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個傻子(2更2)
那夜,獨孤珍兒到底跟獨孤宸說過什麼,沈凝暄不得而知。
但,從獨孤宸昨夜所說的那番話裡,聰明如沈凝暄,便早已窺見其中一二!
她猜測,此事一定與獨孤蕭逸突然被廢了太子之位有關!
可是現在,聽到獨孤宸提及先帝遺詔,她難免白了臉色!
如今,他已登上帝位,先帝的遺詔,早該在他登基之時,便已然公佈於衆纔是,可是……事情顯然別有內情,眼下他既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得到那道遺詔,便表明,站在他的立場上,那道遺詔絕對是不能見容於世的梏。
如此,也就意味着……
“小姑姑你將一切告知朕的時候,便是在與朕賭,此事若是你賭贏了,朕會念在他對朕的忍讓,容他存活於世,若是你賭輸了,朕會爲了天下江山,立刻要了他的性命,可惜……朕從來都不會婦人之仁,你輸了!”
忽然之間,獨孤宸昨夜說過的話,於腦海中飄飄蕩蕩,沈凝暄苦澀的抿了抿脣,無比艱澀的閉上雙眼:“皇上,若我說不給,你可會爲了那道遺詔,殺了我滅口?潼”
聞言,獨孤宸的面色,忽而更加冷凝:“在小姑姑眼裡,朕就這麼冷血無情嗎?”
“皇上從來都不會婦人之仁!”
淡淡的,擡起頭,沈凝暄緩緩睜眼,拿他的話,堵他的嘴,她清澈的眼底冷情無比:“即便,獨孤蕭逸死了,那道遺詔若是詔告天下的話,皇上照舊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到了那個時候,連他的死也極有可能會被人挖出來……到時候皇上一世英明,只怕……”
“小姑姑!”
沉聲打斷沈凝暄冷嘲熱諷的話語,獨孤宸凝着她的眸子微沉,臉色漸變鐵青。
“我是不會把遺詔交給皇上的!”定定的與獨孤宸四目相對,沈凝暄微冷的目光,與獨孤宸陰沉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蕩起一陣花火,她的氣勢絲毫不弱:“我怕皇上會殺我滅口,爲了保全自己的小命,我只得將那道遺詔好好藏起,皇上……你最好留着我,否則,我死之日,便是遺詔昭告天下之時!”
聽聞沈凝暄威脅之語,獨孤宸的臉色,瞬間黑的一塌糊塗。
原本幽深的瞳眸中,漸變陰鶩,他緊咬了牙關,道:“朕說過,朕不會殺你!”
“多謝皇上不殺之恩!”
淡淡垂眸,對獨孤宸輕福了福身,沈凝暄轉身朝外走去。
“等等!”
因沈凝暄清冷的態度,眸色微暗了暗,獨孤宸悶悶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小姑姑的衣裳破了,可受傷了?”
他的話,本是關心之語,聽在沈凝暄耳中,卻讓她心下一凜。好在被大火灼傷的手臂,藏在破碎的袖擺中,並未示於人前,她暗暗沉下一口氣,冷聲說道:“不勞皇上費心,我好的很!”
語落,她再次擡步,卻聽獨孤宸再次出聲說道:“小姑姑很好,但若穿着這身衣裳去見皇后,她若問起,你又該如何解釋?”
聽獨孤宸如此言語,沈凝暄頓覺諷刺無比。
心中冷冷一嗤,她輕嘆一聲,轉頭對榮海說道:“與本宮備件新衣!”
“是!”
榮海應聲,銜命而去。
輕蹙了蹙娥眉,沈凝暄並未立即離去,而是轉身再次看向獨孤宸:“我答應你會瞞着皇后,便一定會瞞着她,不過皇上還是盯好了素妃和沈凝雪這兩個美人兒吧,若是皇后從她們口中得知了什麼,那可怨不得我!”
言罷,沈凝暄眸色冷冷斂起,轉身向外,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敢篤定,最遲明日一早,南宮素兒和沈凝雪這對狼狽爲奸的賤人,一定會有人將獨孤蕭逸的死訊帶入冷宮,這兩個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不過……在她動手之前,還得先讓獨孤宸收拾收拾她們!
