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看着傾爵喝下安神茶安然熟睡後,慕連斯深深的呼吸了口氣,溺愛的凝視了眼她的臉,轉身走出了寢宮。從御膳房拎上幾壺好酒和一些菜餚,他準備找叔炎開誠佈公的談一次,只爲傾爵。
渾身上下被寒意所包裹,他卻感覺不到寒冷。站在叔炎的廂房門口,沉思了一會兒後敲響了房門。叔炎正臥於牀榻之上回憶過往,聽得有人敲門心頭一喜。快速跑過去打開房門,卻沒見到自己心中所想之人,眉頭垮了下來,但還是禮貌的邀他進房。
房中爐火燒的旺盛,抖落一身的寒意將手中的酒水菜餚放到桌子上。叔炎疑惑的看着他不請自來還自帶酒菜,猶豫着剛要發問時,慕連斯坐了下來,並示意他入座。知道來者不善,他從容入座,早就想領教下這衆人傳說中的人物。
對飲了幾杯之後,是慕連斯先打破了當中的寂靜。
“我聽王說起過你的身份。”
不動聲色的望了他一眼,長長的鼻音代替了回答。自斟自飲了一杯後,正視着慕連斯的臉,許久才露出一個笑容。
“那此次前來炎是爲了何事?”
“我是想問,炎蓄意進宮所爲何事?”
房中瞬間充斥着火藥味,兩個男人就這麼互相看着對方,暗自較勁誰先動怒。吃了口菜餚,叔炎突然淺淺一笑,深沉的讓他捉摸不透。
“斯既已知我的身份,難道我回自己的家還要向你交代?”
自知言語上佔不了上風,慕連斯思量了一會兒,突然憨笑着舉杯要敬他。叔炎淡定自若的舉杯與他共飲,然後靜靜的等待着對方的進攻。
“王有意爲炎指婚,不知炎是否有看中的姑娘。”
“王若有旨意自會傳旨,不用勞煩斯來通報。”
按捺住快冒到咽喉口的怒火,露出個自認爲很友善的笑容。
“同是男人,我明白炎的心情。七年在外的生活一定過得很寂寞很辛苦,但是那時的王還年幼,而且這些年她一直認爲你已經死了。此次你突然回宮,王寢食難安,既高興又害怕,你……”
“我不會對爵造成任何的傷害,即使七年前我差點死在她的手中。”
“可你是王一生的污點!”
叔炎淡定的一笑,扭頭喝了杯酒。慕連斯已經處在了下風,他根本不是叔炎的對手,此時顯露出了所有的情緒,狼狽的猛灌白酒。餘光偷偷打量着他的臉,疑惑傾爵爲何會這般迷戀於他。言語失當,舉止不雅,雖有一副好皮囊,但宮中這副姿色的大有人在,難道真是他施了什麼妖術迷惑住了傾爵。
不歡而散的酒席,帶着一身酒氣的慕連斯回到房中就呼呼大睡了,看得在旁看書的寧之博一愣一愣的:真是個透着古怪的神人。
翌日,正埋頭批閱奏章的傾爵忽然想起東苑的梅花此時應該開得旺盛,少女絕色的臉蛋上掠過一絲俏皮的笑意,對着桑者吩咐了幾聲,她無奈的搖頭走了出去,就知道她又想偷懶了。穿戴好披風帶着侍女走出
了御書房,四周堆砌了不少積雪也無人收拾,只因慕連斯一句踏雪尋梅也挺美。
迎面而來的寒風凍得傾爵的臉蛋通紅,卻絲毫沒有妨礙到她的興致。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走到了東苑,站在梅花林前沉醉在這秀麗的風景中。聽得身後腳步聲在靠近,欣喜的回過頭看見的卻是叔炎,內心一怔。
原本抑鬱的想到梅花林中賞梅一番,卻沒想遇見了一直避着自己的傾爵。喜出望外的急忙走了過去,幾日來的陰霾一掃而光。見避無可避,傾爵讓隨身的侍女們退下,此時就只剩下她和他。
眼見氣氛膠着着,叔炎指着當中最強壯的那棵梅花樹,淺笑着說道:“還記得那棵梅花嗎,當時你說它是溪瓏帶着你種下,現在也已茁壯。”
傾爵不願回想過往,她不會原諒當年自己的衝動,險些讓叔炎喪命。可是她也面對不了叔炎,因爲他會讓她想起自己當年的不堪。
走過去習慣的撫摸了下她的腦袋,傾爵驀然擡頭看着他,還是從前那般。突然,她驚恐的像後退了幾步。她看見了叔炎胸口那妖豔的鮮血在刺痛自己的眼睛,血染白雪的場面至今還在她的腦海中。
叔炎猛然伸手將她攬入了懷中,他猶記得以前就是這樣抱着怕冷的她爲她取暖。不帶一絲猶豫,傾爵推開了他的懷抱退到了一邊,不住的搖着腦袋示意他別靠近。思念了多年的人兒終於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肆意的靠近激怒了傾爵,她奮力吼了一聲,震驚了叔炎。傷痛洋溢着雙眼,連四周的空氣中都瀰漫着悲傷。剛剛伸起的右手無力的垂下了,因爲他知道自己再也抓不住什麼了。可是他不甘心,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爵,像七年前所有事情未發生那般,我還是你的炎——”
“你錯了,當年是孤的過錯。是孤錯手傷了你,讓你七年流落在外。孤願意做出補償,孤會給你一座王府,讓你一生無憂無慮的生活……”
“你更加錯了!”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激動和憤怒,叔炎吼了一聲,傾爵一怔。“七年前我就說過,那些謠言也好,即使我真的成了王,你也會是我的王妃。王的擔子太重,我只想你快樂無負擔的生活。可是我對王的位置沒有一點留戀和在意,我真正想要的是你!”
