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周浩之言,雖然在場大部分人仍然因爲周浩的年齡對他有所輕視,但也不能否認周浩說得極有道理。由於之前的錯誤決定,導致四大銀行銀根緊張,對突發情況的應對能力也大大下降,也間接造成了香港銀行體系的脆弱。
曾應全點了點頭說道:“小浩說得也是實情,把港元回購過來存進你們銀行裡充當銀根,怎麼說我們也不會吃虧。反之,如果不理會對方惡意拋售港元的舉動,我們香港的金融市場可能會出現連鎖性的崩壞。”
“可是曾司長,那可是數以百億計的港元啊。”許士壬皺眉道:“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索羅斯他們是不是真的要對我們開戰,但準備好足夠的力量總是沒錯的,可是如果我們要把那些被拋售出來的港元吃下來,就會讓我們政府的資金少了很多啊。”
周浩靠在椅子上淡淡的笑道:“把港元回購過來放進銀行體系裡,也不過是把資金換種方式儲蓄起來罷了,有什麼可怕的。再說了,香港的外匯儲備現在是世界第三,要真有什麼突發狀況的話,不是還有外匯基金和土地基金這個屏障保護着嗎?”
任智康立即就拍了下桌子狠狠瞪住周浩:“外匯基金和土地基金?你知道那對香港來說意味着什麼嗎?那是我們香港的根基!沒了這個根基的話,香港的經濟會立即崩塌的,你居然敢打我們這個根基的主意?”
周浩攤了攤手:“任局長你冷靜一點,我可從來沒說過要打它們的主意啊,我只是說有外匯基金和土地基金做後盾,香港沒那麼容易被擊垮的。”
任智康的臉色緩和了些,但還是擺了擺手道:“你想怎麼辦我不管,總之你敢覬覦我們香港的外匯基金和土地基金的話,我任智康第一個就不放過你。”
曾應全輕輕看了任智康一眼:“智康,別生氣,我知道小浩不是那樣的人。”
觸到曾應全的眼神,任智康心裡震了震。曾應全這個財政司司長平日裡雖然不溫不火,對誰都一副和煦柔善的模樣,但手段使起來可不比任何官員差,他的那種不溫不火是真正的殺人不見血,常常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就一敗塗地,就像那“溫水煮青蛙”一樣,等發現過來時就已經逃不了了。
而曾應全一般在公衆場合都是叫任智康爲任局長的,如今直呼其名,雖然聽上去是親近了不少,但任智康知道,那是曾應全對自己有些不滿了,便連忙收斂起來不再說話,畢竟金融管理局是直屬曾應全管理的,他任智康在香港金融界雖然是人人高拜的一路神仙,但他就像是孫猴子,怎麼折騰也終究逃不過曾應全這如來佛的掌握的。
旁邊的許士壬見任智康偃旗息鼓了,也馬上閉口不言,把到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又見曾應全對那四大銀行的人問道:“不知各位有什麼意見?”
吃下來的港元會放進他們銀行體系裡充當銀根,對銀行是有利無害的,這四大銀行的人當然不會反對了,順水推舟的道:“我們都聽曾司長你的決定。”
曾應全點點頭,看向周浩:“小浩,那你認爲我們吃下多少爲好?”
周浩扭頭看向何雪雲,而一直留意着傳呼機回饋過來的消息的何雪雲說道:“現在已經有一百三十多億港元被拋售出來了,估計今天被拋售的港元總數會突破兩百億。”
聽了何雪雲的話,在座的人都是一驚,尤其是四大銀行的人,連忙拿出電話去詢問外面的消息,得到的回覆果然如何雪雲所言,這不到半個鐘頭的時間裡,外面又有三四十個億港元被拋了出來,可見對方的兇狠。
而周浩這時也對曾應全道:“對方拋多少,我們就吃多少。”
曾應全眯眼沉思片刻,就跟身邊的助理吩咐道:“去交代下面的人,全力把市場上拋售出來的港元買進來,有多少就買多少。現在已經有一百多億港元被拋出來了,我們港元的匯率肯定有所影響,那我們就用美元去把港元買回來,一定要把利率和匯率穩定住。”
那個助理點點頭,就立即出去把曾應全的意思貫徹下去了。
而任智康這時又道:“曾司長,那我們還要不要把利率拉高,來一個雙管齊下?”
