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執子之手,將子悠走 11 那一瞬,我飛昇成仙,不爲長生,只爲佑你平安喜樂 2
車子開了許久,到了山腳處時,車子沒法繼續開下去,兩個人下車,開始步行上山。一路上,兩個人都是沉默的。常悠悠需要時間消化這個訊息,何子衿與呂墨是同母異父的訊息。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她知道,他此刻怕是比她還亂。她明白,他想要見自己媽媽的心意……就像她,明明恨常有良,恨的要命,可是,當初知道常有良病重急救的消息,她小小世界裡的那一方天空,幾乎要就此坍塌。她從不曾因爲自己的恨意,而去詛咒那個人有什麼不好的下場。她也明白,他想要與她解釋,想要與她說點什麼,卻終是力不從心的無奈。懶
他的手心裡都是汗意,一貫清雋沉着的他,此時既是倉皇和無助。
她的心,就這麼軟了下來。
何子衿是她的丈夫,是何家的獨子,也是汪嵐的兒子,是呂墨同母異父的哥哥。她眨巴着眼睛,想着這一切一切。
她作爲他的妻子,也不該只是安心享受他帶給她的幸福。
那樣多的事情,如今回想起來,震驚、意外,卻又彷彿理所當然。她有些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有些心疼,有些責怪。可是,這一刻,她卻一點都說不出,她靜靜的看着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蟲
她睜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問道:“何子衿,你愛我麼?”
她也不明白自己在這樣一個時刻,爲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們分明是要去看他的母親,她卻仍在分心。
他看了看她,第一次,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雜念,乾乾脆脆的點頭:“愛。”
她覺得自己的眼角溼溼的,也是第一次,她萬分繾綣的看着何子衿,由衷的說:“你讓我不要恨,你自己爲什麼做不到呢。”
那一刻,何子衿有些茫然。
兩個人走到山頂,很快有人過來接應,帶着他們走小道。
四處卻有些光,刺着常悠悠的眼睛。
蹲守在四周的記者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敏感,很快的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便衝了上來,堵住了前面的小路不說,閃光燈一直在咔嚓咔嚓響。
她伸手遮住眼睛,周圍的記者太多,推推嚷嚷的,根本無法動彈。何子衿伸出手,一把把她攔住。
四周都是閃光燈還有攝像機的夾攻,何子衿緊緊摟着常悠悠,面無表情的看着蜂擁而上的記者。
他們並沒有帶人上來,前來接應的人也不知被記者衝到了哪裡。何子衿想要帶着她穿過人羣,卻仍是被堵住,多少顯得有些狼狽。
“何先生,你們夫妻二人爲什麼會來這裡呢?”
“嵐合企業董事長夫人看破紅塵,在此出家,您是否知情呢?”
何子衿一個人攔不住,被迫往回退了幾步,呂立仁的人姍姍來遲,疏散了記者,周圍終於清靜下來。
再次看見呂立仁,常悠悠怔了怔,他整個人憔悴的厲害,衣着雖是整齊風度,卻仍是頹勢難掩。
呂立仁只是簡單的一句:“你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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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悠悠聯想那次他們去醫院的情景,呂立仁也是這般,眼中無驚無喜,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何子衿鬆開常悠悠的手,迎了上去,聲音低而冷:“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呂立仁也不惱,靜靜的看着他,聲音冷淡:“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嗎?滿意了嗎?”
常悠悠看着何子衿的背影,她頭一次看見他渾身繃緊的樣子,像是一隻豎起滿身刺,隨時自我保護和攻擊他人的刺蝟。
她心裡狠狠的抽了一抽。
何子衿揹着身子,手在口袋裡摸了摸,空的。終於,還是問出口:“還有多長時間?”
呂立仁的聲音帶着一點顫,輕聲道:“說是不到兩個月。”
常悠悠覺得自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又彷彿,一字不落的聽進去了。她看着何子衿的背影,突然覺得,他或許是該大哭一場。
她也想哭,她一點都不想要看見這樣的何子衿,可她哭不出來,淚水堵在身體裡,無法紓解。
費了一番周折,終於來到了寺裡。周遭是一片經鼓悠鳴,中間是一條鋪着紅磚的大道,走着許多前來進香的人。
繞過幾條巷子,常悠悠終於再次見到了汪嵐,呂墨比他們來的都快,一直在外面跟幾個小尼姑爭辯着什麼,看見他們來了,恨恨的盯着何子衿。
常悠悠朝着殿內看去,汪嵐原本就生的纖弱柔美,落髮後雖是緇衣布屣,鉛華洗盡,卻依舊清雅動人。她跟在何子衿身後,走進殿內,靜靜的站在一邊。
旁邊有個小尼姑,朝着他們施禮,告訴他們,汪嵐現在的法號是妙覺。
常悠悠一時有些無法將這個法號,與那個優雅氣質的女人相聯繫。
汪嵐坐在蒲墊上,正閉目與旁人一起誦經,神情虔誠而寧和。
常悠悠看了一眼呆立的何子衿,輕聲問小尼姑,他們能不能單獨見一見妙覺師傅。汪嵐似是聽到他們的聲音,身子顫了顫。
旁邊的大師傅突然喊了一聲:“妙覺!”
