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就是夢(精彩必看)
“暄兒……”
迎着沈凝暄堅韌卻帶着稍許欣悅的眸光,獨孤蕭逸的心,微抽了抽。靜默片刻,他含笑接過沈凝暄手裡的湯碗,轉手遞給了獨孤珍兒後,輕扶着沈凝暄靠在自己的肩頭:“待會兒,你就會睡着,我……會一直在這裡陪着你!”
聞言,沈凝暄不禁心頭一窒!
“好!”
乾澀的脣瓣,微微輕顫了下,沈凝暄輕聲說道:“等我身上的毒解了,我們一家三口,便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了!旒”
“不只是我們一家三口!”
定定的,看着沈凝暄,獨孤蕭逸眉心緊皺,輕輕撫摸着她的背脊,他一臉痛惜與嚮往:“以後,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孩子,除了兒子,還會有女兒……”
“會有的!女”
微微一笑間,沈凝暄眼底氤氳起水霧,靜靠在獨孤蕭逸肩膀,感受着他的沉穩的呼吸,與讓她眷戀的體溫:“現在有兒子,以後有女兒,兒女雙全,才能湊做一個好字!”
聞言,獨孤蕭逸眸色微暗了暗!
撫着她後背的動作不曾停頓,她動作輕柔萬分,語氣也柔情似水:“你身上的毒能解,真好!”
“真好……”
虛弱不堪的依偎在獨孤蕭逸的肩頭,回想起自己中毒之後,每次毒發的一幕幕,沈凝暄眸中水霧瀰漫,伸手握住獨孤蕭逸的另外一隻手,她語氣凝噎道:“上天垂憐,讓我們能夠相依白首,確實是真的好!”
“真好……”
學着沈凝暄的語氣,感慨萬千的也說着這兩個字,獨孤蕭逸緊緊擁着她,卻微揚了頭,脣角有些苦澀的彎彎翹起。
站在一邊,將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看在眼裡,獨孤珍兒的心裡,自也是不好受的!
微轉過身去,狀似在避嫌,實則早已淚流,她輕凝着眉,重重在心中一嘆!
他們兩人,一個是她的侄兒,一個是她的師妹。
若是可以,她寧願他們兩個,誰都不要有事!
但是,眼下獨孤蕭逸瞞着沈凝暄要與她渡毒,如此過後沈凝暄身上的毒會解,但是獨孤蕭逸卻要經受那蝕骨噬心之痛啊!
“師姐!”
在獨孤蕭逸的懷裡沉寂許久之後,沈凝暄眼中有些散的幸福波光,終是淡淡凝於一處,“我想在渡毒之前,見見煜兒!”
聞言,獨孤珍兒身形一僵!
飛快的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淚,她低垂眼瞼,不曾回身,擡步便向外走去:“你等着,我去把孩子給你抱來!”
“有勞師姐了!”
曼陀羅粉的藥效,在漸漸發揮作用,沈凝暄的腦袋也開始變的昏昏沉沉的!
感覺到她的異樣,獨孤蕭逸微沉了沉眸色:“先躺下來吧!”
“不——”
沈凝暄搖頭,死死攥着獨孤蕭逸胸前的衣襟,苦笑着說道:“我現在一躺下就會睡着,雖說新越蠱毒可以解毒,但是我心裡還是沒底,無論如何在解毒之前,我都要再看孩子一眼!”
聞言,獨孤蕭逸微微眯眼!
“傻瓜,你現在連自己的師傅都不相信了嗎?”知她現在,在這世上,有了太多太多的眷戀,捨不得離開,他脣角的笑弧,漸漸放大,他低眉斂目,凝着沈凝暄雖然憔悴,卻仍舊美的讓人窒息的臉龐,情不自禁的輕吻她的額,眼,鼻,脣,最後與抵着她的額頭,笑道:“放心,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殿門外,剛剛從暖閣抱着獨孤煜過來的獨孤珍兒,怔怔的站在那裡,心中涌上一種莫名的滋味!
凝着龍榻上相擁的身影,從來鮮少落淚的她,緊咬朱脣,緩緩垂淚……
————獨家首發————
因爲曼陀羅粉的藥效,沈凝暄終究沒能見到獨孤煜。
獨孤珍兒抱着獨孤煜進入寢殿之時,她早已在獨孤蕭逸的懷中,沉沉睡去。
動作輕柔的,將她放回龍榻上,獨孤蕭逸站在龍榻前,仔細凝視着她在燭光照耀下,一片蠟黃的容顏,然後轉頭看向獨孤珍兒,緊皺着眉頭吩咐道:“鬼婆何時會到?”
獨孤珍兒聞言,看了看更漏:“一刻鐘以後!”
