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執子之手,將子悠走 09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爲朝佛,只爲貼着你的溫暖 2
何子衿從書房出來的時候,餐桌上的餐點都已經收拾好了,只剩下茶具擺在上面。
常悠悠正與樑阿姨說着話,樑阿姨許是在問她什麼問題,她表情乖巧,低眉順眼的,因爲不自在和害羞,便一直用手捋着額角散落的碎髮。懶
這是她不自覺的小動作,一緊張就會有。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在擡頭看見他的時候,眼睛一亮,軟糯糯的喊了一聲:“何子衿。”
何子衿走過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問:“累不累?”
常悠悠咬着脣,搖了搖頭,也許是太過突然,她的臉頰上仍是一片一片的紅暈。
他低頭望着她,已經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顫動。
樑阿姨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說不出是心酸,還是高興的。似乎很早很早起,她就跟着小姐。她雖年歲稍長,名爲主僕,感情上卻情同姐妹。後來又跟着來到了何家,也不知怎麼的,原本一大家子的人,突然的就沒一點人氣兒了。先是老二政廉車禍走了,後來又是小姐癌症,人也沒了。除去子衿在外國的那些年,都是她一手照顧他的衣食起居。說句逾越的話,她自己沒有子女,可子衿在她心裡,就跟自己的孩子似地。蟲
好不容易瞅着他帶了個女孩子回來,看着倒是乖乖巧巧的,眉清目秀的看着挺貼心。可她一直盼着子衿能找個女人回來,好好照顧他。現在可好……誰照顧誰,現在都還說不好。
“阿姨,我帶悠悠出去一下,一定趕回來吃午飯。”
何子衿說着,牽起常悠悠站起來。
那邊,何政清已經從書房裡走出來,面上的表情很是平和,站在那裡,看着他們。
常悠悠抿着脣,對着何政清欠了欠身子,說:“何伯伯,再見。”
何子衿拉了她一把。
常悠悠“哎”了一聲,又對着樑阿姨點點頭,說:“阿姨,再見。”
上了車子後,常悠悠便一直窩在座位上,對他不理不睬。心裡卻彷彿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不知爲什麼,隱隱的有些不安,有些惋惜,還有一絲惆悵。那種感覺彷彿難以言喻,纖細而敏感。
是個晴朗的天氣,陽光明媚。
她搖下車窗,正是十月份的天氣,和風吹在臉上,沁涼舒爽,心底的那股躁動的情緒彷彿被撫平了些。
何子衿一手握着方向盤,騰出另一隻手來,伸出去,在她頸側摸了摸,有些汗溼。
便說:“等回來,洗個澡,會舒服點兒。”
常悠悠挑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說:“何子衿,這下子好了,你應該早點兒跟我說的……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他們,一定不喜歡我……”
她越說越覺得沒有精神,心裡七上八下的,腦中也是一團亂麻。她跟着葉濤出來的時候,根本沒有換件得體的衣服。然後迷迷糊糊的又在車裡睡了一晚上,也不知臉上乾淨不乾淨,有沒有說錯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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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爺爺、伯伯那樣的人,自是不必說了,就連那個樑阿姨也是氣質極好的,哪裡會對她滿意呢。更何況,她在旁人口裡,還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女,他的家人能接受她嘛……
何子衿一愣,倒沒想到她在擔心這個,不禁笑了笑,胸中一瞬間開闊了起來。他伸手去揉她腦袋,常悠悠偏不讓他遂願,歪着腦袋躲開他,乾脆閉上眼睛靠着車窗假寐。何子衿逗了她一會兒,見她不爲所動,笑着搖了搖頭。
原本浮躁的心漸漸沉靜下來,他擡手揉了揉眉心,繼續掌着方向盤,目光盯着前方的路,接着,集中注意力朝前開去。
前邊的路還很長很長,也望不到個盡頭。
正如同他原本漫長的人生。
和風陣陣,長路漫漫,幸好他遇上了她,一路還能有她的相伴。
他想,終於有這樣一天,他可以帶他愛着的女孩子一起去看望父親。可是,父親一個人,他孤單不孤單?還是,帶着那樣的想念和愛意離開這個世界,他卻依然很滿足。
