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君集還有個錯覺,他一直以爲是看了古卷以後才感受到紫色奇星的,他混淆了,因爲得到的時間差不多,但不是在古卷裡得到的,這卷古卷只是教人使用神念,還有一些很霸道的禁制手法而已。
姜君集把精舍內能看到的地方都收拾了一遍,雖然以前也整潔,不過他喜歡這樣,他對精舍有很深的感情,臨走之前,他顯得格外肅穆。
逐漸入夜,乙真星嚴格來說沒什麼夜晚,這個太陽系有多顆恆星,還有一百多個星球,恆星在不同角度提供光芒,這個星球本身不偏僻,在各個角度都能接受到恆星的溫暖陽光,星球上空有大型的防禦禁制,禁制了陽光肆無忌憚的照射,不會顯得很熱,但也因此沒有了黑暗。也正因爲如此,所謂的夜晚,其實就是黃昏,或者比黃昏更暗一些。
姜君集緩步走了出來,他神色頗爲凝重,即將告別這生活十年的綠竹林,要說捨得,那是亂講,純粹的胡說八道,對這片竹林,他有很深的情感,說走就走,真捨不得。
嘆息一聲,姜君集有些眼淚汪汪的走進竹林,喉頭哽咽,神色間有着說不出的蕭索與落寞。
這裡的靈氣晚霞十分更見濃郁,一片一片的青色仙靈之氣蓬勃滾蕩,滋潤生命,氣息恬靜飄渺,活脫脫一幅仙境的樣子。
乙真星這麼厚重的仙靈之氣是透過法力鍛造出來的,吸引宇宙中的光芒經過多次轉換以後纔有的,不是所有星球都這個樣子,一般弟子修煉是沒有可能在這裡修的。
修道士處於修煉運行中時,這麼重的仙靈之氣對修爲沒什麼好處,畢竟修煉是修心嗎,在這裡修煉真元提升的太快了,處於突破境界狀態時,沒有任何好處,道門是禁制一般修行的人在靈氣過分濃郁的地方修煉。
木塵子他們就無所謂了,都是快轉世重修的人,這個星球本身就是道門辦大事的地方,除非修煉到很高的境地,對靈氣無所謂的時候,道門纔會允許弟子們過來潛修,否則,那是不可以的。
要都在靈氣如此旺盛的地方修煉,那不等於變相吃藥了嗎,境界修爲還要不要啊?將來天界天君是要看所有修行人全過程的,這麼搞肯定不行,修行的太容易了,心境中有一些心魔是必須看破的,靈氣這麼濃郁,稍加手段都可能抑制住心魔,那麼一來、心魔也就難以驅除了,修煉可不單單是煉功,修纔是關鍵,就是這個問題。
竹林翠嫩欲滴,猶如性格高傲的修士,風骨嶙峋,挺拔超羣,一根根身材苗條的錯亂站立,竹林彷彿面積巨大的翡翠,翠得讓人心思空靈,神魂寧寂。
竹林上空的清風緩慢微拂,茂密的枝葉發出沙沙聲,一如海潮澎湃,仙靈之氣淡然飄動時,這裡和天堂沒什麼差別。
姜君集彎下身來,隨手摘一片巨大的蘑菇,晶瑩雪白的蘑菇葉片肉厚而靈氣充足,他吃了十年,奇怪的是他竟然吃不夠。
輕輕撕下一片扔進嘴裡輕輕咀嚼着,喉頭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這塊不大的蘑菇竟然如此的難以下嚥。
突然,他用力咀嚼,死活把一大塊蘑菇嚥了下去,這也是他最後晚餐了,隨即他上手捂在臉上,使勁揉搓,彷彿痛恨自己這張臉,他揉搓的力量很大,以至於眼淚都從眼睛裡擠了出來,但他並沒哭出來。
他註定一個人面對悽風苦雨,這是無法逃避的,也許是命運,也許是宿命之必然,總之,屬於他的,他不會承受的太少。
“許久……”
姜君集終於平靜下來,深吸口氣,對他而言這是一個無眠之夜,走了以後,真的就得事在人爲了。嘆息一聲,姜君集轉身走出竹林,他明白,緣分已經斷了。
天空中大片的火燒雲壯麗非凡,上千裡巨大的雲朵在天空翻滾不休,猶如翻騰的巨浪,不時可以看見有人御劍橫空掠過,一道驚虹然後一聲炸響,雷霆自天際隱隱傳來。黃昏的道門自然而美麗,到處都充斥着一股寧靜。
姜君集走了出來,出神的望着漫天壯麗的美景,尤其看見有道門中人在天際偶爾的鬥法,他異常羨慕,心神不自覺的跟隨其飛舞,他好似陷入了某種境地。
“良久……”
姜君集恬靜一笑,彷彿體悟到哲理之本,笑的安靜而甜美,醜陋的臉譜似乎多了些許柔和。
木塵子悄然飛了回來,順應姜君集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天際雲浪翻滾,沒什麼好讓人沉醉的,他有些困惑,不知道小傢伙爲什麼笑的這麼開心。
由於他在姜君集面前收攝了氣勢,所以他給人的感覺很柔和,沒有什麼高手氣勢,更象是鄰居家的大哥哥,急劇親和力。
姜君集扭頭看去,笑道:“上人,您回來了?”