至於獨孤宸,他既然想要瞞她。
那她……便先當個傻子。
如此,以後的日子,纔會更加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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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璽宮離去,沈凝暄已然換上一身新衣,並在獨孤宸的安排下,重新梳妝一番。
緩步走出天璽宮,回眸望着身後燈火通明的大殿,她眸中波光閃爍,卻終是冷然一笑,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站在大殿之中,獨孤宸沉眸凝着窗外那道漸行漸遠的纖弱身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他方輕斂了眸,輕聲問着身邊的榮海:“今日之後,小姑姑對朕,再也不會如以前那般了。”
聽得出獨孤宸話裡的失落之意,榮海臉色微微黯淡。
獨孤珍兒雖是長輩,卻是與獨孤宸和獨孤蕭逸自小一起長大的。
如今,獨孤宸殺了獨孤蕭逸。
這件事情,只怕會成爲獨孤珍兒的心結,
但是,看着獨孤宸一臉落寞的神情,榮海心中不禁一痛,忙恭身勸慰道:“皇上放心吧,長公主殿下只是誤會皇上要連她一起殺,一時氣憤……”
“不只是一時的!”無奈勾脣,笑的有些淒涼,獨孤宸雙手揹負身後,深沉的眸,驀地一冷,他幽聲說道:“差人盯着昌寧宮和沈凝雪,若是她們膽敢去冷宮,立即差人攔下!”
也許,是爲了江山,也許,是爲了沈凝暄。
不管是爲了什麼,如今獨孤蕭逸都已然不再是他和沈凝暄之間的障礙。
只一夜之間,他親手毒殺了自己的王兄,被自己的姑母所記恨,如此衆叛親離之後,他唯一欣慰的是,沈凝暄還在他身邊。
是以,無論是誰,他都不會允許,不會允許她們,再成爲他和沈凝暄之間的障礙!
絕對……不會允許!
“奴才遵旨!”
擡眸又深看了眼獨孤宸,見他一臉凝重,榮海輕點了點頭,轉身出去吩咐。
深吸口氣,凝眉許久,獨孤宸本欲轉身向裡,卻在走出幾步之後,腳步陡地一旋,快步出了大殿,也朝着冷宮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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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凝暄回到冷宮之時,獨孤珍兒正坐在花廳裡用膳。
聽彩蓮稟報,長公主求見,獨孤珍兒握着銀筷的手微微一抖,忙起身行至前廳。
雖只隔一日不見,卻恍若隔世一般。心境大變的沈凝暄,再見獨孤珍兒,眼底眸光輕轉,緩緩福下身來:“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免禮!”
清楚感覺到沈凝暄的心緒變化,獨孤珍兒心絃一顫,別有深意的睇了青兒一眼,她伸手拉過沈凝暄的手,徑自朝着內室走去。
見狀,青兒微轉過身,一路跟着兩人行至寢室,垂眸守在室外,不容任何人近前。
寢室裡,本就掌着燈。
將門關好之後,獨孤珍兒拉着沈凝暄一路向裡,俏麗的臉上,盡是緊張之意:“怎麼樣?趕上了嗎?逸兒他……”
“他死了!”
在獨孤珍兒面前,絲毫不掩痛心之色,沈凝暄幽幽擡眸,彷彿失去了生命的色彩一般,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皇上,親手毒死了他!”
聞言,獨孤珍兒心下猛地一窒!
驀地皺眉,用貝齒緊咬着朱脣,她的臉色,瞬間白的如紙一般。
握着沈凝暄的手,不知不覺中,已然緊到不能再緊,她因心中的劇痛,忍不住顫抖着身子,臉上卻露出了失望的苦笑:“身在皇室之中,爲了那無上的權利,我見過太多的腥風血雨,但是……無論如何如何,我都不敢相信,皇上他竟然真的狠心對逸下手……”
歲月如歌,過往的記憶,猶如開閘的洪水一般,涌入腦海之中。
獨孤珍兒微斂了眸,卻止不住眼角簌簌滾落的淚,聲音顫抖而沙啞,伴着足可明辨的嗚咽:“從小到大,逸雖是太子,卻從不曾瞧不起宸,記得那年,獨孤宸攀上懸崖,是逸不顧自身安危,捨命相護……即便是後來,他明明可以奪回皇位,卻也爲了他們之間的兄弟之情,淡淡一笑,放棄了……宸他怎麼可以,如何可以……”
話,說到最後,獨孤珍兒只得深吸一口氣,才能儘量不讓自己失控。
“師姐!”
