐青堵得住那兩個姐妹的嘴,卻堵不住悠悠衆口!我還真不信,上京百姓都能被他徐青收買!”
周懷安笑道:“姬捕頭若是關心在下,不如帶點包子豆漿,你知道粗鄙的武夫,一頓不吃餓得慌。”
姬四娘怒嗔了一眼,這還是周懷安第一次在女捕頭臉上,看到獨屬於小女人的嬌羞。
“我這就去買!你且想想對策吧!”
——
早朝結束。
一衆官員閒暇時間,都會選擇休息片刻,或是與相近的同僚聯絡感情。
吏部尚書徐青,如今是五十有六,能爬到六部尚書的位置,可見此人手段之強。
哪怕是面對當朝次輔曹吾鳴,徐青也從不畏懼。
今早關於增加邊關守軍糧餉一事,幾個派系又吵得不可分交。
宗室一脈,勇親王行伍出身,自然支持大夏提高邊軍糧餉待遇,改善將士們的生活。
曹黨爲代表的內閣,也紛紛表態,大體同意,但不能加的太多,否則你讓其他各部都去喝西北風?
至於黃黨一脈,由於河內伯一案,陷入了沉寂之中,不敢太過放肆。
徐青代表的齊黨,則嚴詞反對增加軍餉。
“陛下龍體爲重,修禪乃是爲了我大夏萬民,豈能因爲那些大頭兵,耽誤了修行?”
“微臣不贊同增加軍餉!有燕王周棣在,北狄東夷誰敢寇邊?”
“還請陛下莫要聽信讒言!”
徐青此言一出,文景帝大喜,直誇吏部尚書纔是爲他着想的忠臣!
勇親王則是氣得火冒三丈,“皇兄!如今我大夏邊境並不太平!東夷西戎,南蠻北狄,一個個虎視眈眈!軍隊戰力不足,如何應對外敵?”
“臣弟所說甚是,國舅以爲如何?”
文景帝老神悠哉,身披袈裟,雙手合十,哪怕上朝,也要保持禪宗弟子的虔誠。
曹吾鳴緊皺眉頭,陛下的意思很是明顯,並不想給邊關將士們增加糧餉。
甚至有些小人,爲了投其所好,寫奏摺想讓文景帝減少糧餉!
“微臣以爲,可以適當增加!讓將士們感念陛下的恩德,還不會耽誤陛下修行!”
“善!”
文景帝滿意離去,這位皇帝的首要任務,便是禪宗修行,其次纔是江山社稷,祖宗基業。
“老爺!”
看到府中管家,徐青臉上不悅,“是大郎和二郎又打起來了?不是說過麼,家事莫要來找我!”
“非也非也!”
“那就是兩個婆娘掐起來了?”
“二公子……被人斬了子孫根!”
聽聞此言,吏部尚書險些跌倒在地,次子雖然不學無術,可生的俊俏,最能討他歡心,如今卻再也不能行人事!
“何人敢斷我兒根基!”
“燕王世子,周懷安!”
文景帝還朝後,心情大悅,只因他能用最少的銀兩,安撫邊關將士。
更多的銀兩,才能支持他的修禪大業。
本已半百之年的皇帝,已經白髮轉烏,面色紅潤,加上不近女色,身體更加硬朗。
“諸位愛卿,有事起奏,無事的話,朕要去修禪了。”
文景帝的話很客氣,卻不容置疑。
“陛下!臣,有事起奏!”
吏部尚書徐青,虎目含淚,一步跨出,“臣狀告周懷安!當街行兇傷人!我家犬子,如今受傷嚴重,恐怕以後不能有後!”
什麼!
勇親王聞言大驚,倒黴侄兒怎麼會惹上徐青的次子?
昨日他不是去了集賢院談經論道?
周懷安?
文景帝這纔想起,那位在朝堂之上,求得一線生機的燕王世子!
又是這可惡小子!
文景帝本來已經忘記了菜雞世子的存在,他不是個心胸寬廣的帝王,如今新仇舊恨加起來,豈能輕易放過周懷安?
殺了他一個,既能報上次這小子無禮頂撞,又能賣徐青一個面子,以後徐青便是他的馬前卒。
朝堂本就是君臣互相制衡,從來不是主君的一言堂。
拉攏一批,打壓一批,安撫一批,文景帝深諳此道。
爲何是文景帝,不是洪熙帝,洪慶帝?
文景是皇帝身爲禪宗弟子的法號,可見其虔誠之心。
“當街行兇?好一個目無王法的燕王世子!”
