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灰濛濛亮,傾爵已經醒來。睜眼看看在一旁安睡的他,輕聲起牀拿過披風披上走到了窗前。魚肚白泛亮了天邊,宮中各種聲音在迴盪,這個世界開始甦醒了。還在沉思怎樣出宮,宮門聲響起。皺起眉頭回身瞥了眼門口,桑者帶着侍女走了進來。
驚訝的發現傾爵站在窗前,而慕連斯橫躺在牀榻上酣睡。曙光照清她蒼白無光的臉,如雕像般屹立着不倒。桑者走上前去細細的看着她的眉眼,吞嚥下了要說的話,一個鞠躬一個淺笑。
“桑。”慘淡的臉上綻放出了一絲暖暖的笑意。“孤想偷懶。”
桑者會心的笑着招來守在門口的太監,一個眼色,對方知曉的退下了。回頭傾爵報以淺淺的笑意,桑者頷首應答,看着她被籠罩在曙光中的身影,產生了一圈光暈。
“王,您累了,再去安睡一會兒吧。”
“桑,你說這天下的大好河山都是屬於孤的嗎,這坊間的美妙風景也是屬於孤的嗎?”
聽出了傾爵話中的意思,桑者緊張的不敢言語。她卻像個孩子般笑着注視着,倚靠在牆壁上抱着臂膀瞄了眼悄然起牀的慕連斯,嘴角的笑靨放大。
“王,早安。”
那頭,慕連斯揉着惺忪的睡目坐在牀上,咧開了嘴角露出白淨整齊的牙齒。他的短髮已經蓄起,鬆散的灑落在肩頭,裸露出的上身讓侍女們紛紛捂面轉頭。撓了撓自己的頭髮,趴在牀上看着她憨笑着。
桑者驚訝的發現了傾爵的改變,會發自內心的笑,會開始注意身邊的人。當他們四目相對的時候,似乎沒什麼事物能夠阻擋那種穿透人心的震撼。
出宮的東清門旁,目送僞裝成出宮辦事的小太監的傾爵和慕連斯,許久緊皺的眉頭忽然舒展了。就讓她瘋狂一次吧,她不是神。
臨近春節的京都熱鬧異常,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的一年,忙碌在外的百姓早早的回來享受天倫之樂。街道兩邊盡是駐紮的小販,扯着嗓子宣傳自己家的東西。上次出宮是由曲濟帶着轉悠了一圈,那時已感覺欣喜若狂,這次可以自由盡情的遊玩,傾爵的臉上帶着從未有的笑容。
到處洋溢着歡聲笑語,比起幽冷的宮廷當中,只是置身其中就能讓傾爵感覺到無比愉悅。環着手臂站在樹蔭中看着此時正東張西望滿臉好奇的傾爵,下意識的笑着撫摸了下自己的鼻尖,忽然大步走過去牽起了她的手。
跳躍的心在他調皮卻不乏深情的眸中忽而沉澱了下來,感知他手心滾燙的溫度,消去了一切的寂寥。慕連斯不自覺的伸手將她散落在額前的青絲撫到了耳後,像個新婚丈夫般溫情脈脈的注視着她。
“斯,孤——”
慕連斯急忙捂住了傾爵的嘴巴,緊張的張望了下四周,人羣依舊忙碌在自己的世界中。有驚無險的放下了手,拉着她走到一邊的小巷口,責備的看着她。傾爵不滿的甩開了他的手,踱步到了另一邊,探着腦袋張望這個陌生的世界,心中充滿了好奇。
“我既然帶你出來就要平安帶你回去,所以今天所有的事宜都要聽我的。”
慕連斯盯着傾爵一板一眼的說着,對方冷哼一聲,心想着小卒管起大帥來了。
“不聽我的,那我們現在就回宮,我可擔當不起王的安危大事。”
說着一手扯住傾
爵的衣袖向旁邊走去,她執拗不過,使勁跺了下腳慕連斯才停了下來,背對着她偷偷笑着:也不過是小女子一個,用點小手段就輕易搞定了。
左思右想外加軟硬兼施,慕連斯還是一副不爲所動的神情。深呼吸了一口氣,躊躇了一會兒之後走到慕連斯的面前,擡眸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一個眼刀甩了過去。
強忍着笑意,慕連斯試探的輕輕抓住了傾爵的小拇指,見對方沒拒絕,大膽的把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當中,得逞的笑得像個壞孩子。剛剛邁出一步,慕連斯又退了回去。
“有帶銀票吧?”
傾爵歪着自己的小腦袋不解的看着慕連斯:那是什麼東西?
