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龍彪伸出筷子指着盤子裡面的菜說:“虎鯊身島就是這盤中的一塊肉,想什麼時候夾就什麼時候夾,跑不了。”縱聲大笑,傲氣溢於言表。
“恩帥,”又一名師團長端着杯子站起來,“屬下敬你一杯,我們南洋水師天下無敵!恩帥,我們登陸作戰雖然沒什麼經驗,但今日一戰,足見我軍實力。我們下面即將攻上海城大島,您看這戰術”
周龍彪微微冷笑,說:“你還問用什麼戰術?難道我平時常教給你們的打法都忘記了麼?”
他麾下衆將聽了這話全都站起身來,手舉酒杯吼道:“弓弩壓制,多點登陸,一處撕破,四面開花,隔絕阻塞,各個擊破。”聲音直傳到帳外裡許之外,霸氣橫溢,有我無敵。
隔着平靜海峽對岸的海城島。
藍鯨王身着一襲白色的輕紗衣,矗立在海風之中紋絲不動。即便遠隔有十里的海面,但夜色之下,對面南洋水師的大小軍艦燈火可見。背後衆將隨立,都是臉色凝重,除了海浪嘩嘩的聲音之外,竟是沒有半個人說話。
“海峽對岸的大周王朝海軍,真的除了南洋水師長周龍彪之外,便是紫荊花公爵方雲暉領軍爲帥了麼?”過了良久,藍鯨王,這位海城國年輕的女皇輕輕地問。
她手下一位年老的武將輕聲回答說:“根據探子的消息,對面的紫荊花方公爺只是監軍督戰之責。他的數萬陸軍屯兵在海岸以北大約五十里附近,數千水軍也距離海岸線很遠,只是負責輜重。”
藍鯨王點了點頭說:“方雲暉離兩軍交鋒的戰場很遠,那就好”
站在女皇身邊的一名都督靈機一動,躬身說:“女皇陛下。南洋水師跟我們本有盟約在先,現在背信棄義奉了大周那新登基小兔崽子的命令,反倒來攻打我們。南洋水師的軍伍很硬,我們啃不動他,不如派遣奇兵繞過海峽,突襲那個什麼公爵的輜重部隊,聽說他才十幾歲,沒打過”
還沒等這個都督說完,就聽到女皇陛下的鼻子裡重重地一哼。藍鯨王自從在海城奪位登基以後,雖然平時不大理政務,但可能因爲是鯨魚的緣故,對下屬的殺厲一直很嚴。她鼻子裡這一哼,那都督嚇了一跳,趕緊說:“是,是”至於是什麼,自己也摸不清半點頭腦。
藍鯨王仍舊眼望着漆黑一片的海面,好像自言自語地在說:“海城本就是隻求安生立命之所,這大周朝廷又何必欺人太甚”
她背後的一干臣子根本不知道女皇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眼見大戰在即,對面敵人大軍渡海,一旦上岸,就是破國滅族的大禍。以前海城各島尚未統一的時候,海盜在海島海峽間穿梭,都是小打小鬧,大周朝廷也從未出動過如此兵勢浩大的軍隊。如果海城大島被攻陷,周邊各島都是難以倖免,覆巢之下無完卵。女皇不發話,人人都是心頭惴惴。
“飄渺島上的巫師怎麼說?”藍鯨王終於又開口問道。
“巫師傳來巫王的命令,說三天之內必有大潮到來,敵人肯定就勢來攻。而他門下的各弟子,僅保證制衡掉敵人隊伍中的法術師力量,使敵人不能憑藉法術的力量改變戰局。至於世俗間的國事紛爭,需我們自己解決,他不會過問。”
女皇陛下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問:“現在虎鯊五島鯊頭已被攻破,明日敵軍渡海,必然兵鋒直指虎鯊身島。現在猛鯊守在那裡,我問你們,我們島上最精銳的部隊是誰的?”
一干臣子聽陛下這麼一問,眼光都朝女皇身後左邊一名壯漢望去。這名武將身高膀闊,向前一步,大聲說:“女皇陛下,臣巨鰲蟹願請戰,明日迎頭痛擊大周人!”
女皇滿意地答應了一聲,下了命令:“巨鰲蟹明日率所部水軍兩萬,伏船於虎鯊身島西南五十里處,待敵先頭部隊登岸後,斷其歸路,於登陸灘頭剿殺敵人,不勝者斬!”巨鰲蟹大聲領命。女皇點了點頭,仍舊淡淡地說:“那就行了,夜裡海風涼了,大家都歇着吧。”
沒下文了?身後衆臣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了。守着虎鯊身島的是猛鯊,虎鯊五島是他的老巢,但他在惡獸城下新敗,又被周龍彪在回來的路上黑了一傢伙,十足是個敗軍之將,手下的人馬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三萬。巨鰲蟹實力再強悍,終究不過兩萬,就算不能在海面上正面迎擊敵人,也不能就這麼放過海來啊!就靠這倆人,面對南洋水師的大軍,就想守住虎鯊身島麼?
“但是女皇陛下,我看周龍彪的陣勢,第一撥過海的人馬恐怕就要超過五萬了,咱們”
這名臣子的話還沒說完,藍鯨王手一擺,說:“你們推舉一個與飄渺島最相熟的武將,明天把握好戰局,傳遞信息,讓來幫忙的巫師們頂住對方的法術師就行了。其餘的,有我!”
