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之上,在大約超過三丈的高度上,一個黑色的人影從對岸風一樣地掠過了江水,在距離南岸水寨寨門大約百米之外停了下來,憑虛御風而立。這個人一襲灰色的法術師袍子,低着頭,長長的頭髮遮蓋了半邊臉,但掩飾不住爍爍放光的晶亮雙目,擡頭望去,這人身形瘦長,個子應該比較高。法術師袍子上佩戴的一枚銀色法術師胸針顯示着來人的身份。
不過讓這名通過大周法術組織認證的中級法術師驚訝的是,面前的這些紫荊花軍,沒有絲毫的畏懼,連作爲大周帝國裡常人對法術師的敬畏感都沒有,水寨中,成百名全身輕甲的水軍,目光冷冷,手中的中號神機連弩齊刷刷地指向了自己。
“我是法術組織的註冊中級法術師,來這裡是要見你們的主母、紫荊淑良夫人趙霖兒!”雖然驚訝,但來人的語調之中仍舊帶着一絲的輕蔑。
“我是紫荊花軍第四師團第九水兵團都統制,有什麼話跟我說!”一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將領快速馳馬趕來,身後跟着約有三四十名親衛,這些親衛都是細甲內襯,帶着圓形的鋼製檐帽,遠距離看不見眼睛,身後一襲錦緞披風隨着江風飄揚。
“我來找你們主母的,你一個都統制,快告訴我她在哪裡!”法術師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現在大江嚴防,我再說一遍,你有什麼話就跟我說,要是有什麼信物,我來給你轉交!”中年都統制話語也不太客氣,右手一舉,身後那些親衛嘩地一聲,同時擡起了神機連弩,對準了空中的法術師。
法術師這下真的火了,我知道兩軍大戰一觸即發,但好歹我也是個中級法術師,看對面這個架勢,你們半點也沒把我放在眼裡嗎?法術師不再多說,隨手抽出法杖,低聲又快速地念了句什麼法咒,腳下的江水迅速地凝成了十來道白練,朝着水寨的士兵和這個中年都統制拍擊了過來。
都統制雙足一點,迅速後躍,水寨中的士兵巋然不動,神機連弩上數千支弩箭朝着法術師攢射了過來。
法術師一聲冷哼,紫荊花軍真是狂的可以,就憑着一兩百名普通人,就打算跟我一箇中級法術師抗衡嗎?別說我可以放法術防護盾出來,就是稍微飛高飛遠一點,你們這些弩箭,又怎麼可能射得到我?
法術師懶得跟這些士兵糾纏,眼見水寨中的士兵被水練衝得東倒西歪,也不打算傷人,迅速地用御風術拔高身形,使得那些攢射而來的羽箭紛紛從自己腳下掠過,就要強行突破江邊的防線。
一個錯誤!
方雲暉經常教育自己的屬下說:“錯誤是我們誰都會犯的,但有的錯誤是不能犯的,犯了,就會馬上使自己瀕臨絕境。尤其不能過低地估計自己的對手,那會使你看來非常愚蠢,愚蠢到甚至可以送掉你的性命!”
噗!一道血光帶起,法術師感到自己的右肩驟然一痛,一支羽箭已經貫通了肩膀,這種突然的打擊使得自己手一鬆,法杖從空中掉落了下去。
不好!法術師一驚,受傷還是小事,法杖一失,自己的法術就算丟了大半。驚訝擡頭——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對面,對面的空中,密密麻麻地飛起了幾十人,手持機弩,披風飛舞,他們全都是法術師!!??