她語音剛落,便見龐德盛帶着北堂凌進入了寢殿。
獨孤珍兒見狀,眉心驀然一緊!
回眸看了眼北堂凌,獨孤蕭逸再次轉頭,與獨孤珍兒說道:“今夜渡毒,他希望能夠在場!”
聞言,獨孤珍兒眸華微動。
不過,既然獨孤蕭逸都同意了,她自然也沒有反對的必要。
須臾,北堂凌行至龍榻前,看着已然陷入昏睡的沈凝暄,他緊皺着眉宇問道:“燕皇,你可想好了,新越蠱毒不一定解得了殘毒,若萬一解不了,你將毒渡走,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他希望沈凝暄能活。
但是有些話,卻還是不能不說!
“最壞的結果,不就是個死麼?只要她能活,我寧願赴死!”深凝着一直沉沉昏睡的沈凝暄,獨孤蕭逸不以爲然輕笑着,拉過沈凝暄柔軟無骨的小手,他在她的手背上深情一吻,轉頭看向龐德盛:“出去候着,今夜朕誰也不見!”
“奴才遵旨!”
深看獨孤蕭逸一眼,龐德盛眼底滿是心疼,但即便如此,他卻仍舊依獨孤蕭逸之命,轉身離開寢殿。
不多時,鬼婆到了只不過她並未獨自一人前來,在她身邊,與她一起同行的竟然是齊太后!
方纔獨孤蕭逸讓龐德盛去門外守着,便是要擋下齊太后,但是現在,見她入殿,他心中一跳,眉心輕皺了下,忙迎上前去,在齊太后身前恭身:“兒子參見母后!”
“皇帝……”
幾日以來,齊太后每日以淚洗面,此刻,看着盡在咫尺的獨孤蕭逸,她雙眸昏暗,伸手撫上略顯清瘦的俊臉“逸兒啊!我的孩子……”
這是齊太后,第一次當着衆人的面,如此親切的喚出他的名字,在聲音出口之時,她的眼淚,也似是斷了線的珠子,再次氾濫而出。
在這世上,除了現在躺在龍榻上的沈凝暄,只怕沒人比她更清楚,中瞭如太后的毒後,到底會有多苦!
但是現在,沈凝暄卻偏偏也中這種要命的毒,而他的兒子,也如他的父皇當年一般,要禍水東引,將毒渡到自己身上!此舉,必定會讓他經受毒痛,九死一生!
可是,眼下她卻什麼都不能替他做,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就像多年以前,看着她心愛的男人在自己懷裡離去一般,再以相同的方式,看着自己的兒子,也步了他的後塵……
這讓她,情何以堪!
因齊太后的一聲輕喚,獨孤蕭逸身形驀地一僵!
怔怔擡眸,看着自己的母后,他聲音暗啞,伴着顫抖之音:“母……母后……”
“逸兒啊……”
撫着獨孤蕭逸臉龐的手,不停的哆嗦着,齊太后伸手拂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卻掩不去那清明的淚痕:“你能不能……”
“不能!”
沒等齊太后把話說完,獨孤蕭逸已然微微搖頭:“孩兒不能!”
“母后知道你不能!可是即便你不能,母后還是忍不住想要問上一問!”
眼淚再次模糊了雙眼,齊太后眼底的淚水,奪眶而出,卻又忽而笑了,她臉上的笑,慈祥和藹,讓獨孤蕭逸的心絃,忍不住輕顫了顫:“母后!孩兒不孝!”
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置江山於不顧,置親母於不顧,還置自己的襁褓中的骨肉於不顧……獨孤蕭逸知道,自己不孝,不義,不慈,可是他卻必須要走這一條路!
必須……
“孩子!”
雙手捧住獨孤蕭逸的臉龐,齊太后眼角的淚水滾落到獨孤蕭逸的臉上,她儘量讓自己笑,即便她的笑,是那麼牽強,那麼苦澀,她卻還是在笑着:“母后知道,你見不得她死,母后也知道,如今你跟皇后,只有一條路可走,過去幾年母后一直沒能陪着你,現在母后會一直在這裡,守着你,陪着你,護着你……”
“母后……”
眼中早已熱淚盈眶,獨孤蕭逸看了眼方纔不知何時進殿的月凌雲和秋若雨,又轉身看着獨孤珍兒和北堂凌……他的視線,就那麼輕飄飄的一一從衆人身上掠過!
關於朝政之事,他早已託付於月凌雲,他的孩子,日後有沈凝暄護佑,一定會是天之驕子!
至於沈凝暄……只要有北堂凌在,全天下都沒有人可以動得了她……
他知道,今夜他不會死!