女皇就這麼走了,把手下的文臣武將全都撂在了當場
當天夜裡,星斗滿天。方雲暉也靜靜地站在中軍大帳之外,冷冷地說:“冰娟,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寫。寫好了之後,用最快的速度,最快的法術陣,把消息傳給京師的陛下。”
“臣方雲暉奉旨南征,深感監軍督戰責任重大。但南洋水師上下,驕奢輕敵,竟於戰前向我索要登陸後慶功物資。主攻所部下達‘各人自帶熟給養三餐,準備苦戰一天’之命令,助攻師團師團長聲稱‘於虎鯊身島城內用中餐’,雖遠隔數十里,其傲氣仍可觸摸。臣深恐此戰不利,南洋水師半數精銳將歿於此役,周龍彪兵團長坐大,雲暉人微言輕,南洋水師兵敗之後,將如何決斷,尚請聖上明示。”
方雲暉的話說到這裡就沒有了,身旁的董霜華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覺得憑自己現在的軍事分析水準,已經與方雲暉相差無幾了。可南洋水師新勝,銳氣正盛,大戰還沒打,方雲暉就發這樣的奏章給李承嗣,預言南洋水師即將大敗,也太
風平浪靜的海面,一如往日,周龍彪、藍鯨王、方雲暉,都好像成竹在胸!
虎鯊身島戰役,作爲大周王朝有史以來第一次大規模海島登陸戰役,在王朝的戰爭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此後直到三百年之後,大周的史官打開當年塵封的往事記載,都能捕捉到當年大戰的慘烈和血腥,史書上面是如此不厭其煩地詳細記錄的:
“大週一千九百三十四年秋九月,海城國海盜以悍匪猛鯊爲首,率賊兵過萬,大艦五艘,繞過南洋水師海防,悍然襲擊帝國紫荊花公爵封地。爲公所部戍衛軍重創城下,折損過半。後遭南洋水師包抄,幾乎全軍覆滅,猛鯊獨帶旗艦上不足半員突圍,負重傷。後於船上接受巫師治療,取出箭頭斷刀尖十餘塊。最重傷勢受傷部位離其心脈僅一紙之隔。受海城女皇之命在虎鯊身島重組虎鯊五島兵團。士氣低迷。惡獸城慘敗的陰影覆蓋全軍。”
“大週一千九百三十一年春四月。海城女皇攜督帥巨鰲蟹、宰相劉封御風視察虎鯊身島。海城女皇在空中注目虎鯊身島良久,問:‘你們看,虎鯊身島所類何物?’劉封答:‘虎鯊身島象個淺綠色的大骨頭,橫臥在海城灣的大嘴巴里。’巨鰲蟹說:‘虎鯊身島的形狀象一根丟在地上的人腿骨,兩頭大,中間小。’海城女皇說:‘虎鯊身是根刺。’當時虎鯊身島既未駐兵,也無城防。女皇下決心固守虎鯊身島。”
“大週一千九百三十一年六月。海城國國庫動用巨資於虎鯊身島上修建極爲堅固設防掩體。後猛鯊軍上島,嫌工程進度慢,遂大規模拆民房,加快速度。甚至用了死人的墓碑。猛鯊說:‘此舉有損先人名望。但不得不爲。’”
“大週一千九百三十四年十月,南洋水師奉和嘉帝旨,水陸並進,大舉南下。周龍彪爲帥,公爲監軍。十一月十九日,南洋水師主力第四師團進攻瓶水礁。主攻步兵團剛登陸千人,颱風便突然襲至。增援部隊上不去。局勢險惡。登陸部隊奮戰五小時,颱風過後,大部隊上島,全殲守軍四千。壘石礁作戰使南洋水師滋長了輕敵情緒。‘不怕敵人固守,就怕敵人逃跑’和‘腳踏陸地就是勝利’的說法出現了。”
“當天。南洋水師第四師團對虎鯊頭島發起總攻。猛鯊逃到大艦上指揮。守軍崩潰。虎鯊頭島宣告併入大周版圖。海城女皇氣惱地說:‘虎鯊頭島城防何等堅固,也只守了一整天而已。’她隨即擔心虎鯊身島,專門給猛鯊以巫蠱陣之法傳信,信中有這樣一段話:‘囑告你虎鯊身島不可再失,必須與之共存亡,尤不能住在船上指揮。’猛鯊表示:虎鯊身島是一個孤島,也是一處絕地,‘離此一步無死所’。‘我決心打到最後一個人。’”
“十一月二十日,南洋水師以水軍第三、四、五師團合軍進攻虎鯊身島,第三師團長毛忱爲帥。佈署如下:以合軍中第三師團全部並指揮第四師團三個團、第五師團六個團,分三個梯隊進攻大虎鯊身島;得手後,以合軍剩餘兵力進攻小虎鯊身島。十一月二十日發起戰鬥。兵團命令中明確提出:‘爲肅清沿海海盜,清除邊患,併爲我兵團建立爾後攻取海城島之基地。’十一月二十日,沿海船工因與海城一衣帶水,大規模逃離。第三師團長毛忱有言:‘船工不可靠。’第四師團長江肇報告:師團的船還有部分帆破損未修好。合軍對押船人員進行了特別挑選,並規定押船者不參加登陸作戰,其用意一則督促船回航再運,二則監視船工,三則避免登陸部隊扣留船隻,預留撤退之路,以堅其背水一戰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