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暉和趙霖兒,在金漆招牌之前一個下馬,一個下車,緩步地向門中走去,在這裡,他們仍舊保持着法術學校畢業生的本色。進入門口的時候,大門隱隱地生出一股隱約的法力波動,兩人身上佩戴着的法術徽章立時生出了反應,波動褪去,兩人走了進去。
校園之中風物依舊。
還是蟲鳴陣陣,鳥語花香。方雲暉和趙霖兒兩個人走在彎彎的石板路上,只顧着有些懷舊的情緒和欣賞久違的景色,趙霖兒的興奮勁已經過去,跟在方雲暉身後默默不語,彷彿也在體味着久別重逢的滋味。
“方雲暉,我沒想到你也會跟着趙霖兒一起回來,法術學校歡迎你!”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方雲暉擡頭望去,前面一個瘦瘦高高的人,穿着一襲灰色的法術師袍子,正在向他微微點頭行禮。方雲暉認出這人正是當年自己畢業試煉小隊帶隊的溫森隊長,跟自己一起畢業的水系高才生。
“雲暉有禮,溫森師兄,我這個當年的旁聽生,聽說大家今天有個聚會,就跟着趙霖兒一起來看看,沒想到還勞動師兄您的大駕在這裡迎接,這個就讓我有些慚愧了。”雖然已經貴爲公爵,但方雲暉說這話的時候,口氣裡沒有半點調侃的味道,並且對於溫森隊長,這六年來仍舊保留了一份感激之情。
溫森今年已經年滿二十五歲了,他的身形很高,嘴角緊緊地向下抿着,保持着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淡淡地說:“我去年剛剛晉級爲五級的中階法術師,被法術學校聘任回來輔助一些水系法術的教學,師弟師妹回來,我作爲這裡的主人,是有責任來迎接你們的。”
溫森臉上不卑不亢又內斂着豐富情感的態度,頓時讓方雲暉心中暗自豎起了大拇指,他恭恭敬敬地向溫森行了個禮:“師兄當年的風采,這六年當中我一直記憶猶新,您能在短短六年之中晉了三級,是我法術學校同學之中的驕傲。更何況現在成爲了學校的尊敬的師父,師弟在此向您表示祝賀了。”
溫森也向方雲暉點頭還禮,這傢伙也的確是有讓旁人羨慕的地方。晉級飛速罕有不說,但就是被法術學校禮聘爲輔助教師這一點,就不知道讓多少法術師眼紅了。除去方雲暉這種不倫不類的半吊子法術師,大多數法術師是沒有什麼物慾所求的,但凡有,也是爲了取得更多、更珍貴的法術素材以提升自己的法術水準。而在法術學校任教,無疑給法術學校的師父們提供了更爲良好的環境和更爲充足的法術素材資源,用方雲暉的思路看來,在教學單位搞科研,總比自己建個實驗室單兵作戰要有成效得多。
溫森非常寬厚地笑着,因爲他看見趙霖兒站在方雲暉背後跟着向自己行禮,古板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打趣她說:“趙霖兒,你當年可是風系裡面出類拔萃的畢業生呢,你這次回來法術學校,算是自己來呢,還是你未婚夫的跟班?”
趙霖兒以前在法術學校學習法術的時候,雖然也認識溫森,但畢竟不熟悉,他也極少開這種調侃的玩笑,這時候聽他這麼一說,臉上一紅,不知道該如何對答。方雲暉哈哈一笑,說:“師兄,您也說了,趙霖兒是優秀畢業生,而我當年只是個旁聽的傢伙,回來法術學校裡,其實我是她的跟班纔對。”說完退了一步,束手低頭地站在趙霖兒的背後,倒還真像是個跟班的樣子。
就在這幾個老同學閒扯調侃的工夫,溫森背後的樓裡,聽到外面的動靜,又走出來五六個人來,也都是方雲暉和趙霖兒當年認識的同學。其中有趙霖兒的隊長、高高的水系女法術師陳小蓮,有當年試煉與方雲暉同組的劉福,甚至還有當年跟張忠吉合夥欺負方雲暉的小狗腿子胡宗祥——當然了,方雲暉不會再去跟他計較這些小孩子的事情,他也略帶着一絲惶恐地過來跟方雲暉見了禮。
這幾名昔年在一起的同學多年沒見,雖然大多都成長成爲比較古板的法術師,但畢竟還是保有年輕人的心性,見面的氣氛由最初的有些沉悶發展到後來的熱烈。趙霖兒跟兩個女法術師低聲地唧唧呱呱說個不停,時而發出一串串笑聲,而男同學這邊,開始還由於方雲暉的在場大家都很謹慎地交談,直到後來方雲暉說了兩個自己在小法術試驗過程中弄出的笑話來之後,便也輕鬆起來。
“啊?胡宗祥,你竟然已經是御用法術師了嗎?”方雲暉很是感到詫異,張忠吉當年在學校裡神氣活現的時候,胡宗祥還只是個跟屁蟲,就是因爲當初張忠吉的哥哥很紅地被認定爲會進入御用法術師的隊伍——現在知道了,這個人是程貴之手下那個老店主法術師的僕從。可現在,小跟屁蟲竟然披起了御用法術師的紅袍!當然了,是最低等的紅袍,只負責對外聯繫打雜一類的事情,身份類似於僕從,可這也很了不起了!