但是,即便發生什麼意外,他不幸罹難,他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母后!”
深吸口氣,獨孤蕭逸緊攏着俊眉,收回視線,最後對齊太后語重心長道:“如氏一族,之所以可以徹底清剿,離不了宸的鼎力相助,他爲我燕國的社稷,付出了太多,關於如太后,宸已經葬在了父皇身側……您便準他們母子葬在一起吧!”
似是早已料到獨孤蕭逸會提及此事,齊太后的臉上,並沒有太大的不悅和情緒波動。
“你是意思,母后明白!”悠悠輕嘆,她含笑對獨孤蕭逸微微頷首:“其實,當初母后說那些狠話,無非是不想讓她就那麼死了……此事母后依你便是!”
“母后!”
獨孤蕭逸伸手扶住齊太后撫在自己臉上的手,滿是感激道:“兒子待宸多謝母后成全!”
聞言,齊太后慈愛一笑,上前一步擁他入懷!
深深的,嗅着屬於母愛的滋味,獨孤蕭逸許久之後,終是依依不捨的離開齊太后的懷抱,微轉過身,看向龍榻上的沈凝暄,他步伐堅定的緩步上前。
在衆人的注視下,他褪去外袍,沉眸在沈凝暄身邊緩緩躺落。
見狀,無論是齊太后,還是獨孤珍兒,全都伸手捂着嘴,默不作聲的掉着眼淚。
擡眸,對衆人微微一笑,獨孤蕭逸視線微轉,看向榻前的鬼婆:“鬼婆婆,可以開始了!”
“好!”
鬼婆恭身應聲,面色凝重的取了兩把鋒刀,轉身將鋒刀遞給獨孤珍兒讓她拿到火前處理,她轉身將一顆藥丸遞到獨孤蕭逸嘴邊:“皇上,殘毒過體,不久後必然毒發,如此一來,定然痛苦難耐,這是麻醉散,可以讓皇上暫時扛過今晚……”
“有勞婆婆了!”
對鬼婆輕笑了笑,獨孤蕭逸接過她手裡的藥丸,張口含在嘴裡,輕輕嚥下。
微微側目,深凝着沈凝暄,他脣角微微揚了揚,深吸一口氣,對鬼婆輕點了點頭。
鬼婆會意,挽起獨孤蕭逸的手臂,在他的手臂下墊上紗巾,而後接過獨孤珍兒遞來的鋒刀,眉頭都不皺一下,霍然下刀,在他完好無損的皮肉上,豁開一道傷口。
於此同時,獨孤珍兒也沒有閒着。
只見她用另外一把鋒刀重新割開了沈凝暄手臂上尚未癒合的傷口,刀落之時,她手腕一擡,將沈凝暄的手臂置於獨孤蕭逸的手臂之上,讓兩道傷口相互契合。
當兩道傷口相接,她們兩人又分別封了兩人的幾處大穴,然後又動作嫺熟的分別在兩人身上連扎數針。
待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沈凝暄體內的殘毒,似是受到某種神秘的牽引一般,朝着她的傷口洶涌而聚,只消片刻,她手臂上的毒色,漸漸褪去,反觀獨孤蕭逸的手臂上傷口,卻漸漸變了顏色。
隨着殘毒入體,獨孤蕭逸知道,沈凝暄已然無礙,整個身心都放鬆了下來,但是……只片刻之後,他便覺自己的體內,像是有兩把火在碰撞燃燒一般,那兩把火似是要撕裂他的五臟六腑,衝破一切禁錮,讓他覺得體內不停燒灼,劇痛難忍。
但,即便如此,他卻仍舊堅持着,直到許久之後,沈凝暄手臂上的傷口,漸漸恢復正常,他才欣慰一笑,在劇痛的折磨下,任自己的思緒,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獨家首發————
冬日的陽光,絢爛,溫暖。
但對沈凝暄而言,這卻是生的希望!
她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再次睜眼時,腦海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記憶回籠,她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獨孤蕭逸懷抱着她,輕吻着她,陪她一起漫步在桃花花海,看那日出日落,讓她幸福的一直都不想醒來,但……夢就是夢,無論你醒與不醒,那都是一個夢!
只是,這一次在夢裡,她睡的十分恬然,沒有再受到毒痛的折磨……昏睡前的記憶,瞬間回攏,她眉頭緊皺着,驀地,自龍榻上坐起身來,卻不期扯動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忍不住瑟縮了下身子,倒抽一口涼氣!
“娘娘!”
青兒早已在龍榻前等候多時,見沈凝暄醒來,不禁滿臉喜悅之色:“您醒了?”