他連着開了一個晚上的車,這會子也沒覺得多累,也許是因爲做了這樣一個決定,心中複雜,諸多的情緒裡,卻是興奮與期待居多。
常悠悠兀自難受,只覺得身體越發疲累,意識漸漸昏沉,緩緩閉上眼睛。
待到了目的地,何子衿在她耳邊輕喊:“好了,乖,別擔心了,我們到了。”
許久沒有動靜,他把頭探過去,見她呼吸均勻,才知道真睡着了。陽光很好,透過車窗玻璃照進來,她的皮膚在陽光下,幾若透明。他伸出手去,把她的身子移了移,抱着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
她的脣瓣嫣紅,長長的睫毛動了動,人還未清醒,卻是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嚶嚀聲,彷彿在適應新的姿勢。
何子衿下意識的放輕了呼吸,心底的某個角落,瞬間盈滿到不可思議,滿脹的甚至有些疼痛。
他真是願意就這樣一直抱着她,一直一直的,直到他再也抱不動的時候,仍想讓她像此刻般,倚在他的懷裡。
他親了親仍在睡夢中的她,又喚了一聲:“悠悠,醒醒。”
常悠悠睜了睜眼睛,視線有些朦朧,似真似幻,令人神情慵懶。
眼前是一張好看卻又熟悉的臉孔,黑色的眸子沉沉的,裡面彷彿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稍稍清醒了些,不禁微微瞪着眼睛,一直看進他漆黑的眼底裡去,那裡面清湛坦然,灼灼光華炫目異常。
等常悠悠發現自己到了墓地的時候,人有些呆。
她木訥的跟在何子衿身後,呆呆看着墓地兩邊灌木,腳下有些許叫不上名的小野花,紅的,白的,紫的,小小的,卻又連成了一片一片。
她看着他的背影,他還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裝,還是宴會裡的那身打扮,背脊挺的直直的。
她忽然想起兩年前,也是在這片墓地,她看見他來這裡祭拜,一轉眼已是兩年,真是時光如水。
他們一座墓前停下,墓碑上很簡單,名字是何政廉。常悠悠盯着那張小小的照片,輕而易舉的尋到了何子衿的影子。
這該是,他的父親吧。
何子衿站在墓碑前,一動不動,修長的身子顯得整個人清俊無比。她看了他一眼,他的臉色有些發土,她望着他,只覺得心酸。
也不知怎的,她上前一步,伸手過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扣。
何子衿轉過頭來,又看了看被她握着的手,愣了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望着她乾淨的眸子,微笑。
“爸,站在我旁邊的是您以後的兒媳婦兒,我知道您一定很想見見她。”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手裡頭用了力,常悠悠頓覺手指被勒到生疼,卻是咬着牙,沒有吭聲。
他那樣站在她的身邊,她看着他的時候,他的目光裡分明有着她看不懂的悲切,她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於是,她連忙對着墓碑欠了欠身子,說:“叔叔,你好,我叫常悠悠。我,我來看您了。”
何子衿有些意外,抽了抽鼻子,扭過頭來,朝她艱難的微笑。
常悠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何子衿,彷彿卸下了所有的重荷,看上去竟是有幾分脆弱。
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陽光明晃晃的,讓她有些頭暈。
“何子衿。”
他低低的“嗯”一聲。
常悠悠有些不忍,心裡鈍鈍的跟着疼,終於還是憋出一句話來:“你要是想找個人靠一靠,我不介意讓你抱一會兒。”
她本意是想調劑下氣氛,試圖讓他輕鬆點兒。
誰知他沒有再“嗯”,只是頓了頓,然後說:“好。”
他轉過身子來,長臂一伸,重重的卻也溫柔的把她攬進懷裡,他頓了頓,沒有感覺到抗拒,這才慢慢的將手臂收緊。
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窩,好一會兒才悶悶的說:“悠悠,有你,真好。”
她的身子纖細,幾乎完全被他擁在了懷裡。
他想,可不是……真好。從他第一次抱她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常悠悠窩在他懷裡,紅了臉,慢慢的伸出手,輕輕抓住他腰際的衣服下襬,小聲嘟噥着:“要是你以後覺得我不好了,怎麼辦?”