慕連斯一副被她打敗了的樣子,滑稽的比劃了幾下,傾爵才恍然大悟的從衣袖中拿出離宮時桑者交予自己的東西。小心的將銀票塞回傾爵的衣袖中,拉着她的手興高采烈的融入了人羣當中。
方便在坊間行走,慕連斯帶着她進了一家成衣行。正在打掃的店小二熱情的迎了上來,慕連斯還沒打招呼,只見他眼睛發光的走向了傾爵,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慕連斯不滿的咳嗽了幾聲,雖說現在身着太監的服裝,但是帽子沒帶,傾爵的長髮散落着,一看就是個絕色女子。
想着傾爵若是女裝打扮上街,一定有大羣狂蜂浪蝶圍聚而來。思前想後硬拽着店小二的手臂,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店小二疑惑的瞅了瞅像好奇寶寶一樣四下張望的傾爵,被慕連斯一個威脅的眼神給逼退了進去。
脫下身上小太監彆扭的衣裳換上了一身白色的長袍,紮起的髮髻戴上了一個白玉冠。正當他爲自己的造型沾沾自喜的時候,布簾掀起時,一個翩翩弱質少年出現在了他的眼簾中。金冠鎮於頭頂束起了長髮,眉宇間流露着清秀不羈。身着金絲長袍,腰間玉帶秀出纖細的腰身。手中拿着一把紙扇,神情冰冷的看着他。
若她是男子,必也是一妖孽。
兩人走在路上惹得少女頻頻駐足回首,捂面青澀的笑着對他倆指指點點。慕連斯靠近聽清她們的對話後,垂頭喪氣的退回到傾爵的身邊。突然他勾搭住了傾爵的肩頭,衝着一邊議論紛紛的少女們猥瑣的一笑。
“看,就知道他是齷蹉的大叔。”
“就是呀,那麼俊俏的一個小哥就這麼被玷污了。”
將一切盡收耳中的慕連斯爽朗的大笑,惡狠狠的轉頭瞪着那兩個長舌婦:齷蹉大叔?我好歹也是堂堂一美男子。
看着眼前的她像個天使一般綻放着暖意的笑,流連在各個攤位前,好奇的左摸摸右看看。慕連斯能做的只有牢牢牽住她的手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一眨眼她就回自己的天界去了。逛得累了他找了個小茶館坐下,點了一些茶水點心。
望着這個新奇的世界,望着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幸福,汲取他們身上的快。突然,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婆拄着柺杖拿着破鉢,步履蹣跚的行走在各個路人當中行乞。只是沉浸在幸福當中的百姓都懶得去理會,厭惡的唾棄着讓她離自己遠一些。老婆婆窘迫的擦拭着臉上的污漬,尷尬的拄着柺杖往一邊無人的角落走去。
不是天下太平嗎,不是人人安康嗎,爲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順着傾爵的視線看見了那個要飯的老婆婆,看見了她眼底的悲
傷和不解,清了清嗓子。傾爵收回一切不快的神情,只是靜靜的看着老婆婆吃力的坐到了一邊的地上,陽光照不暖那裡,人心卻更加寒冷。她不由裹緊了下自己的破棉襖,可還是凍得渾身發抖。
“不用震驚,只是你一直生活在宮中,此時見到纔會這般難以相信。”
慕連斯的勸誡她並沒聽得進去,咬着嘴脣眼睛溼潤了:“深宮高坐讀天下,天下盡是繁華安定。”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而她則自嘲的笑着,偷偷擦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正當他們被悲傷纏繞的時候,一隊官兵赫然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帶頭的命令手下蠻橫的拽着老婆婆往城外拖,路人雖質疑和指責可無人敢與官兵作對。小茶館的老闆在旁桌收拾着,看着街道上的情形,無奈的嘆了口氣。
慕連斯轉頭看着他,說道:“老闆,你在感嘆什麼?”
店老闆又嘆了口氣,指着在衆人中掙扎的老婆婆說道:“那位要飯的老人家無兒無女,相依爲命的老伴在半年前病倒了,她纔會到城裡來要飯攢錢給自己的老伴治病。我這裡也是小本經營,不然也會盡些綿薄之力。沒想到這些畜生連這麼個可憐的老人家也趕,說爲了保持京都的形象,簡直是可笑。”
未等慕連斯反應回來,傾爵已經拔腿向走到巷口的他們衝去。他驚恐的急忙放下銀兩追了上去,將傾爵拉回了自己的懷中。傾爵的行爲已經激怒了官兵,帶頭的凶神惡煞的瞪着傾爵,見他們兩個絕色的大男子抱在一起,臉上浮現起了淫蕩的笑容。
老婆婆被嚇得不清,皺紋似溝壑般縱橫在臉上,歲月的痕跡中苦澀的淚流滿面,懇求的望着傾爵和慕連斯。傾爵的突然行動已經讓他冷汗直流,此時她在自己的懷中還不安分,拳頭死死的握緊,眼神狠狠的瞪着帶頭的官兵。
“滾一邊去,沒看見官府在辦事呀。”
帶頭的官兵不屑的吐出一句,傾爵的手猛地擡了一下,被慕連斯硬生生的給壓了下去。一頭冷汗的苦思接下來該怎麼處理,他們可是偷偷出宮的。
“你們憑什麼抓那老人家,難道就因你們身披官府,其實你們就是衣冠禽獸。”
傾爵的話激怒了對方,趁四下無人就想收拾他們。慕連斯無奈的嘆了口氣,拍了拍傾爵的背把她安置在了一邊。突然一個轉身,拳頭隨之而上,一拳把帶頭的官兵打飛了出去。見自己的老大的地上痛苦呻吟,其餘的人揮刀直上。慕連斯慢悠悠的打着哈欠,揉了揉自己的拳頭,雙眸射出一陣陰冷鄙夷的笑。
近身肉戰,看得傾爵心驚肉跳。慕連斯修長的身形在衆人中躲閃騰躍,英姿颯爽的烙印在她的心中。三兩下的功夫,那些只會仗着自己衣裝的酒囊飯袋被打趴在地上,鼻青臉腫的看着一臉淡定的慕連斯,哪裡還有剛纔的氣焰囂張。
走回傾爵身邊對着她調皮的眨了下眼睛,她讚賞的一笑,走過去狠狠一腳踩在了帶頭官兵的胸口,眼中的威嚴足以殺死人。
“你們所有的權利是來自王,而賦予的目的是爲了保護一方百姓。今日只是受些皮肉之苦,若他日還是如此,定叫你們屍首分家。”
餘暉中,她的臉是那麼冷淡,眼神似乎可以刺穿人心。每當涉及家國大事,她好似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嗜血冷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