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多雨,前日裡纔剛落了雨,只兩日罷了,細密是雨絲便再次霏霏而落,將整座古城襯得朦朦朧朧。雨水自瓦口滴落石地的清脆響聲不時傳來,沈凝暄懶洋洋的蜷曲在窗前的貴妃榻上,呼吸着雨潤青吐的滋味,輕彎了紅脣,心滿意足的喟嘆一嘆!
聽着她的嘆息聲,端着熱茶上前的梟雲微蹙了蹙眉。將茶盞遞與沈凝暄手中,她的聲音不再如以往那般清冷,十分柔和的出聲問道:“皇后娘娘在感嘆什麼?”
將視線從窗外收回,沈凝暄緩緩坐起,微擡眉眼,與梟雲四目相對,她低眉淺啜口茶,有些苦澀的勾起脣角:“本宮在想,感情本是兩個人的事,若多出一人,便註定有人會受傷……”
深深的凝着沈凝暄,梟雲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娘娘是在爲皇上感嘆?”
“不完全是爲他,爲我自己,還有……這大千世界的男男女女!”淺淡笑着,沈凝暄想了想,將紅脣抿成一條直線:“一個男人對一個女子的感情越深,便註定對他身邊的其她女子薄情……”
梟雲瞭然,怔怔的想,因爲皇上對南宮素兒的深情,所以纔會有他對沈凝暄的薄情!
見梟雲走神,沈凝暄對她眨了眨眼,輕問:“本宮說話呢,你這丫頭想什麼呢?”
看着她眨眼的嬌俏模樣,素來神情清冷的梟雲,不禁有些苦澀的牽了牽脣角:“皇上對南宮夫人確實用情至深,不過娘娘是皇后,以娘娘的聰明,屬下想如果娘娘願意去爭的話,皇上一定會……”
“本宮無心去爭些什麼!”兀自打斷梟雲的話,沈凝暄將手裡的茶盞塞到梟雲手裡,再次慵懶後仰:“情之一字,從來讓人生不如死,皇上既是對本宮無意,本宮也省的去自討沒趣!”
梟雲的意思,她懂!
只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
感情,更加不能!
正如皇上不能強求南宮素兒,而沈凝暄和燕國後宮裡的衆多妃嬪,也不能強求於皇上,是一樣的道理媲!
定定的看着沈凝暄,梟雲沉思片刻,眸光閃動的出聲問道:“難不成,娘娘心裡,也有心儀之人麼?”
“心儀之人?”
好笑的看了梟雲一眼,沈凝暄的心微微一動!
想到前世裡獨孤宸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讓她心臟狂跳……她脣角勾起的弧度,有些苦澀的漸漸上揚,她眸色中波光閃閃:“也許,是有那麼一個人也不定!”
梟雲聞言,視線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她:“娘娘指的是齊王殿下?”
神情微微一怔,沈凝暄回眸迎向梟雲的視線,想到那個一心對她好的溫潤男子,她淺笑着問道:“你怎會想到齊王殿下?”
梟雲面色微沉,輕道:“在宮裡,從來不缺的便是耳朵和嘴巴,齊王殿下鍾情於娘娘,幾乎人盡皆知!”
“是嗎?”
淡淡斂了笑,沈凝暄輕挑眉梢:“外人可說過,本宮對齊王如何?”
甚少見的,緊擰了眉頭,梟雲對沈凝暄說道:“屬下知道,皇后娘娘和齊王之間清白如水!但是……”
“但是人言可畏是不是?”
出言打斷梟雲的話,沈凝暄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現下的樣子,有血有肉,不再冷冰冰的,本宮倒是喜歡的很!”
聞言,梟雲怔了怔!
不理會沈凝暄的取笑,她面色嚴肅道:“娘娘,屬下是爲您好!你心裡的那個人,只能是皇上!”
“我知道你是爲了本宮好!”沈凝暄略一勾脣角,語重心長道:“皇上心裡沒有本宮,本宮又何必要去自找煩惱?”