緊蹙着眉頭,看着眼前的青兒,沈凝暄伸手撫上自己的傷口,想到昏睡前,獨孤珍兒說過要替自己解毒,她兀自探手,撫上自己的脈象,卻在片刻之後,面露喜色!
解了!
她身上的殘毒解了!
以後,她真的可以跟自己的愛人和孩子,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了!
緩緩擡起自己的手臂,瞥見手臂上的繃帶,她一臉欣喜的攫住青兒的雙臂,不停的用力搖晃着:“青兒,你告訴我,我身上的毒,是不是解了?嗯?!”
“皇后娘娘!”
急忙伸手扶住沈凝暄的香肩,青兒凝眉看着她,想到獨孤蕭逸昨夜所經受的一切,她的眼底瞬間便氤氳起了水澤:“您身上的殘毒解了,真的解了!”
“謝天謝地!”
手臂上雖然仍舊在痛着,但是聽聞青兒的話,沈凝暄仍是喜極而泣,伸手擦去眼角的淚,她一臉急切的出聲問道:“皇上呢?他現在在哪兒?我要見他!”
“皇上在御書房!”
伸手撫去沈凝暄臉上的淚水,青兒有些牽強的扯了扯脣角:“皇上原本想要等到娘娘醒來,但是朝中事多,他只得先行去了御書房!不過他說了,等娘娘醒了,一定第一個告訴他,他一定會趕過來的!”
“那你趕緊去啊!”
有些急切的伸手推了青兒一把,沈凝暄難得感情外露,不再一派沉穩,而是一臉興沖沖的說道:“讓秋若雨趕緊去請皇上過來,還有……把太子給我抱來,我要看看他!”
“是!”
青兒起身,轉身之際,淚水已然決堤……
??——獨家首發——
彼時,獨孤蕭逸哪裡是在御書房?!
渡毒之後沒多久,他便毒發了。
爲了不讓沈凝暄醒來時看見他毒發的樣子,他忍痛移駕暖閣,在那裡帶着對沈凝暄滿滿的愛,守着他們愛情的結晶,經受着劇痛的侵襲!
暖閣之中,火盆裡的銀炭尚不曾燃盡,當值的宮人便又添了新的。
錦榻上,獨孤蕭逸身着一襲明黃色的常服,正坐身榻上,凝眸看着襁褓中睡的香甜的獨孤煜,此刻,他俊美無儔的容顏,有一半隱入陰暗之處,另一半則顯得線條隨和,儒雅淡然。
看到此刻的他,獨孤珍兒覺得自己恍然回到了數年以前。
彼時,他的皇兄還在世,而那時,獨孤蕭逸總是一身白衣,出塵脫俗,飄飄若仙。
猶記得,他看着獨孤宸和南宮素兒成雙成對時,眼底蓄滿流光的告訴她,他的心上人,要比之南宮素兒更美萬分。
那個時候,他臉上的神情,便是如此隨和的。
而她,卻在談笑之間,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要知道,南宮素兒已然是她見過最美的女子了,能夠比南宮素兒更美的人,她還真的沒見過。
直到,後來他鐘情於沈凝暄時,她還冷冷的打趣他,容貌平平的沈凝暄,難道在他眼裡便是傾國之色嗎?!
那時,他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解釋什麼。
然後,他被獨孤宸流放之時,沈凝暄揭下了人皮面具,她的心中才開始瞭然。
他的心上人,真真比南宮素兒更美萬分!
如今,轉瞬之間,幾年一晃而過。
時過境遷,他的心上人,成了他的妻,爲他生下了兒子,可是他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只怕以後再也不能笑如春風了……
錦榻上,獨孤蕭逸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獨孤煜尚且皺巴巴的小臉兒,旋即眸中帶笑,微擡眸華。轉身看向站在身後的獨孤珍兒,他輕勾了勾薄脣,低聲問道,“小姑姑,這才第一日,我便這麼痛,你說……我能瞞她多久?”
獨孤蕭逸的話,將獨孤珍兒的思緒拉回,擡眸迎上獨孤蕭逸的視線,眼睫輕顫了顫。她淡淡嘆道:“皇后身上的毒,因爲有聖丹的緣故,才堪堪拖了七個多月,但是新越蠱毒,卻必須在皇上的身子還沒有拖垮之前,開始使用,所以……我和師傅,會在一個月以後,嘗試着以新越蠱毒,爲你解毒!”
“那也就是……”
聲音淡淡的,讓人聽不出喜憂,獨孤蕭逸輕聲問道:“我還有一個月的的時間,與她長相廝守!”
語落,他擡眸向外。
見秋若雨疾步而來,他的脣畔不禁盪漾起一抹溫潤如風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