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長離受了八年的苦,心中也早就對這一點產生了強烈的疑惑。
梧桐既然能用這麼複雜詭異的手段來保住他不死,那就代表她完全有能力使用其他辦法治好他當初的傷勢。
而她卻非要折磨他,非要讓他承受這種粉身碎骨的折磨。
段長離的魂魄沉在鼎中,映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魂魄化身。
他的魂魄化身開口,冷冷道:
“我知道,你就是想折磨我。”
梧桐掩嘴,咯咯地笑:
“你若是這麼想也無妨,我自然不想便宜了你。你覺得,自己這八年受的苦,能不能抵得上當初蘇紫玉受的罪呢?”
聽到梧桐是爲了替蘇紫玉出氣,段長離倒是沒那麼憤怒了,苦澀一笑:
“我覺得,還抵不上。”
梧桐笑的更加燦爛:
“我也這麼覺得。所以,我還要爲你重鑄肉身、洗滌魂魄、鍛造神識……每一個步驟,可都是疼得很呢!麻煩是麻煩了點,但這樣我就能廢掉你的魔道修爲,讓你徹底沒有再害蘇紫玉的機會。”
段長離的魂魄化身擡起頭,望着梧桐,一臉空明:
“繼續。”
梧桐也不與他客氣,五指虛張,微微仰頭,紅髮妖嬈舞動。
金紅色的火焰在梧桐身上“轟”的一聲燃起,將她整個人吞沒,卻沒有灼傷她半點。
烈焰凝聚於梧桐眉心,凝鍊之後,變幻成一隻三寸大小的火鳳。
這小小的火鳳,散發出來的熱量卻驚人的大。
火鳳一聲清脆啼鳴,鑽到了鼎的下面,瞬間將冷卻下來的青鼎又給燒成了通紅!
通紅的藥鼎,煮沸了那一鼎的藥水。小說
藥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被蒸發,白茫茫的水蒸氣衝出藥鼎,遮蔽了梧桐的雙眼。
梧桐凝眸,透過那水霧看着,神情嚴肅。
而段長離現在,就像是被人切成了數萬塊,所有碎片都被丟進了一口熱鍋裡,被沸水滾煮。
可怕的是,每一塊碎片,都還留有知覺。
梧桐沒騙他。
這痛,果然比之前熔化肉身還難捱!
但現在,段長離卻強忍住了,沒有再因爲疼痛而發出半個聲音。
既然知道了自己受的痛苦是一種懲罰,那段長離無論如何,也要讓自己安靜。
因爲,他甘心接受懲罰。
見段長離半天沒有動靜,梧桐倒是有些詫異:
“你這男人,性子倒是古怪的很!之前疼的比現在輕,你知道呼痛,現在更疼了,你反倒能忍住一聲不吭。《荒火星辰碎》存在這世上數萬年,練過這功法的九成九都被活生生疼死了,你疼的話還是喊出來吧,何苦強忍呢!”
段長離的魂魄化身不吭聲,目光堅定如星。
梧桐也不再和他說話,專心致志煮着那一鼎藥水。
這個步驟很快,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鼎中的藥水就被煮幹,涓滴不剩。
而鼎底,只留下了一灘白色的灰燼。
梧桐小心翼翼將這些灰燼撈出來,也不過淺淺一捧。
她施展了一個小妖術,將這些灰燼揉成一枚丹藥,丹藥的上面篆刻着幾個歪七扭八的妖族文字。
梧桐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珠,將這枚丹藥重新丟回到鼎裡。
又在蘇紫玉的倉庫裡取了一些煉丹用的精純癸水,梧桐將鼎注滿。
那枚小小的丹藥沉在鼎底,被癸水浸泡着。
梧桐時不時往裡面添一些藥草,然後繼續去煉器。
段長離的魂魄化身一聲不吭,只盯着那枚丹藥。
當丹藥被揉搓成丸時,段長離也覺得自己就像是還有肉身,只不過整個肉身都被連骨帶肉的擠成一團,疼,又憋悶的厲害。
這種痛苦持續了四年。
被泡在水裡四年整,突然有一股力量破丹而出丹藥裡,鑽出了一根嫩綠色的細芽。
細芽柔柔弱弱的,生長速度卻快的驚人。
只一天的時間,它便長滿了藥鼎,並將那大半鼎的癸水吸收殆盡。
滿鼎都是脆嫩嫩的葉子,每一條枝蔓上,葉子的模樣都不太一樣,這些葉子融合了十二年來投入鼎中的所有藥材的精華,每一種藥材的藥力濃縮成一條枝蔓。
淡淡的藥香溢出,氣息清新。
而葉子的根,還牢牢紮在那枚丹藥上。
丹藥先催生出了這一鼎的綠植,而綠植,接下來就會反哺丹藥。
一條條的綠植枯萎。
而丹藥卻開始長大。
當三十二條枝葉的藥力被吸收殆盡,圓形的丹藥也化作了一個小小的胎兒。
那胎兒不過拳頭大小,面目還有些模糊。
綠植繼續枯萎,而那胎兒也越長越大。
胎兒漸漸長出了毛髮、指甲、面目越來越清晰。
當它長成胖乎乎的幼兒,五官已經像極了段長離。
幼兒、稚童、少年……
當所有的綠植都枯萎成灰,那一鼎枯萎的枝蔓裡,躺着已經是二十多歲青年模樣的段長離。
段長離的肚臍還連着一條主根,梧桐跳進鼎中將那根掐斷,此時的段長離終於徹底脫離了那些綠植。
梧桐將段長離的肉身運出藥鼎,沒有魂魄神識,這具肉身雖然可以憑本能呼吸,但永遠都醒不過來。
而梧桐接下來,便要煉化段長離的神識和魂魄。
她看着段長離的魂魄化身:
“將你的神識也凝成化身,過來。”
段長離沒有任何抵抗,神識和魂魄都凝成化身,飛到了梧桐的掌心。
段長離畢竟已經是渡劫後期修士,神識魂魄很強悍,他刻意把自己的化身維持在巴掌大小,但若是他想嚇唬人,完全可以把化身恢復本來大小,那至少也有幾十丈高了。
梧桐幻化出凰火,煅燒着段長離的兩個化身。
魂魄化身,用的是妖術。
神識化身,用的是法術。
一心二用,梧桐的臉也很蒼白,這些年雖然已經和肉身有了不錯的契合度,但運用起復雜的法術時還是會力不從心。
而魂魄和神識同時被灼燒的痛苦,也讓段長離痛不欲生。
七七四十九天的煅燒之後,梧桐徹底將段長離魂魄和神識上殘存的關於魔氣的痕跡抹去。
梧桐疲倦極了,一甩手,將那兩個化身打入段長離的新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