卻見曾應全搖了搖頭:“不必了,小浩剛纔說得對,一味的拉高利率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招數,這一招對股市與樓市的打擊太大了,對方的投機成本固然是提高了,但我們的損失也很重,最後恐怕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結局。何況,這一味的採取守勢,別人也會以爲我們是好欺負的了。”
“好吧。”任智康的臉色雖然平靜,但眉宇間卻有些陰鬱。
如果這所有的決定都是曾應全自己想出來的,那任智康還不會有什麼想法。偏生這些是周浩這個“外來人”中途加入橫插進來的,剛纔周浩還公然否定了任智康的意見,這就讓任智康心裡有些疙瘩了。
周浩觀察者任智康,對他的想法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但現在的他可沒有閒暇去理會任智康的心情,現在這情形都能說是“國難當前”了,如果他任智康還因爲自己的個人喜惡來行事的話,那就不僅僅是爲官昏庸這麼簡單了。
來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周浩也就不想留在這裡惹那些傢伙的恨了。他對曾應全點點頭笑道:“曾司長,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沒有叫曾應全爲“全叔”,一來是因爲這畢竟是外面,二來也是爲了維護曾應全,因爲任智康他們都看到曾應全剛纔的決定是因爲自己才下的,而如果讓他們知道自己跟曾應全關係親密的話,恐怕就會在心裡腹誹曾應全假公濟私。雖然周浩與曾應全都問心無愧,但人言可畏,這種麻煩是能免則免。
曾應全有些複雜的看了周浩一眼,儘管香港的政治氛圍要比國內開明許多,但只要有人的地方,爭權奪利就避免不了,而要在其中立足,沒有足夠的手段是不可能的,所以曾應全對人情世故可謂透徹非常,自然能看出周浩迴護自己的意圖。
不過周浩忽然之間表現出來的在金融市場這方面的實力卻讓曾應全有些措手不及,就好像家裡的孩子在外面創出了一片天地,卻瞞着家裡的長輩似的。曾應全是早把周浩看成自己家裡人的,這也怪周浩太能討人歡心,別說曾應全和曾應沛,就連趙老爺子也常跟別人說周浩對他比趙定州那親生兒子都貼心,讓趙定州爲此吃味不已。
把思緒拉回來,看着周浩以及身邊的何雪雲,曾應全在心裡苦笑一聲,自己不知不覺都把周浩當成自己的子侄了,這小子還真厲害。嘴上則笑道:“那你先去忙吧,有什麼消息的話立即通知我。”
“嗯。”周浩點點頭,就跟何雪雲離開了這會議室。
周浩跟何雪雲一離開會議室,許士壬就對曾應全道:“曾司長,這個周浩如此處心積慮的要我們政府吃進那些港元,不會是他也摻和到裡面去,想要渾水摸魚吧?”
任智康立馬的瞪了許士壬一眼,而許士壬說完這話也頓時在心裡叫糟,因爲他想起了剛纔曾應全可是對他們介紹周浩是他自己的世侄,說周浩在裡面渾水摸魚,不就把曾應全也拖下水去了嗎?
曾應全的臉上卻不見什麼怒色,只是淡淡的道:“不說周浩給我們的建議對我們沒有什麼大的害處,就算他真的參與了進去,想要藉助我們政府的力量來爲他謀利益,畢竟也跟我們政府站在同一條船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總要比那些暗下里傍上索羅斯或朱利安那些野狼,對自己祖國的利益欲分而食之的畜生好多了。”
這句話曾應全雖然說得風輕雲淡,但在場衆人都不禁坐直了身子,因爲他們都能感受到曾應全身上透出來的那股子恨意。
曾應全擺擺手:“不說這些題外話了,各位,你們一定要密切注意金融市場上的風吹草動,索羅斯他們拋售多少港元我們就買多少。按照周浩的推測,索羅斯他們肯定買了大量沽空合約,現在他們打壓我們的股市和匯市,不僅僅是爲了刮一筆,還是在爲接下來的戰役做準備,最大限度的削弱我們的抵抗能力。”
聽到曾應全終於說出了“戰役”這個敏感的字眼,任智康就悚然一驚:“曾司長,你,你是說索羅斯他們真的要對我們開戰?”
“已經很明顯了。”曾應全嘆道。
任智康也很詫異,這次的會議因爲周浩的中途“搞局”,香港政府與索羅斯那邊的關係基調終於定下來了,這會議也無疑成了一次極有象徵意義的“圓桌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