法術師快速地壓下御風術,打算在空中伸手去撈自己那根正在墜落的法杖——這是本能的反應——但剛剛在空中做了個轉身,感覺背後兩個位置又同時一痛,再度中箭了,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地栽進了滔滔的江水中
“好了好了,醒過來了,沒事了。”法術師睜開眼睛的時候,耳朵裡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張帶着微笑的臉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溫森在笑:“傷藥已經起作用了,傷口開始癒合,你太莽撞了,陳小蓮。”
這個從江北渡江而來的中級法術師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方雲暉、趙霖兒和溫森的法術學校同學陳小蓮,也是趙霖兒的昔年好友,在同學聚會那個扭曲空間裡共患難過的陳小蓮。
“誒,你的傷不輕,躺着別起來!”趙霖兒見陳小蓮要掙扎着坐起來,急忙從牀旁邊的椅子上站起來扶住了她。
“溫森師兄說得沒錯,”方雲暉也走近了牀邊,“陳小蓮,你一定是有急事才過江來找我們的,可是的確也太莽撞了,怎麼能硬闖我紫荊花軍江邊的水軍防區呢?要不是我的蓋世太保看你無意傷人,又孤身一人才手下留情的話,你這個中級法術師,我的好同學,你已經糊里糊塗地死在大江裡面了。”
陳小蓮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趙霖兒扶着她重新躺了下去,嗔怪地瞪了方雲暉一眼:“你還好意思說,孟樹強手下那些蓋世太保,不問青紅皁白地就把陳小蓮姐姐傷得這麼重,你得好好罰他們。”
方雲暉咧嘴笑了笑,沒說什麼,趙霖兒不像程素華那樣,成婚之後還是嘰嘰喳喳的,趙霖兒還真是有幾分主母管家的樣子。其實這件事怎麼也怪不到手下,他們的職責就是嚴守江邊,在沒接到任何上級命令之前,對任何強行越過防線的人予以狙擊,是盡職盡責的表現。
看着趙霖兒輕輕地喂陳小蓮喝了口水,方雲暉衝她輕輕地擺了擺手,低聲說:“現在你放心了,她已經醒過來了。咱們出去吧,別打擾她休息,這裡留給溫森照顧就已經足夠啦,有什麼話,明兒等她的傷都好了慢慢再說吧。”
溫森等方雲暉和趙霖兒出去之後,再度用法藥給陳小蓮療傷,他的話不多,都是陳小蓮問一句他才答一句。
“我受了這麼重的傷,方雲暉的紫荊花軍這麼厲害!”
“要感謝蓋世太保手下留情啦,你中了六箭,還好都沒傷到要害。”
“他們都是法術師嗎?爲什麼都會御風飛行呢?”
“呵呵,這個事情嘛,方公爺說算是軍事機密,我可不能私自向你透露。”
“我就是一時疏忽,想這麼些個普通人有什麼了不起,纔沒放法術防禦盾,也沒用殺傷性的法術攻擊。”
“是啊,方公爺常說的,一時疏忽有時候就會送掉性命。你呀,晉級五級之後明顯地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了。這也算是個自大的代價吧!”
