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見風小雨望着漸漸遠去的女孩出神,拍了拍風小雨的肩膀說道“小雨哥,是不是忘記問那個姑娘叫什麼名字了。”
風小雨隨口回答:“是啊,剛纔忘記問了。”迅即回過味來,伸手去揪荷花的鼻子,笑罵着:“死丫頭,你拿我開心。”
荷花一邊圍着三輪車躲閃一邊笑:“我看你丟了魂的樣子,一定是迷上城裡的姑娘了。”
小雨說道:“就算我要找對象,也找像你這樣的。”
荷花疑惑地問:“爲什麼?”
風小雨板着臉一本正經地說:“龍配龍,風配風,老鼠配的會打洞。”緊接着呵呵笑起來。
荷花撅着嘴:“你纔是老鼠,盡拿人家開心,下次不和你說笑話了。”
風小雨緩和一下口氣,轉個話題:“荷花,你怎麼在這?”
荷花指了指不遠處的菜場說:“我到那裡買菜,恰好路過,你每天都這樣拼命拉煤,很重嗎?”
風小雨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每天比這輕巧得多,今天送的是一車焦炭,特別重。”
荷花看了看一塊塊烏黑的炭塊:“你不是送煤球嗎,怎麼改成這玩意了?”
風小雨耐心地說:“這是飯店專用的,炒菜時上火快,火力猛。”
荷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暫時沒工作,要不幫你推車,閒着也是閒着。”
風小雨想了想道:“好吧,我這點工資馬馬虎虎夠兩人生活,走一步是一步。”
於是,揚州街頭時常出現兩個拉煤的少年男女,少年中等個頭,身形略瘦但很精神,五官勻稱,眉宇間淳樸中透露着一絲狡黠。少女削肩細腰,一條大辨子甩在身後,兩隻大眼忽閃忽閃水靈靈討人喜愛。兩人一路指指點點,有說有笑。風小雨不時把沾滿煤灰的三輪車靠近路上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惹得一聲聲驚叫,那些姑娘象雀子一樣四散躲避,嘴裡大呼討厭。風小雨吹起口哨和滿臉笑意的荷花繼續旁若無人地推着三輪車向前移動。兩人活得雖然艱苦,倒也其樂融融。
風小雨的這種生活沒維持多久,天氣越來越暖,煤球沒有銷路停止生產,風小雨除了隔三岔五地送幾回焦炭,幾乎都是閒着。他漸漸不耐煩,開始上街找工作,可這時不是招工的時候,店鋪門前只有一些出租和轉讓的告示。風小雨把眼光投向街頭僻靜處的那些小廣告,也就是環保部門所說的城市牛皮癬。一張張雜亂無章的小廣告新壓着陳,多是治療花柳病的,讓人疑惑這城市是不是花柳病大爆發。偶爾幾個招工的廣告也是早就過時的,就連廣告紙在風雨浸濁下也已經褪了色,殘破不堪。風小雨轉悠了幾天,終於在一個小廣告上出現了一絲希望。
招工啓事
本店因爲人事調整,急聘以下人員:一,廚師。二,學徒,三,服務員。四,打雜。人數不限,招滿爲止。有意者從速面試。
地址:幸福路75號。家常菜館。
風小雨掂量了一下,廚師自己不夠格,除了摸過大菜刀削削蔬菜,和廚師這一行毫無關聯。學徒能聘上最好,臨來的時候父親千叮嚀萬囑咐,學門手藝是長久之計,俗話說有藝不爲貧。
再往下只有雜工適合風小雨,他雖然不知道雜工幹些什麼,料想也就是一些粗活,自己應該應付得來。
晚飯後,風小雨和荷花收拾着碗筷,風小雨說:“荷花,明天我去家常菜館碰碰運氣,你要不要去試試?”
荷花甩了一下大辨子,歪頭想了想說:“好吧。王老太太幫我找了個玩具廠的工作,可是一直沒有人來通知我上班。這樣耗着也不是個事。”
荷花又打量一下風小雨:“小雨哥,飯店可不同煤球廠,需要乾淨。你有沒有像樣一點的衣服?”