胡宗祥有點紅着臉,說:“我和張忠吉是一起去報名參選御用法術師的,誰想到他竟然落選了,而我竟然成爲了一名御用中級法術師的徒弟。”
方雲暉沒有絲毫嘲笑他的意思,認真地點了點頭。這是同學聚會常有發生的事情,當年家境不好、成績也不好的傢伙,誰知道多年以後會超越不少同學高高在上呢?世事如棋局局新,這中間或許有必然的命運關聯,但身後那根看不見的命運之線,卻是誰都無法琢磨的。
“對了,常真副校長有沒有在學校裡?”方雲暉倒是很想去拜會拜會他的。在法術學校的七年當中,曾經有不少的法術師父對方雲暉也不錯,可是大多是出於憐憫的想法。唯有常真,從忠武侯爺帶着方雲暉來法術學校的那一刻起,就認爲方雲暉是個天生的法術奇才,直到送他畢業,都帶着一種深深的惋惜,那種感情,是其他師父所沒有的。
“是這樣的,常真師父一大早地就出去了,說是法術組織要跟他交流一項很重要的教學法術試驗,恐怕這兩三天之內,他都要待在那裡研究了。”溫森回答說。
方雲暉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了。
在諸多人熱切交談的聲音逐漸緩和低落的時候,外面的天色也黑了下來。作爲東道主,溫森從內堂裡拿出了不少精美的食物。看得出來,雖然溫森看起來不苟言笑,但對這次同學聚會還是充滿熱情的,作爲法術師,大多時候,都吃得很簡單。
方雲暉今天很高興,吃吃喝喝的事情他在前世裡就很喜歡,於是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了實現準備的美酒。這些美酒很精緻,裝在名貴的水晶瓶子裡,暗紅的酒液中微微地透出琥珀色,一看就知道是難得的好酒。
“大家再來乾一杯,今天方公爺請客,我們得好好品嚐品嚐!”一個土系的同學說。這是從大家會面以來,第一次提到方雲暉“公爵”的身份,在法術師聚會的眼裡,貴族畢竟是很世俗的。
就在第二瓶已經被大家喝得見底的時候,火系三級法術師劉福忽然發問:“咦?我有點喝多了嗎?坐在我旁邊的黎強,怎麼出去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回來?”
另外一個來自於土系的法術師同學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說:“好像是有段時間了,這小子不是喝多了吧,我去看看,也順路方便一下。”
可是,這個土系的法術師出去超過半小時,在確認他們出去很長時間也沒有回來之後,所有的人都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了。在來到法術學校的路上一直到現在,方雲暉的精神力裡一直保持着與文格淵的聯繫,因爲這裡是當年法術組織的故居,讓文格淵感知到這裡的一切,也是一種懷念。
便在此時,一直沉默無語的文格淵突然對方雲暉說:“方雲暉你要當心,這裡的情況有些古怪”話只說到一半,就悄無聲息地湮滅了。
方雲暉平日一直都保有着非常良好的習慣,就是很注意精神力的保持和積累,同時也一直有着比較高的警惕性。今天因爲是同學聚會,彼此的精神力都收斂着——釋放或者去估量對方的水準都是很失禮的行爲,因此方雲暉除了保持着文格淵的精神力聯繫之外,甚至與法寵凱特的聯絡都主動切斷了。
就當他感覺到文格淵的話根本沒有說完,情況明顯地有古怪,便馬上想再度聯繫起文格淵來,但是失敗了!
溫森也已經覺察到周圍情形好像有些不對頭了,他霍地站了起來,皺着眉頭說:“不太對勁,怎麼兩個人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
一直很興奮的趙霖兒根本就沒有喝酒,看到方雲暉神色有異,也站了起來,低聲地說:“似乎有黑暗的氣息在蔓延”趙霖兒在樹精王斧正了一些樹精族的法術並跟冰娟不斷交流切磋之後,法術水準也有一個質的提高,雖然失去了高級法術植物之後,還遠及不上冰娟的水準,但比起溫森來,也算得上是隻高不低了。並且因爲休息樹精法術,比起方雲暉獲得樹精生命之源的力量來說,對一些不爲人類法術所知的敏感度,也要高得多。
“我們應該出去看看”溫森剛說了這半句話之後,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法力排山倒海般地洶涌過來,這種精神力如怒濤、如山壓,沛不可當,他剛剛要喊出聲來,就已經感知到了,它來自於方雲暉!
圈子裡坐着的同學,除了趙霖兒和溫森之外的四個也同樣感受到了,大家一齊將驚訝的目光投向了方雲暉——他們也都知道方雲暉是法術組織的特別顧問,不過這種顧問只是個名銜而已,方公爺的法術實力挺高的,但也只是旁人的傳聞罷了,真實的水準嘛,大家都是同學可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強大到了如此的地步!
在他們望向方雲暉的這一刻,目光之中流露出的感覺已經不僅僅是震撼,而是真正的欽佩了!最初,方雲暉很隨和,這個方公爺很隨和,大家也認爲這是正常的,法術師的尊崇地位本不該跟世俗混爲一談。至於法術組織和帝國互相的客氣,那是利益之間的事情,跟我們這些小法術師可不相關。
可是到了現在——大家都知道方雲暉從小的精神力非常強大——看來,他已經真正地掌控了那龐大得驚人的精神力並把它轉化爲真正的法力了!這些年輕的法術師們,之所以如此地欽佩方雲暉,已經與地位、財富和世俗的權勢都不相關了,而是來源於法術界當中被所有人都認可的準則——強者爲尊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