傾爵癡癡的笑着,笑着笑着淚水就涌了出來。叔炎手足無措的想要上前安慰,卻被她冰冷的眼神逼退了腳步。擦着臉上的淚水,淚光中他深情依舊,可她已經變了。從捅傷他的那天起,他們就已經回不到過去。
“爵,別哭,炎給你講故事。”
她的淚水更加氾濫,思緒一下子飛回到了十歲那年——與叔炎的初識。
十年前的那天中秋,璃皇和溪瓏因南方水患沒能趕回京都陪她過節。孤單的她就坐在桃花樹下一直等,因爲她記得溪瓏對自己說中秋是一家團圓的日子,他們一定會趕回。越想越孤單,淚水忽然劃破了臉頰。
正當她倔強的擦着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
時,一張手帕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一個少年對着自己淺笑,暖暖的安撫住了她蒼涼的內心。當時他對她說:小妹妹別哭,哥哥給你講故事。之後的每個夜晚,傾爵都習慣在叔炎的故事中入睡。
十年後還是這個語氣,還是這個人,心頭卻更加淒涼。
“爵——”
癡情的叫喚沒能消去她此時對他的恐懼,當一個人要面對自己最大的失敗和錯誤時,會連直視的氣力都沒有。
“炎,我們該好好談一下。”
聽着她並未用‘孤’來分割兩人的關係,叔炎欣喜的笑着,一步步向她走去。
“但是——”恐懼害怕內疚,她分不清自己對他是何種感覺,只是她知道不能讓自己再這麼失態了,她是王!“我已是王,你還是臣,君臣之間的禮儀你該懂的。”
“呵呵。”最悲傷莫過於曾經的她已高高在上,而自己卻只能遠遠觀望。絕望的凝視着她的臉,悽美的笑綻放在嘴角。“王,爲何你對炎這般絕情。當年的事情沒人知道,炎願做你的男寵……”
“你是炎帝,父皇親封的。不日孤將恢復你的封號,也會爲你選上一處府邸。安心的做你的炎帝,不要再糾結孤了。”
“炎不稀罕什麼炎帝,炎這輩子的夢想就是能和王在一起……”
傾爵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你和孤可以以兄妹相稱。”
“呵呵。”癲狂的癡笑着一下子癱倒在了雪地上,撫起一抹白雪,看着它在手心中慢慢融化成水,眼角豁然迸出一行淚水。“七年思量七年期盼,欣然歸來卻換得如此下場。爵,你是真的不在意炎了還是因爲慕連斯?”
“慕連斯?”傾爵不解的重複着他的名字。“炎,孤不知你在說什麼,你還是快些起來,免得着涼。”
“那個來歷不明的男子,爲何你會將他留在宮中?”
此時他的眼中燃燒着熊熊怒火,將一切的罪責全都歸到了慕連斯的身上。傾爵已不想再多做脣舌,瞥見不遠處桑者正帶着慕連斯過去,趕忙繞過他走了過去。一臉睏意的慕連斯發現叔炎竟然也在場,而傾爵正一臉焦急的衝自己走來,睡意瞬間無存,快步走了過去。
“王,安好。”
他還是乖乖的作揖請安,有他在,傾爵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桑者瞅了瞅還癱倒在地上的叔炎,恍然間明白了什麼。
傾爵使勁掐了下慕連斯的手,痛的他齜牙咧嘴的:“怎麼來得這麼慢?”
慕連斯無辜的輕聲說道:“昨夜醉酒,桑姐姐來得時候斯還在睡覺。”
惱怒的瞪了他一眼,慕連斯乖乖的奉上笑臉一個,她才解恨的露出個笑容。
叔炎擦去眼角的淚水緩緩起身看着他們,郎才女貌看似天生一對,可當年她的身邊明明站着的是他。爲何她會對自己不念舊情,他望着慕連斯的眼神都要噴火。而他無故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一掠而過,他發誓要傾爵回心轉意,只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