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汪嵐定了定,神情又恢復如常。
大師傅的聲音有些飄渺,緩緩的傳來:“妙覺現以至誠之志、至順之緣,舉慈悲心,發菩提願,啓新航於悟境,了舊念於空門。施主們去罷。”
“媽!”呂墨大叫了一聲,不顧幾個師傅的阻攔,對着中央處大聲道,“這些人的話不能信的,你快跟我回去吧,我一定找最好的醫生……”
“呂墨!”呂立仁喊了一聲,低低道,“可以了……妙覺師傅……現在很平靜。”
“爸!”呂墨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周遭的誦經聲逐漸變大,伴隨着一聲一聲清脆的木魚聲。
常悠悠看了看越發沉默的呂立仁,又看了看一聲不吭的何子衿,不禁有些出神。
她想了想,解下脖子上的墜子,交給旁邊的小尼姑,讓她幫忙轉交給妙覺法師。
小尼姑對着她施了施禮,朝着中央走去,彎腰對大師傅說了些什麼。大師傅瞥了一眼那墜子,輕點頭,小尼姑這才把墜子交給正閉目誦經的汪嵐手裡。
汪嵐低頭看了一眼,身子幾乎是微不可察的顫了顫。
常悠悠看在眼裡,拉着何子衿往前去了一步,大聲喊道:“媽。”
這一聲媽喊的實在是自然,何子衿怔了怔。
汪嵐擡眼,朝着常悠悠微微一笑,雙手合十,回頭與大師傅說了些什麼,大師傅輕點頭,誦經的聲音慢慢的停下,一衆人等起身,一個挨着一個,有秩序的往後堂走去。
這會子,沒有人再攔着,呂墨衝了上去,握住汪嵐的手,聲音裡帶着一絲祈求:“媽,跟我回去吧,一定會治好的。”
汪嵐抽出手來,雙手維持着合十的姿勢。
“以後,不能再任性。”
呂墨一愣,仍是點了點頭。
何子衿並不說話,常悠悠卻不管,拽着他的胳膊往汪嵐那兒走。
“媽。”常悠悠抿了抿脣,也顧不得不好意思。
汪嵐笑了笑,看向何子衿,輕輕道:“你肯來看我,我心裡真高興。”
何子衿張了張口,終是沒能發出半點聲音來。常悠悠見狀,忙說:“媽,您身體不好,這裡條件這麼差,我跟子衿特地來接您,您就跟我們回去好好養着吧。”
汪嵐搖搖頭:“因果通三世,業障自己消。”
她伸出手,把那塊翡翠觀音還給常悠悠,道:“現在這是你的。”
她最後纔看向呂立仁,她曾那樣愛着一個翩翩少年,溫柔如他。她無法說出心裡的感激和滿足,她慶幸,他一直這樣懂她。她給了他婚姻,他們共同孕育了一個兒子,他們從未紅過臉。他甚至有意無意的在事業上,給予自己的大兒子幫助。她明白,他在爲自己贖罪。
置剛剛過世的丈夫不理,置何家的名聲於不顧,拋下年幼的兒子,她毅然跟了他。她以爲,她得到了所謂的愛情,她會從此幸福快樂。
如果時間允許,她也希望自己能慢慢彌補。終究還是自私的,從醫生對她搖頭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決定用這種方式來消除內心的業障,只求心安。她與他說過自己的想法,他卻彷彿不吃驚,只是說,你心裡要是能舒服,我也開心。
她也知道,他故意把這件事鬧的這麼沸沸揚揚,無非是想把消息傳遞給子衿。他的心意,她都懂。她的,他也懂。
現在這樣,很好。
汪嵐的臉上始終帶着微笑,她朝着呂立仁施了施禮,轉身朝着後堂走去。
“媽!”
何子衿的聲音並不算大,很輕很輕,甚至還帶着濃濃的鼻音。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
汪嵐慢慢的轉過身來,合十的手甚至有些顫抖:“你……”
剛剛那一聲“媽”幾乎是艱難的從口裡吐出來,何子衿覺得自己的喉頭有些哽住了,對着她的霧氣氤氳的眼睛,重新喊了一聲:“媽。”
明明已經是淚如雨下,汪嵐仍是保持微笑,對着何子衿躬身施禮:“不要難過,不要擔心我的身體,法師們會給我助念,能有現在,妙覺真的覺得很知足,都回去罷。”
她留給衆人一個纖細的背影,遠遠傳來一聲模糊的“阿彌陀佛”。
常悠悠伸出手,抓住何子衿的手。她說:“叔叔說的對,媽媽很平靜。”
何子衿看着她。
常悠悠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媽媽一直在微笑,她一定都已經想好了。”
她緩緩的說,四周很靜,彷彿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所以,不要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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