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兔崽子又懂得些什麼?”這個姓戚老頭的白鬍子馬上被這店小二給氣得翹了起來直嚷,“我三姑爺的表弟的大舅子可是在京師的禮部當中當差的,那可是能夠看見聖上的差使呢,你居然敢不信我!”
“算了吧你!你這所謂京師通的小道消息到底準過幾次?”那店小二放下了手中的盤子,口中毫不示弱,“咱們就說這海城國吧,他們建國時候本來就是幾支海盜的聯盟,佔據了南面外海的大島。號稱國,實際就是海盜窩,你打我我打你,我可聽說,他們是三年之內就換了五個皇帝。他們上京去朝拜,鬼才信你?”
“砰!”那白鬍子老頭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通紅地,大聲地喊:“我說他們會去就一定會去了!你這跑堂的小兔崽子,你敢不敢跟我賭上,嗯,咱們打賭兩個銀幣?”
負責這間店面的老闆聽到這桌子上吵了起來,心虛地朝方雲暉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溜煙地過來說:“你們吵什麼吵?這裡可是方公爺的燒烤連鎖店,又不是平常的賭坊茶樓酒肆,誰也不準在這裡鬧事。”一面說,一又有點忐忑不安地想,方公爺今天和未來的公爺夫人來我這店面裡面吃燒烤,就算是微服私訪不打算招搖,可自己這店裡可別真鬧起來,擾了公爺和夫人的雅興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方雲暉卻絲毫沒有生氣,聽隔壁桌子的話題饒有興致,反而是店主的阻擾讓他無法繼續聽下去了。他站起身來,走到那個老頭旁邊問:“誒?海城國不是海盜的老窩嗎?我瞧這位老先生說得有幾分靠譜。你是這裡的老闆吧?他們這桌的酒由我請了,還請這位老先生繼續說下去。”
店老闆看見方公爺這麼說,明知他是故意的,也就一聲不響地退了下去讓店小二打酒去了。鄰桌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地坐了七八個人,這些人都是海灣裡面的原住百姓,根本沒見過也不認識眼前的這位就是自己的領主大人,那白鬍子老頭兒見方雲暉這麼一說,馬上就高興起來:“你們瞧瞧,這位,哦,這位少爺一看就是飽讀詩書的人,連他都知道我的話是很有道理的。”
方雲暉笑了笑,本來想就在這張桌子旁邊坐下來聽他說,但是看這張桌子周圍擠得滿滿的都是人,在座的百姓也都沒有給他讓座的意思,就站着繼續問:“這位老先生還請繼續說下去,我倒是聽得有點意思。”
方雲暉既然請了大家喝酒,那店小二又不在,老頭馬上又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我聽說啊,這次海城國可是第一次派遣使者來咱們大周朝賀呢。他們一是要觀禮學習太子的登基儀式,這二者來說,也是向新登基的聖上表達臣服之意並且與咱們大周修好。你們知不知道,咱們大周這百多年來沿海可沒少受到這幫海盜的滋擾,這一次他們派遣使臣來訪,聽說還是南洋水師督帥周龍彪大人的引薦呢,周龍彪在大周朝廷裡可是響噹噹有面子的人物。咱們別的不說,就單說前些日子的春季軍事操練,那船隊的規模”
白鬍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隔壁桌上一個人冷冷地說:“那船隊的規模又怎麼樣?聽說被紫荊花方公爺一個驚世駭俗的雷系法術,成萬人就被嚇得退出了海灣,說到底,南洋水師還是狠不過方公爺。”
大家的眼神一齊朝說話的方向轉了過去,只見說話的這個人背對着戚老爹所坐這張桌子喝酒,他的身影瘦瘦高高挺拔異常,聲音很有些冷冰冰的味道。在做所有的人聽他如此說,都趕緊閉上了嘴巴,那戚老爹也抓抓自己的腦袋嘿嘿地傻笑了聲:“這話倒說得沒錯,咱惡獸城這領主方公爺,比周龍彪更厲害”
方雲暉聽了這高瘦之人說話,微笑不語,朝趙霖兒招了招手,兩人邁步走出了門外,路過那個說話人的桌子之時,方雲暉伸手輕輕點了下桌子。那峻冷之人摸出幾枚銅幣丟在桌子上,快步跟着方雲暉出門了。
方雲暉在街上走出三四百步,速度不疾不徐,剛纔吃飯的那人卻一直若無其事地跟在方雲暉的身後,好像是方雲暉的一個暗藏侍衛。方雲暉看周圍的人稀少了下來,頭也不回地低聲問:“你什麼時候到我的地方來了?是不是殿下有什麼特別棘手的事情要我去辦?”原來此人並非別人,正是李承嗣的侍衛長獨孤寒!
