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時,嚴老太太還準備起身要趕唐葉走。可是她佝僂着身子,顫巍巍的從牀上坐起來,準備下地摸着自己的鞋子時,卻因爲腰間疼痛,欲往地上倒。
唐葉急忙一個箭步,用手扶住嚴老太太,並把她安穩得放到牀上。
“你們快走,不要給他求情了,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會再認他的。”嚴老太太態度堅決,說着時雙眼通紅,不停的用着破舊的手巾擦拭着眼淚。
這時唐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要不是自己闖出了名堂,或許義父義母現在整天受人凌辱,而妹妹也回因家庭貧困無法繼續求學。
唐葉將許晴的手巾遞給嚴老太太,然後唉聲嘆氣的對她輕聲說道:“嚴老太太,我們很抱歉告訴你,你的兒子,他……他已經去世了。”
嚴老太太突然停止了哭聲,將那空洞的眼神不可置信的望着唐葉,呆滯的道:“你說什麼,軍子死了?”
“是的,監獄暴亂,王軍同志爲了幫助獄警鎮壓逃跑的囚犯,不幸英勇犧牲。”唐葉趕忙拿出包裡的證書和骨灰盒接着說道:“這是上級爲王軍同志頒發的‘見義勇爲’獎,以及……以及王軍的骨灰。”
嚴老太太抽搐着嘴脣,哆嗦着身子,她不敢相信的接過骨灰盒,痛苦的說着:“不不不,不可能的。”
嚴老太太已經泣不成聲了,她用那滄桑的手在空中比劃着,又比劃了一下骨灰盒,顫抖的道:“軍子,他……他那麼長,這……這個這麼短。”
似乎嚴老太太覺得她記憶中的軍子形象已經模糊掉了,但怎樣她怎麼也無法相信骨灰盒裝的是她口中的‘孽障兒子’。
嚴老太太突然發了瘋一樣,用力揮掉唐葉手中的證書,她緊抓唐葉的手臂,而那些很久沒修過的指甲深深嵌進唐葉的皮肉裡,鑽心的疼。
“我軍子只判了9年的牢,他還有兩年七十三天就回來了,我不要你們這些東西,我只要我的軍子。”
嚴老太太又泣不成聲的自言自語的哭喊着:“我苦命的孩兒啊!都是你那沒用的娘害了你啊!爲什麼死去的不是我而是你啊?”
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痛着唐葉的心,也許是背.景有些相似,唐葉緊緊的抱着嚴老太太,希望能夠給她減輕點痛苦。
許晴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望着痛哭流涕的嚴老太太和悶不出聲唐葉,她滿頭的霧水。
嚴老太太還沒傷心一會,便有氣無力的倒在唐葉的肩膀上,唐葉查看了下老太太的舌頭和眼睛,發現老太太嚴重營養不良,而且脣口發白,明顯是很久沒吃東西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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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廚房找找,看看有什麼東西能弄點給老太太吃吃。”唐葉挪動着嘴巴,朝愣在一旁的許晴說道。
許晴吐了個舌頭,便出門找廚房了。唐葉將哭累的嚴老太太安穩的挪到牀上,給她輕輕蓋上被子。
“唐葉,你快來。”許晴在外面叫着。
唐葉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抱怨的呢喃道:“唉,現在的女人除了吃就是睡,其他的一竅不通。”
唐葉正準備捋起袖子,給嚴老太太做一頓五星級大廚的套餐。可是當唐葉來到廚房,便明白許晴幹嘛叫他了。
看到嚴老太太的廚房,他才知道什麼叫家徒四壁,鍋臺上已經是一層灰,而這個鍋臺還是老式的柴火型,不過檯面卻是黃土搭的,而不是水泥或者光滑的大理石臺面。
在廚房除了蜘蛛和老鼠以外,便看不到其他能吃的了。唐葉都無法想象,嚴老太太這麼多年來是怎麼活下來的。
唐葉摸索到房間,只在許晴的旅行包中找到礦泉水,便沒什麼其他可以吃的了。
“家裡連個燒開水的壺都沒。”唐葉無奈的抱怨道,他準備弄點開水給嚴老太太喝,卻只能讓嚴老太太抿兩口款泉水了。
唐葉擔心的問道:“嚴老太太,你覺得好點了嗎?”