深深的,凝着沈凝暄淡漠的神情,梟雲沉默許久,卻到底無奈一嘆!
窗外,雨水落地的滴答聲徐徐響着,沉浸在這份寧靜之中,沈凝暄輕籲口氣,緩緩閉上眼睛,也就在她閉眼的一剎那,砰地一聲,屋內原本緊閉的門扉被人由外用力踹開。
聞聲,沈凝暄雙眸倏地睜開,梟雲則是心下一凜!
自沈凝暄身後閃身而出,她剛要出聲呵斥,卻在看清來人之後,心下一顫,急忙恭身行禮:“屬下參見皇上!”
來人,正是獨孤宸!
只見他甫一進門,便氣勢洶洶,周身都散發着冷冽之氣。
“皇上?!”
看他臉色不善,沈凝暄斜睇了眼他身手垂首跟隨卻噤若寒蟬的榮海,便已然知曉發生了什麼。穩了穩心神,她從貴妃榻上起身,淡笑着盈盈上前福下身來:“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
“沈凝暄!”
不待沈凝暄口中安字說出,獨孤宸驀地出手,狠狠掐住她的脖頸,沉聲喝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替朕擅作主張!”
“皇上問的好,我自己也想知道……”在他的大掌壓迫下,呼吸驟然受阻的沈凝暄滿臉脹紅,窒息的感覺襲來,她費力的喘息着,卻是眸光微閃,狠下心用力咬咬舌尖,顫聲問道:“在皇上眼裡,自己到底算什麼東西?!”
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定愛慘了南宮素兒!
否則也不會對她下此重手!
但……心肺間窒息的痛楚襲來,她的眸底泛起水霧,卻毅然決然道:“皇上今日如此待我,可想過我是大燕國的皇后,是你的妻!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讓你如此待我?”
“你還敢說?”
眉目間,是濃的化不去的戾色,獨孤宸手下的力道驀地收緊:“誰給你的膽子,竟敢自作主張給吳皇傳信?”
沈凝暄聞言,冷笑:“如今天下新越,中吳,北燕三國鼎立,皇上可曾想過,北堂凌一路從燕國跟到吳國,到底所爲何來?如今我們身處吳國,萬一皇上有個三長兩短,燕吳之戰必起……”
只單單一語便點破北堂凌所圖和其中利害,沈凝暄語氣前所未有的堅決:“如今我不管過去皇上和南宮素兒之間有過什麼,但錯過就是錯過了,她如今是吳皇的女人,她的安危本該吳皇出面,而皇上……您是燕國的皇帝,身負江山社稷和萬千黎民,龍體絕對不容有失!”
“閉嘴!”
沉怒一喝,獨孤宸哂然冷道:“朕要做什麼,還容不得你來插嘴!”
“事關皇上安危,只要我一日爲後,便有資格,也一定要插手此事!”眸底閃過一絲凌厲,沈凝暄冷嘲一笑:“除非皇上廢了我,可是怎麼辦?皇上曾答應過,不再與我提廢后之事!”
“呵……”
眸中陰霾甚重,已然怒到極致的獨孤宸森冷挑眉:“朕不能廢了你,卻可以殺了你!”
“皇上!”
驚呼一聲,生怕獨孤宸手下一緊結果了沈凝暄的性命,梟雲心身皆顫的對獨孤宸說道:“皇后娘娘所爲,一切都是爲了皇上安危着想,還請皇上手下留情,她是您的皇后啊!”
“皇后?”
冷嗤一聲,獨孤宸五指再次收縮:“她活着,是朕的皇后,死了仍然會是……朕的皇后!”
因他手下的動作,沈凝暄脖頸劇痛!
意識到獨孤宸眼底的那抹傷痛,她略顯青白的臉上,浮上一抹戲謔的笑,竭盡全力深吸口氣,她不怕死的冷笑道:“原本,我以爲,皇上是個明君,但是現在看來,爲了一個女人,你做到如此,爲君者,是爲天下不顧,爲夫者,是爲妻子不顧,着實讓人失望透頂!”:
“皇后娘娘!”