獨孤寒在京師郊外被武超峰打成重傷之後一直在休養,以至於神策門兵變這種生死關頭也沒有爲主子出上什麼力,一直深以爲恥。可是他作爲李承嗣奪嫡成功前最信任的心腹首腦,現在李承嗣登基即位不遠,一定很多事情要忙,李承肆卻把他派來惡獸城找自己,一定是另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獨孤寒答應了一聲,壓低了嗓聲說:“方公爺當真是料事如神,太子殿下的確是有密旨讓我帶來東南,可是方公爺剛跟南洋水師鬧得很僵,公爺府的內外左近,我怕有南洋水師的探子一直窺伺在側。今天剛好見到方公爺出府,我看公爺朝這條路上來,我就先坐在店中相候了。得罪之處,還請公爺莫怪。”
方雲暉知道獨孤寒做慣了密探的行當,行事十分小心,就答應了一聲,想聽聽他到底要告訴自己什麼。
獨孤寒往前邁上一步,在方雲暉背後輕聲說:“太子殿下密旨,海城國使臣過境之時,命方公爺想辦法結果了他,手令在此。”說着,卻並未把手令給方雲暉,而是順手把手令遞給了方雲暉身邊的趙霖兒。
“刺殺海城國使臣!”方雲暉心中大驚,這個李承嗣想做什麼?但他知道獨孤寒只是來傳令的,問也問不出什麼來,揮了揮手,說:“你去吧!海城國使臣進不了京師百里之內。”獨孤寒再不多說話,掉頭走了。
夜已經非常深,明月在天,方雲暉在燭火下不停地把玩着獨孤寒送來的手令,在揣測李承嗣的心思:“太子登基,外海島國派使臣前來上京朝賀,把使臣殺在路上?這究竟是什麼把戲?”
南洋水師的領地內強兵悍將如雲,並非個好的刺殺地點,離京師太近,責任又太明顯。只有途中,自己的封地是進京的必經之路,讓自己使手段幹掉這使臣的確是最明智的選擇,但是——爲什麼要殺海城國使臣呢?百思不得其解,方雲暉第一次感覺眼前彷彿籠罩了一團解不開的迷霧。
想到快天亮的時候,以方雲暉強大的精神力都感覺有些煩躁不安了,他站起身來走到院子當中,踱來踱去,看起來,自己即便是兩世爲人,對這種政治權力巔峰的爭鬥,還是極度缺乏天賦和經驗的。李承嗣寧可冒着如此大的風險,來調遣自己殺人,究竟是爲了對付誰,莫非是周龍彪?海城國跟大周朝廷局勢緩和的話,周龍彪也就樂得清閒。這使臣如果死了,海城國一定會跟大周翻臉,東南沿海這爭端一起,周龍彪在東南的地位不就顯得更爲重要了麼?難道這李承肆打算靠海城國的海上力量給我方雲暉施壓不成嗎?