嚴老太太搖了搖頭,表示不要喝水了,然後虛弱的對唐葉說道:“謝謝你們將我的兒子骨灰送了回來,你們走吧!我沒事的。”
唐葉大怒道:“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走呢?雖然我跟王軍同志相處時間不長,但是他的精神使我深深地敬佩,如若你不嫌棄,就當我是你的軍子。”
嚴老太太又是老淚縱橫,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摸着唐葉的臉。而嚴老太太粗糙的雙手滿是老繭,颳得唐葉的臉生疼的,不過他不是疼在臉上,而是疼在心裡。
“嚴老太太,你天天吃什麼啊?”家裡又不開竈,唐葉十分好奇這些年嚴老太太怎麼過下來的。
嚴老太太從牀頭摸索着一個髒兮兮的毛巾,然後慢慢將它掀開,裡面居然是一塊快要發黴的饅頭。
“你天天就吃這麼?”許晴在一旁捂住嘴巴,吃驚的問道。
嚴老太太無力的嘆息道:“我一個要死的人了,平時也吃不了什麼東西,偶爾父老鄉親送點吃的給我。這個饅頭是我前幾天用菜換的,一天半個就夠我死老太婆吃了。”
說着時,嚴老太太還指着牀下一個鐵盒子讓方軍幫她拿一下。方軍拿出來這個沉甸甸的鐵盒子,發現這是九十年代裝餅乾用的,但早已經鏽跡斑斑了。
嚴老太太突然露出笑臉,而唐葉也能清晰的看到嚴老太太的牙齒早已經掉完了,只剩下幾個搖搖欲墜的牙還在掛着。
當鐵盒打開,裡面全部都是瑣碎的硬幣和破舊的紙幣,細細一數,起碼有上萬塊錢。
唐葉才知道,嚴老太太一直辛勤的管理着一塊小菜地,裡面的菜她捨不得吃,總是用竹簍揹着走兩個小時的山路到外面的縣城去賣,即便她身上的病痛再嚴重,她都不肯買藥。她有時間就去城裡拾荒,她就是爲了等軍子回來的那天,她好將這筆錢全部給他,讓他可以娶一個媳婦。那嚴老太太覺得死了也能安心了。
這麼多年來,賺錢給兒子娶媳婦的信念一直支撐着她走到了現在,可是軍子死去的噩耗來襲,一下子將她擊垮了。嚴老太太都不知道該拿這筆錢幹什麼了,只是一個勁的向唐葉哭訴着。
“嚴老太太,你好好的活着,軍子和他爹在上面看到你這樣,也心疼。上級派我下來不僅是給你一個證書和軍子的骨灰,還要求我重新調查當年那事情是否是他人陷害,我一定會還給軍子的一個清白。”唐葉用堅定的目光,對嚴老太太說道。
嚴老太太激動的直哆嗦,急忙將手中的所有錢全部推給唐葉道:“你只要還我軍子一個清白,我把這些錢都給了你,我家軍子不可能做那些事的,我相信他的,”
唐葉疑惑的問道:“你覺得軍子清白,那前些年他回家,你爲什麼不讓他進門呢?”
嚴老太太嘆息道:“就算我讓他進門又有什麼用,不是我不原諒他,而是我不能原諒自己,要是軍子沒我這個累贅,他早就娶了一個乾乾淨淨的媳婦了,說不定都已經抱上了大胖小子。”
說完,嚴老太太又情不自禁的哭了出來。只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唐葉將這個家有意義的東西都藏在旅行包裡,然後不顧嚴老太太的反對,徑直的揹着嚴老太太走出大山。而許晴也沒再撒嬌說山路難走,一直默默的跟着唐葉後面,爬了二個小時的山才走出金石村。許晴無法想象,這個起碼有六十多歲的病歪歪老婦人,怎能有這麼大的體力走完這段崎嶇山路。
嚴老太太被唐葉送到黃市最大的省級醫院,經主治醫生診斷,嚴老太太患有嚴重的風溼骨病,而且,已經到了胃癌晚期。據主治醫生分析,這個癌病是因爲常年疲勞和飲食不健康導致,看樣子起碼已經有大半年的時候,估計嚴老太太早就不行了,而能拖到現在,已經算是一個奇蹟了。
主治醫生客觀的分析着,嚴老太太經過這次打擊,已經身心俱脆了,估計不過幾天就會……
唐葉緊攥着拳頭,他憤憤道:“要是那個風騷娘們,王軍一家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本來已經到了抱孫子年齡的嚴老太太,卻含辛茹苦的到處拾荒、種地賣菜,現在又受着病痛的折磨含恨離去。”
唐葉怒罵老天無眼,不分醜惡善美。讓好人忍受折磨,壞人卻逍遙法外。
許晴見唐葉猙獰的面龐,也不禁微微一震。她在後來也逐漸瞭解到王軍一直做特工的事情,不過卻不知道他在日本和唐葉的這段機緣。
“別再難過,不如我們現在去調查當年的情況,如果我們早還王軍的清白一天,那麼嚴老太太也就能在世上多開心的活一天了。別到了嚴老太太含恨去世,依舊沒弄清當年真相。”許晴依偎的勾着唐葉的臂膀,讓他放鬆下來。
唐葉攥了纂拳頭,“咔嚓咔嚓”的響聲迴盪在醫院內。他冷眸爆射光芒,怒氣澎湃的望着遠處。他暗暗道:“許晴說的對,如果在嚴老太太去世之前他還沒能弄清真相,對他來說,也是一個終生的遺憾。”
透過vip病房,嚴老太太安穩的入睡在病牀上,唐葉默默的爲王軍留下一滴男兒淚,便憤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