一臉焦急的看向沈凝暄,梟雲不住的搖頭,求她不要再去頂撞皇上。
然,沈凝暄知道,她若不如此行事,獨孤宸必定一意孤行!
是以,在悽然的看了梟雲一眼後,她緩緩仰頭:“皇上……若是下手便乾脆一些,莫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總這麼掐着我的脖子嚇唬我!”
那日,在她自請廢后以後,他也曾如此待她。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真心不好,誰也不想多試幾回!
還是那句話,她比誰都貪生怕死。
但是,卻篤定眼前這個男人,並非昏君!
被沈凝暄如此頂撞,獨孤宸俊美的臉上,掠過一絲狠戾,握着她脖頸的手倏而用力,他如死神一般,陰惻惻道:“朕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膽子,當真連死都不怕嗎?”
語落,他眉心緊鎖,置於沈凝暄脖頸上的指尖再次微微下陷!
“皇上!”
“皇上!”
同時驚呼出聲,無論是梟雲還是榮海,皆都一臉驚懼,卻不敢上前阻撓。
“皇上原來……只是想……知道我的……膽子……到底……有多大啊!”劇痛再次襲來,沈凝暄直覺眼前發黑,費力喘息着,她凝着獨孤宸的水眸隱隱一閃,驀地伸手扯住他的襟領,她將他整個人向自己拉近,仰起頭來吻上他緊抿的薄脣。
被人突然襲吻,獨孤宸還是第一次!
在沈凝暄吻上他的脣時,他全身猛然一震,整個人近乎石化!
因獨孤宸的怔仲,沈凝暄終於可以自由呼吸,顧不得羞怯,她緊攥獨孤宸的襟領,拼命的從他的呼吸中,汲取自己所需的氧氣!
此刻,管他皇上還是誰!
活着才最重要!
在這一瞬間,獨孤宸的鼻息之間,充斥着只屬於沈凝暄的桂花香氣,那幽香淡淡的,卻讓他覺一種異常的感覺自心中滋生,禁錮着她脖頸的手微鬆,他本想扣住她的手臂,卻在發現她正貪婪的從自己口中吸吮空氣時每羽緊皺,驀地用力將她推開!
“你……”
狹長的鳳眸,聚滿風暴,獨孤宸一時怒極,在推開沈凝暄之際,直接舉起右手,一巴掌便打在沈凝暄的臉上:“不知羞恥的女人!”
臉上一陣火辣的痛楚,沈凝暄眸光一閃,竟然想都不想,便朝着獨孤宸俊帥的臉上甩回一巴掌!
啪的一聲!
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屋內。
做夢都沒有想到沈凝暄會掌摑自己,獨孤宸並沒有躲開她的這一巴掌,被她打了個正着!
見沈凝暄打了獨孤宸,梟雲和榮海,皆都面色驚懼之色,忍不住倒抽口涼氣!
天哪!
皇后,居然打了皇上?!
她居然膽敢掌摑一國之君!
被沈凝暄的舉動驚得瞠目結舌,梟雲和榮海皆都一臉震驚,大張着嘴半晌兒說不出一句話!
自皇上登基之後,便是九五之尊,連太后都不可動手!
可沈凝暄……她這是要逆天啊!
“皇上不是想要知道,我的膽子到底有多大嗎?”忍不住劇烈咳嗽着,沈凝暄冷笑着對上獨孤宸驚詫的眸子,嘴角緩緩溢出殷紅的血水來,“我……沒讓皇上失望吧?!但求這一巴掌,可以把皇上打醒!”
聞她此言,榮海不禁暗暗咂舌!
沈凝暄這哪裡算是大膽?根本就是膽大包天才對!
今日這禍,他是闖大了!
垂眸瞥見梟雲滿眼憂慮又狠狠的剜了自己一眼,他不禁微微側目,偷瞄獨孤宸一眼!
若說,方纔被沈凝暄襲吻之時,獨孤宸近乎石化在當場,那麼此刻,被沈凝暄直接掌摑之後,他便是徹徹底底的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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