“看什麼呢,那麼出神。”
姜君集搖頭道:“什麼也沒看,失神了而已。”
木塵子微笑道:“這是道境,多體悟一下也不錯。”
“是啊,不然以後就沒機會了,來道境一次不容易,不多看看虧本了。”
木塵子一愣,訝然道:“你……怎麼了?”
“我來此已經十年,不算長,但也不短了,掌教真人給我的十年福德,小子受益非淺,如今到了走的時候。”他說的輕鬆,一絲火氣沒有,也彷彿說的是別人的事,與自己無關。這一刻,他顯得從容而淡定,宛若清風了無牽掛。
木塵子皺眉,他沉吟着稍稍算了一下,可不是嗎,到今天剛好十年,這一晃過的真快。
姜君集正色的躬身,誠懇的道:“多謝真人多年來的照顧之恩,上人乃有道之士,客氣的話我就不說了,惟有一禮表達對上人大恩大德的謝意。”
這個小子知道滿足,也很感恩,雖然在太乙道門的十年,他沒學到什麼道法,可他很滿足,對木塵子,他總有股說不出來的仰慕和依戀之情。
木塵子默然,一個不修煉的凡人走是必須的,不然等於把他禁錮於方圓幾裡內了,他也明白這個道理。
這十年他雖偶爾回來,卻和姜君集相處的不錯,冷不丁聽說他要走,多少有些捨不得,這小傢伙醜陋了一些,卻是有一些難得的品質讓人刮目相看,可掌教十年前已經下了口喻,那是不能更改的,他稍微不捨,卻是無話可說。
沉默了一會,木塵開口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姜君集一愣,忽然恬然一笑道:“誰知道呢,離開這裡以後我回老家去,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道門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有些事我也無奈,你的來世我可能趕不上了,我也快轉世繼續修煉,可能無法完成來世給你機緣的承諾了。”
姜君集哈哈笑着擺手,語氣頗爲硬朗的道:“上人不必如此,這十年我受益非淺,讀了那麼多書,這是我最輕鬆的十年,也是最幸福的十年,雖然一事無成,可也是命中註定的,嗯……我也借用道家的一句話;三千年前種花看的是緣分,未來是否結果,就讓這蒼天去造化吧……!”
木塵聞言面露奇色,禁不住讚美道:“小子,可以啊,如果你能早有這分靈覺,這一世都可能進入道門的。”
“是啊,我的前世罪孽深重,不然這一世不會這個德行,算了,不提他,皆是傷心事。”他顯得很灑脫從容,彷彿聚散乃是平常事,完全不值得一提似的。
木塵讚道:“不管怎麼說,這十年你過的有價值。”
姜君集微微一笑,眉宇間竟然流露出一絲不好形容的愜意,他果然看開了,不再執著是不是能留在太乙道門,一個瞬間,他淡定和諧,心態悠悠。
天空的雲浪過一萬年還是雲浪,星辰中的星球還是星球,只有以動促變纔有未來,如果永久如此留在這裡又如何,好男兒本來就應該遊歷四方,在運動中尋找機緣,又何必在意身處何地呢,如果在這裡可以修境界,十萬莽荒爲什麼就不能修煉境界呢。
木塵子無奈的點了點頭,道:“你能看得開也好,希望你在凡間過的好些。”
“我現在也想通了,好與不好,壞與不壞也許從來就沒有過差距,人間嗎,幻象而已,有什麼好在意的。”
木塵子一顫,他凝神,仔細看了姜君集一眼,他想不通這是爲什麼,怎麼一個道基惡劣悟性超差、罪孽纏身的人能有如此一說,他應該滿腦袋邪惡思想纔對,爲什麼如此一說呢,想了想,可他無法給自己答案,心底卻不自覺的生出那麼一絲敬意,隱約覺得這個小傢伙也許不簡單,能說出這麼有檔次的話來,實在不多見。
要知道凡人的概念和修道人是不一樣的,修道人的視覺角度與凡人差距極大,修道的人可以認識很多凡人無法看到的景象,可凡人卻會深陷其中,掙扎一生也難以跳脫出來,這是標準的境界差距。
如果有凡人沒修煉就能超凡入聖,這種人一旦修道,將是非常恐怖的,他將以一種外人無法理解的方式、打破一切形式的修煉記錄,而這種人嚴格來講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便道基極度高深之人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