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天的天氣特別冷,連大河也結冰了。左家浩浩蕩蕩的娶親隊伍直接從結了冰的河上面走過,徑自去了河下游。
由於新娘子有了身孕,左家就僱了輛馬車拉着大紅花轎,把新媳婦兒給接了回來。一路上,娶親隊伍黑壓壓的一片,這新郎官兒也長得一表人才,駕着紅帷子馬車,別提有多風光了。
可過大河的時候出事了!也不知道是冰面太薄還是人太多了,剛好就在紅帷子馬車下面裂開了個大洞,連人帶馬都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異變陡生,娶親隊伍裡馬上炸開了窩。一對新人都掉進河裡了,這可如何是好!隨着冰窟窿下的水越來越趨於平靜,人羣也是越來越慌亂。
人羣裡還是有機靈的人,馬上召集了大家去河邊上僱水性最好的漁民,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按說冬天就是漁民也不敢下去,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行人好歹僱到了幾個。幾個漁民脫了衣服就一個猛子扎到了水裡。
就這樣尋找了半日,終於把一對新人都撈了上來,可都凍得硬邦邦的,早已經沒氣了。
婚事一下子變成了喪事。左老太太聽了這驚變馬上不省人事了。還是左老漢身子硬朗,硬是撐着病體給兩個人又辦了次冥婚,葬進了祖墳裡。
按說,事情到這裡應該算是完了,可詭異的事情正是從這裡開始的。
卻說這一帶有個有名的盜墓賊姓巳,外號巳開。據說早巳開跟着大盜墓賊黃四幹過一段時間。黃四曾經當過兵,所以對武器的配製還真有一套。說起盜墓來,流派很多,而各派的手段也有不同,這黃四卻不屬於任何一派。
要說是在盛世,盜墓講究的就是一個隱蔽,傳下來的古辦法很管用。可在亂世裡,這盜墓就講究一個字:快。趕快完事兒收拾東西走人是上策,要不然被人發現了保不準就會變成殺人越貨。
在那個沒王法的亂世裡,值錢的東西可能會救命也會害命。黃四的手法就是選好位置,挖坑,然後弄開墓門與機關進了墓室裡,人直接撿了寶貝收拾走人。
黃四最近手頭非常緊,自從單立門戶以來他就沒發過多少財,再加上此人五毒俱全,一時間沒找到古代的大墓,就打起了左家這對新人墳墓的主意。
按他自己的盤算,這左家一對人是新婚猝死,所以墓中的值錢陪葬品應該不在少數,再加上他的本事就是快。賊不走空,等到左家人知道了,他也早就逃得沒影兒了。
說幹就幹,黃四去左家的墳地悄悄轉了好幾次,回家就估摸着一些工具,當天晚上,月黑風高,他就上路了。
只是他纔不管什麼荒墳禁忌的,直接用銅鍬在大墳包前挖了個幾尺來深的大坑,接着就慢慢向墓中挖進去。
不久,兩個顯露出來的棺材中,有一個棺材板已經被掀翻在地。黃四也心中暗自高興,因爲被掀開的是新媳婦兒的棺材,只見裡面的新媳婦兒還穿着大紅的衣裳,身上戴滿了珍貴首飾。
黃四大喜之餘直接上去將這些值錢的物件取了下來,可就在他揪下最後一對珍珠耳環的時候,棺材裡卻傳來了夜貓子的嚎叫聲!
“哪裡來的野貓?”黃四皺着眉頭尋找着叫聲的來源。可他越聽越是心驚,這哪裡是夜貓子在叫啊,分明就是剛滿月嬰兒的哭聲!
“不好!”