常悠悠覺得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是很認真的,可何子衿居然輕輕的笑了笑。
他依舊抱着她,卻是擡起頭來,眼底也有了光彩,說:“所以,悠悠,我們結婚吧,這樣,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我綁在你身邊。就算覺得你不好,總歸上了你的賊船,也沒轍了。”
他雖是調侃,卻是鄭重至極的盯着她的眼睛。那樣的鄭重和期待的眼神,偏偏讓想想笑的常悠悠斂住了笑意。
常悠悠想,自從她回國後,他對她說過那樣多的曖昧的話,從來沒有一刻讓她,是像現在這般心悸和慌張的了。
她想,他到底喜歡她什麼呢。她有什麼好呢。他可以爲她大老遠的去重水災區,只爲看她是否平安,是否遇到困難。他也可以一聲不吭的把她帶回家,見他的親人,見他故去的父親。
她不是不知道,她都知道,她都明白。她只是分不清,分不清他究竟只是喜歡她,還是因爲旁的,到最後,她連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這兩年,她想他,想的要命。可是,他愛着的是別人,蘇宸說的那句話,每一個字都刺在她的心尖,她每每想起來,心口都疼得幾乎要流出血來。
她後來才明白,原來太喜歡,太在意一個人的時候,心底是揉不得一粒沙子的。
他現在可以爲她做這樣多的事情,可是,萬一,萬一哪一天,他突然就覺得她其實也沒什麼,他突然厭倦了,或者,他發現自己根本就愛着另一個女人。
那時候,她要怎麼辦呢?
她沒有信心可以想媽媽那樣,能夠重新開始。
他慍怒着對她說,常悠悠,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
那個時候,她幾乎就要後悔了,有什麼關係呢。他肯要她,他肯在心裡給她一個位置,她又何必讓自己那麼透徹呢,她只要跟他在一起,不論如何,只要跟他在一起,這就夠了。
“何子衿……”她拉他的袖子,他的名字一出口,她的眼淚便隨之滾了下來。
常悠悠將頭埋在他胸前,哭着問:“你,要不要去見見我爸爸媽媽……”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一點忐忑。
何子衿一直沒有反應過來,他想,這個小孩兒怎麼這麼愛哭呢。從一開始,她在他面前就一直哭,一直哭。
他擡起她的臉,用手指撫去她的淚痕,可是纔剛剛一抹,眼淚又從眼眶滾了出來。
他的指尖觸到那一顆顆的淚珠,彷彿烙着手一樣,燙到了心底。
他閉着雙眼,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使勁兒的又一次收緊雙臂,擁住她。
他說:“應該的,我要娶走人家的寶貝女兒,自然要去打聲招呼。”
常悠悠搖頭,心知他理解錯了,她擡起頭,長長的眼睫輕輕顫動,說:“不遠的,走幾步就到了……你要不要……”
她欲言又止,她知道,話一說出口,她就再不能回頭了。她走了那麼遠,那麼久,那麼辛苦的纔在心底建立起來一道厚厚的城牆,可現在,繞了一圈,她和他,都回到了原地。
想要與他在一起的願望,早就衝破了城牆,她潰不成軍。
何子衿一愣,頓時反應過來,突然的就心情大好,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說:“應該的,在哪兒。”
常悠悠抿着脣,突然笑了笑,又在墓前點好了香,拜了拜,這才轉身,沿着小徑,往左邊走去。
當何子衿站在離自己父親墓碑不遠處的另一座墓前時,饒是有所準備,仍是驚訝不已。他從不知道,她的爸爸媽媽跟自己的父親,原來離的這樣近。
兩個人合葬在一起,常悠悠拜了拜,說:“他們葬在一起。常有良找的墓地。”
何子衿也上了香,拜了拜,對着墓碑喊了聲叔叔阿姨。他攏着她的肩膀,說,我會照顧好悠悠的。
常悠悠覺得眼底一熱,扭過身子,主動的抱住他,啞着嗓子說:“何子衿,你以後要是敢對不起我,我,我……”
她悶悶的“我”了半天,終是沒能說出什麼狠話來。
何子衿卻笑了。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常悠悠坐在副駕駛位上,何子衿給她繫好安全帶,然後,左手輕易的攬住了她的腰,下一秒,脣已經覆了上去。
常悠悠眨了眨眼,只覺得何子衿的氣息密密的將她包裹住,溫暖而安定。
他的吻輕輕的,溫柔的,虔誠的像是一個青澀的男生,初次吻着心愛的人。
沒有任何的欲-望,只有滿心的寵愛。
她只覺得暈眩,陽光灑在他背後,一圈圈的光暈,晃花了她的眼。於是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右手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腰,攥着他的衣服,彷彿在尋找一個溫暖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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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