怎麼想也想不出個頭緒來,方雲暉索性不想了,取出了自己那柄月牙長槊,風聲呼呼地依照二哥方雲昭教給自己的家傳武技練了起來。經過這幾個月時間的苦練和玄道的理論研究,更由於對生命源泉的汲取,方雲暉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和武鬥氣之間那種原本藕斷絲連的聯繫更爲加強了起來,灰白色的武鬥氣隨着長槊的揮舞,帶起一道道淡淡的光芒。練了好一會之後,方雲暉感到自己的頭腦也清明瞭不少,現在我的武技水準也在逐漸地提高,武力壓制纔是稱霸的王道。突然間,方雲暉想起,李承嗣加冕!自己怎麼會把遠在西北的李承魁給忘了,最近他沒什麼舉動嗎?李承嗣下令刺殺海城國使臣,與他有沒有什麼關係?
西北行將有大事!方雲暉馬上收起了自己手中的神兵利器,不等天亮就讓人叫來了歐墨泉。歐墨泉現在主要負責自己封地內部隊的日常操練和調遣防務,所有軍事方面的情報也都在他那裡歸集。
“歐墨泉叔叔,按照你手中掌握的軍事情報,西北八殿下那裡,最近有沒有什麼動靜?”
歐墨泉想了想,謹慎地回答說:“大的動靜倒是沒聽說什麼。但是你也知道,八殿下李承魁是個嗜殺成性的主兒,他到了西北以後,即便手中的部隊不多,卻像是遊牧民族的作風一樣,不斷擴大自己地盤。就在上個月,京師返回的探子報告說,八殿下由於一些瑣事,幹掉了北面偏西兩個大部落的酋長。那兩個部落的領地已經很北面了,一直都是狄蒙國的依附部落,所以靠着狄蒙人的支持,跟李承魁很是打了幾仗!”
“暗殺大部落的酋長!”方雲暉倒吸了一口冷氣,因此而在西北重啓戰事!方雲暉聽了這話,好像在迷霧當裡面看到了一盞指路的明燈。好個毒辣的李承嗣!從欽差頒旨那件事的談判,方雲暉知道李承魁雖然爲人兇殘、好殺成性,可是做事絕對稱得起光明磊落四個字。要說由於什麼不太要緊的事情一言不和,發兵剿滅了某個西北部落雞犬不留倒有可能,派人暗殺酋長?這種做法絕對不符合李承魁的本性!他已經被封爲定邊王,西北就是他以後的老窩,沒道理立足未穩就去得罪狄蒙人,李承魁又不是傻子,這裡有古怪。
現在李承嗣登基迫在眉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資本的就只剩下兩個人——西北的李承魁和東南的周龍彪!非常明顯,李承嗣是在依靠暗殺這種手段挑動國外力量來消耗甚至剷除這兩股勢力,哪怕邊事再起,好過這兩個心腹大患擁兵自重。假如依照白天在燒烤店那戚老爹的說法,海城國使臣是周龍彪引薦的話,那麼從前海城國跟周龍彪哪怕有什麼勾結,使臣一死則必然翻臉兵戎相見,李承嗣好毒辣的借刀殺人之計!
但是呢南海打起來也是好事,海城國與南洋水師火拼,這也正是自己所想要看到的局面。
“快點!歐墨泉叔叔,給我拿一幅精準些的軍事地圖來,我要詳細研究一下道路和地點。”
“地點?什麼地點?”歐墨泉一邊轉身出去給方雲暉拿地圖,一面感到非常奇怪地問。
方雲暉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笑了笑說:“沒什麼。我想到太子殿下登基在即,作爲有封地的領主,我奉旨要進京師去朝拜。我打算看一眼路途,看看途中有沒有什麼有趣的物產,作爲回京師給家裡人的禮品。”
海城國遠在大周南方的外海,假如他們的使者要入京師朝拜的話,必定要經過紫荊花封地。可選的道路有兩條:要麼在南洋水師的領地上岸,由陸路進入京師,這樣的話,走大陸就一定要經過鬆濤鎮。要麼就是走水路,水路除了在惡獸城海灣登陸就別無選擇了。當然,使臣的座船可以繞過東岸的一個極大的半島直接在距離京師二百里的大江入港,但是這樣的話,就要多坐上個把月的船,時間根本就不可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