幽幽擡眸,對上獨孤珍兒朦朧的淚眼,沈凝暄的聲音,平平的,淡淡的,好像根本沒有情緒變化一般:“你不必爲他抱不平,就連你……皇上都沒想過要放過!”
聞言,獨孤珍兒呼吸一滯,淚眼怒睜着,怔怔的凝視着眼前神情冷淡的沈凝暄。
在她不置信的眸光之下,沈凝暄慘然一笑,緩緩擡手,挽起自己的袖擺,將自己手臂上那泛着猩紅血色的傷口,裸露於獨孤珍兒眼前:“安遠,天來客棧中,皇上逼獨孤蕭逸喝下了毒酒,我以你的身份進去,他明明是知道的,可是過了沒多久,整座天來客棧都燃起了大火,若非獨孤蕭逸最後關頭,命秋若雨將我扛出客棧,沈凝暄早已葬身在那場大火之中。”
若說,方纔聽聞獨孤蕭逸的死訊,獨孤珍兒是心傷難耐,那麼此刻,看到沈凝暄手臂上怵目驚心的傷口,聽聞沈凝暄所言,她整個人便如傻子一般,呆呆的坐在那裡,眼裡早已沒了焦距!
在這一刻,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覺得渾身發冷。
那份冷意,由心而生,讓本就一臉不信之色的她,竟也露出了深絕的憤懣之意!
“獨孤宸!”
冷冽的聲音,自齒縫中迸發,獨孤珍兒猛然起身,作勢便要衝門而出,“我要去見他!”
“師姐!”
猛地用力,將獨孤珍兒拽回身側,沈凝暄凝眉說道:“方纔我剛以你的身份見過他,他要你將獨孤蕭逸的死訊瞞着我,還要你手裡的那道遺詔!”
“他休想!”
淚眼之中,痛意和絕厲交換不息,“他不是想要對我痛下殺手嗎?我會將難道詔書,藏的嚴嚴實實的,若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便讓人昭告天下……”
聽聞獨孤珍兒所言,一直神情淡漠的沈凝暄,到底輕勾了勾脣角。
輕顰的眉心,微微一動,她擡眸看着獨孤珍兒:“我代師姐,也是如此回他的。”
“師妹!”
凝着沈凝暄嘴角的那抹淺笑,卻覺得她彷彿失了靈魂一般,雙眼之中一片空白,獨孤珍兒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咬脣看了她許久,面露憂色道:“你沒事吧?”
想來,獨孤蕭逸的死,對她而言,打擊真的很大!
直到此時,她才發覺,沈凝暄從方纔到現在,一直都很冷靜!
冷靜的,讓人心慌!
“我還好好活着,能有什麼事?”迎着獨孤珍兒關切的視線,沈凝暄笑的清淡,平靜的臉上,仍舊不見一絲波瀾:“若是師姐真的關心我,便替我將傷口包紮了吧!”
聞言,獨孤珍兒反應過來。
深吸一口氣,她急忙行至門外,與青兒要了藥箱。
在獨孤珍兒替自己包紮之時,沈凝暄一直靜靜的,凝視着獨孤珍兒微紅的眸子,因傷口的痛楚,微擰了擰眉心,她低斂了眸,輕聲說道:“昨日我離宮之時,遇到了駙馬,他求你救人,被我一通臭罵!”
正綁着繃帶的手,驀地一頓,卻只是片刻之後,復又恢復正常,獨孤珍兒苦澀一笑,無奈說道:“他自己討罵,你不罵她,怎能對得起他!”
聞言,沈凝暄冷冷一笑。
眸華輕擡,目光如炬一般,緊盯着獨孤珍兒的晦澀的雙眼:“師姐,先皇遺詔,可是要將皇位傳給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