黃四也算是閱歷豐富,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妙,趕忙就要抽回手來。哪知這時他感覺自己的胳膊像是被什麼野獸給咬住了,刺骨鑽心的疼。棺材黑暗的角落裡赫然閃亮了兩道綠幽幽的亮光。
黃四大驚失色,瞬間就跳離了那棺材兩丈來遠,可那兩道亮光卻如跗骨之蛆,隨着他也跟來了。
由於常年幹盜墓的營生,黃四的目力也是驚人。他依稀可以看見一個嬰兒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同時還張嘴咬住他的胳膊不放。
老一些的陰陽師有句話叫:寧遇兇靈,不纏小鬼。意思是說,這兇靈雖然凶煞,可它好歹還曾經爲人,有那麼點爲人的習慣。可這小鬼是一時都不曾爲人,生而爲鬼就相當可怕了,因爲它會一直追着衝撞了它的人,直至把這人折磨到死。
顯然,黃四就遇上了小鬼。
要說這黃四也着實膽大,他右手直接按住了嬰兒的頭,左手使勁甩了起來。也許是嬰兒也將力氣耗盡了,竟被他給甩了下來。
黃四趕忙轉身,衣襟裡裹着那些珍貴首飾就趕忙往外跑,身後那嬰兒的哭聲聽得他脖子都發酸。
回家後,黃四發現右胳膊的衣袖子都被血給染紅了,凍得硬邦邦的。他趕忙將衣服脫了下來,一看,右胳膊竟然被那嬰兒給硬生生撕咬下了一大塊肉。
剛纔在危急時刻,黃四還不覺得疼,可在此時胳膊上傳來的是鑽心的疼。他疼得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低頭一看,傷口烏青一片,不住地向外流着黑血。
黃四咬牙用布帶將傷口緊緊紮了起來,心裡想着明天將這些東西出手後,一定要到好醫館去看一看。
再說這左老漢一家自從一對新人猝死以後,左家的老太太就一病不起。
可就在這一天,左家老太太卻一下子又有了精神。她說夢見了那未過門兒的新媳婦兒來看她,全身穿得破破爛爛的,不住地哭訴在那邊日子過得有多苦。
左老太太提議要去這對新人的墳上多燒點冥錢。左老漢見老伴好不容易精神好轉,就答應了。
老兩口帶着人去墳地,哪知迎面所見卻是棺材大開的景象。接着老太太又看見棺材裡的新娘子的衣裙下還有一個全身都是絳紫色的嬰兒。兒媳婦來時是有身孕的,想來這就是她那未出世的孫兒了。
老太太趴在棺材邊上嚎啕大哭起來,不住的感嘆自己兒媳婦命苦,未出世的孫兒更命苦!
要說這有主意的還是左老漢,看到此景,他就讓人把那口棺材合上了,又叫人去鎮子上請陰陽風水師來重新擇吉日厚葬。
可來的陰陽風水師聽了左老漢的說辭後,眉頭蹙成了一團。
陰陽師解釋說:“鬼生子這事屬大凶,那生出來的東西橫跨陰陽兩界,出來就是要害人的,被它纏上致死方休。”
“它不止害路人,而且也纏自己的六親眷屬。左家祖墳裡不能埋着這東西,得儘早燒了。”
當下就有人領着陰陽師到了墓地,可揭開棺材一看,哪裡還有那嬰兒的影子?
陰陽師估計也真是害怕了,說話的語調都有點顫抖。
左老漢到底是老當益壯,看見棺材裡自己給新媳婦兒的珍貴首飾全都沒了,估摸着這墓是被盜墓賊給端了。按剛纔陰陽師的說法,那嬰兒應該是去尋那盜墓賊去了。
於是,左老漢就召集家人,讓他們到鎮裡打聽有沒有人買到了兒媳婦的那些首飾。要說左家在這一帶也是家大業大,非常有勢力,不出半日家人就打聽到了。
夥計領着左老漢和陰陽師等一行人來到黃四家,敲了半天的門都不開,幾個人就把門踹開了。
屋子裡陰森森的,炕上盤腿坐着個人,赫然正是黃四。他旁邊擺放着一個大包袱,看來是準備跑路了。
黃四的眼膜早已渾濁不堪,看來已經是死了多時了。可人羣中有眼尖的夥計卻看出了異樣的端倪。這死人的鼻孔裡還有黑血,嘴角還掛着肉沫子,自脖子以下都是紫紅色的抓痕。
於是,一羣人顫顫巍巍地將黃四的上衣扒開了,拉開了貼身穿的衣服後,所有人都驚得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黃四乾癟的肚皮被人給豁開了,裡面的腸子肚子都沒有了,卻躺着一個紫皮的嬰兒。這嬰兒蜷着腿,還保留着吮吸大拇指的姿勢。
陰陽小心地將嬰兒從黃四的肚子裡移了出來,用大紅布包了起來。
再次下葬是七天以後了,左老漢還請了衆多的道士做法事,左老太太在墳前哭得昏過去了好幾次。
就在重新安葬的墳前,陰陽師取出了那個大紅布包着的嬰兒放入了火堆裡,隱隱地好像有嬰兒的哭聲從火堆裡傳了出來。這小小的生命還未出世就淪爲鬼怪,它何嘗能不怨不恨!
自此,左家再沒有出過什麼大事,倒是這左老漢後來又得了一子。老來得子,自然心中快活,最終,這一對老兩口都活到了壽終正寢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