風小雨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煤灰的衣衫,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有一身,就是有幾個地方壞了一個個小洞。”
荷花說:“你的工資還沒有發,買衣服不可能了,你拿出來我幫你縫一下。”
荷花把風小雨僅有的一身像樣一點的衣服小心地縫好。荷花的針線活很好,不細心看不會發現後補的痕跡,晚上荷花又用茶杯裝上熱水把衣服熨得服服帖帖。第二天給風小雨穿上,風小雨果然精神了很多。荷花圍着風小雨轉了幾圈,滿意地晃着腦袋:“不錯,正是個俊俏的小青年。”風小雨擡手拍了一下荷花的腦袋:“去你的,快點換衣服,你也去試試。”
荷花歡快地應了一聲,迴轉房間換了一身乾淨的白色帶小蘭花的衣服,辮子好像也重新梳理了一遍,光滑整齊。
幸福路離車站不遠,步行半個小時就到了。來應聘的人很多,男女分別排成兩個長隊,一直站到門外,風小雨和荷花分別站在隊伍後面,招聘還沒有正式開始,風小雨無聊地四下觀看,家常菜館一如它的名字一樣,平平常常,兩層小樓的門面顯得有點陳舊,招牌上的鎏金字也有點斑駁,字體倒是十分工整,署名很潦草,好一會兒風小雨纔看出吳中兩個字,這吳中風小雨卻是知道,他是全國有名的書法家,不過和這個平平常常的小菜館是什麼關係就不得而知,或許什麼時候在這吃過飯,象那些文人一樣,酒足飯飽,雅興大發,揮毫留下這幾個大字。
風小雨正胡思亂想,有人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扭頭一瞧是張豔紅。張豔紅穿着依然是乾淨素雅的校服,辮子由一條分爲兩條,整齊地甩在腦後。風小雨笑了笑說道:“你也來應聘。”
張豔紅微微點頭,低聲說:“你刀工那麼好,一定師出名門,怎麼也來應聘?”
風小雨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雙手:“不瞞你說,我就會那一兩下,和廚師一點不搭邊,這次來也只能應聘個打雜的工作,讓你見笑。”
張豔紅臉色微紅,擺手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很有天賦,或許今天能讓哪位廚師看好,做個學徒,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風小雨眼中光芒一閃,瞬即又黯淡下來:“能做個廚師當然好,不過像我這樣的鄉下人哪能入大師傅的眼,只是想想罷了。”
張豔紅接下來的話更讓風小雨灰心:“現在招收的學徒多是烹調學校的學生,這個飯店也是屬於烹調學校的,你和烹調不沾邊,看來你進入烹調界確實不容易。”要知道風小雨打工的年代和現在不同,那時師傅收徒十分謹慎,唯恐徒弟手藝不精有損自己的聲名。風小雨不由得嘆息一聲。
“那倒未必。”身後有人插言,風小雨轉身驚喜地叫道:“王三,怎麼是你。”這人正是風小雨到揚州第一天要找的王三,和風小雨同村,最早的打工仔。
王三臉瘦長,下巴尖尖,露出一種玩世不恭的笑:“小雨,我剛纔看着像你,一直沒敢吱聲,你什麼時候來揚州的,怎麼沒和我打個招呼。”
“你還說呢。”風小雨沒好氣地說道:“我到揚州立即去找你,可是你剛剛離開玩具廠,害得我差點流落街頭。”
王三笑道:“那是你運氣不好,我離開那玩具廠拜了一個和我同姓的王師傅學廚師,已經有好幾個月了,這次王師傅到家常菜館來上班,我就跟着過來。”
風小雨見王三就在這個菜館工作,滿懷希望地問:“王三,你剛纔說未必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也能做個學徒。”
王三眼睛撇了撇四周,低聲說:“現在時代不同了,你只要給大師傅送點禮就行,相反就是那些烹調學校的高材生也未必入師傅的眼。”說着王三白了張豔紅一眼,張豔紅不屑地轉過臉去。
風小雨生無分文,囁嚅着小聲說:“我沒錢。”
王三失望地一搖頭:“那我可沒辦法,不過等會師傅面前我替你說個情。或許有別的廚師要學徒。”說完扭頭向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