文景帝冷笑道:“按照大夏律法,該如何處置,便讓京兆府尹依法辦事!”
“陛下英明!”
徐青臉上露出猙容,他定要讓周懷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勇親王心中着急,作爲周懷安目前的監護人,可不能看着倒黴侄兒赴死!
可他還有一層身份,便是皇室宗親,直接求情,定然會讓文景帝不滿。
甚至會讓皇帝老兒感覺,隔壁老楊是胳膊肘往外拐。
生性多疑的皇帝,可不會念及親情,與勇親王政見相博的官員們,則會趁機落井下石。
“陛下,微臣以爲,此事應該調查過後,再下結論。”
徐青聞言,正要發作,卻發現說話的人,並非他能輕易得罪!
當朝國舅,內閣次輔,還是曹黨的魁首——曹吾鳴!
他竟然會幫長卿說話!
勇親王驚喜交加,趕緊說道:“皇兄!周懷安寄宿在臣弟家中,性行淑均,不是當街傷人的暴徒,此中一定有誤會!”
徐青惡狠狠地瞪向勇親王!
宗室有爵位,人家勳貴們,不是太祖的功臣,就是皇帝的七大姑八大姨,完全不用鳥你吏部。
至於曹吾鳴,你吏部敢給曹黨穿小鞋,我內閣就敢找你吏部的麻煩!
有意思!
文景帝嘴角上挑,沒想到一個小小質子,竟然引得當朝國舅和宗室猛將一起求情。
“此事交給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會審,不得有誤!”
皇帝發話,徐青咬牙切齒,一隻腳踏入鬼門關的周懷安,竟然被勇親王和曹國舅拉了出來!
好在都察院,有他相熟的同僚!
不怕弄不死周懷安!
“臣,遵旨!”
“愛卿放心,倘若燕王質子真是喪心病狂之人。朕,定會爲愛卿做主。”
文景帝此言,已經暗示徐青,證據做足,罪證找好,才能將燕王質子斬殺!
“皇兄,如今已經想與燕王翻臉了!”
勇親王臉色不善,若是殺了周懷安,以周蠻子的性格,肯定會發兵上京。
“陛下,這是在故意爲之!”
曹吾鳴眉宇間有些慍怒,如今朝堂黨爭,外有戎狄,正需要燕王這樣的猛將鎮壓!
你殺了人家的嫡子,這不是逼人造反麼?
最倒黴的還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
刑部尚書蘇傳恩,頭大如鬥,看向大理寺卿和都察院都御史,愁眉不展。
“二位大人,也看出來了!質子有勇親王和曹國舅保着!”
“可徐大人也是咱們的同僚!此事真是難做!”
蘇傳恩隸屬於黃黨,經歷過河內伯一波作死,黃黨江河日下,處理不當,很有可能成爲羣起而攻之的對象。
大理寺卿則是曹吾鳴的人,冷笑道:“本官奉旨查案,定要還質子一個清白!”
都御史恰好是徐青一派,不滿道:“燕王世子臭名昭著!本官在,定要讓他伏法!”
主辦的蘇傳恩,只能和稀泥,剩下的就要看曹黨和齊黨,誰更棋高一着!
——
監牢之中。
周懷安吃着包子,喝了口豆漿,由於大夏還沒有成熟的過濾技術,豆渣太多,喝起來有些豆渣。
“好在不是豆粉,摻水也不多。”
周懷安吐槽一句,很快便看到四位大人聯袂而來。
老熟人,京兆府尹陳熙充分詮釋了什麼叫那年十八,站着如嘍囉。
他輕舒一口氣,周懷安的案子,可算沒有落在他身上。
頭疼的事兒,就交給另外三位吧!
想到此處,府尹大人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世子,這位是刑部尚書蘇大人。”
大理寺卿笑容溫和,表達了自己的善意,“在下要問幾個問題,還請世子回答!”
“本官是都御史!周懷安,你最好從實招來,否則別怪本關無情!”
都御史也表明了態度,十分不待見燕王世子。
“你爲何要傷害徐大人的次子?”
大理寺卿瞪了眼都御史,後者不甘示弱,回瞪一眼。
這兩人在眉目傳情不成?
“徐二外城策馬,不顧百姓安危,險些傷了一對姐妹。本世子看不過去,這纔出手相助。”
周懷安話音剛落,便聽到都御史怒斥道:“一派胡言!根據證詞,分明是你眼紅我家公子的駿馬!那對姐妹都是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