“”
翌日清晨,方雲暉和趙霖兒來看陳小蓮的時候,她的傷勢已經明顯地痊癒了,雖然因爲失血過多造成的臉色蒼白非常明顯。她之前也跟溫森聊了不少的時間,雖然還是沒搞明白爲什麼紫荊花家族裡會有這麼多的法術師,但至少清楚了兩點。第一,紫荊花家族真的很厲害,厲害到已經可以單憑几十名水軍邊防,就可以在突然襲擊的情況下輕易幹掉一名沒有思想準備、託大的中級法術師。
第二,方雲暉說的真對,一時的疏忽真的是會送掉性命的。
“你的傷勢好的差不多啦?現在的局勢,就算是你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法術師也應該知道,還是從我水軍防區硬闖,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方雲暉臉上掛着點淡淡的笑容,看着已經恭敬地站起身的陳小蓮又被趙霖兒扶着坐回了椅子上,輕輕地問。
在法術師當中,陳小蓮其實是算得上比較懂得因勢利導的聰明人了,這點從她去年同學聚會時候刻意與趙霖兒搞好私人關係就能看得出來。她恭恭敬敬地回答說:“尊敬的紫荊花方公爺,如溫森師兄所說,陳小蓮來得的確是莽撞了,無意之中冒犯了紫荊花軍的虎威,得到一點小小的教訓,也是應當的。不過方公爺您說得非常對,我急着趕來找趙霖兒,的確是有事情。”
聽了陳小蓮恭敬的口氣,方雲暉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眉頭反而有些擰在了一起:“怎麼了陳小蓮,咱們都是老同學,幹什麼說話這麼客氣?你找趙霖兒,直接從江北過來,應該是沒去過惡獸城直接就到這裡來了。”
陳小蓮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我來的目的,也是跟眼下比較緊張的局勢有關聯的。現在我是法術組織認證的五級法術師,我得到消息,說法術組織將於下個月,嗯,準確地說是四月十六日,在京師的法術組織召開一場法術大會。法術組織的領袖盧晨光,已經開始簽署邀請函,所有中級以上的法術師都會獲得邀請,而低級法術師,也可以前往觀摩。”
“哦?法術大會?”方雲暉劍眉一挑,馬上來了興致,同時開啓了精神力當中與雷法術之祖文格淵的聯繫。
“是的,法術大會,”陳小蓮點了點頭,“我收到了這個消息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你和趙霖兒的決定。按照常理來說,你們一定是會收到邀請的,尤其是方公爺你,你是法術組織的特聘顧問,於情於理,法術界這樣的盛會你都要參加,可是現在的局勢”
“哦,”一旁的趙霖兒恍然大悟,“你是擔心現在的局勢緊張,李承嗣跟我們方雲暉劍拔弩張,在京師召開法術大會,很可能是李承嗣的圈套,所以陳小蓮姐姐你一得到消息,就馬上趕來報信對嗎?”
陳小蓮又點了點頭,說:“是的,我想,去或者不去,這個決策對於你們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你們早一刻知道這個消息,也就多了一刻思考如何決定的時間,所以急速地就趕來了。”
方雲暉臉上恢復了平靜:“陳小蓮,非常感謝你的及時趕來,你說得很對,我早一天知道,就多一天的準備時間。那麼關於這個法術大會,還有什麼消息呢,比如說,大會的主旨、議程,還有沒有什麼額外的消息?”
陳小蓮看了看旁邊站着的三名當年同窗,說:“大會的主旨是弘揚法術精神,促進大陸法術文明進步。當然了,這個都是冠冕堂皇的話,法術組織的一名執事告訴我說,其實主要的目的是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比賽,通過這個來進行一個排名,據說誰能夠打敗所有其他的法術師,將會被聯合授予‘法導聖師’的稱號。而進入比賽的前八名,也將成爲大周組織認可的法導師!成爲法術學校的名譽大教授並終生享有法術學校的法術資料!”
“終生享有法術資料!”一旁的溫森已經驚呼出來了。這個在學生時代以勤學穩重聞名、任教期間以嚴謹善教的大師兄失聲驚呼了,哪怕他曾經是法術學校的師父,所能查閱的法術學校資料也是有嚴格等級限制的。作爲一個法術師,能夠翻閱法術學校的所有資料,無疑對每一個人都充滿了巨大的誘惑力。
“等等!”方雲暉做了個擺手的姿勢,示意溫森要冷靜,“陳小蓮師姐,你剛纔說‘聯合授予’,這個‘聯合’是個什麼意思,這個法術大會的主辦方除了法術組織還有誰?”
陳小蓮此刻真的被方雲暉折服了,她從法術組織過來的,所有法術師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都跟溫森是一樣,馬上被至高的利益所吸引,或許那些老而成精的法導師們,會對“法導聖師”這個名譽更爲看重。而方雲暉,從一個非常簡單的細節稱呼中找到了問題關鍵的所在,自己這個現今名滿天下的同學,當真是冷靜得很!
“是這樣的,方公爺,之所以說是‘聯合授予’,是因爲在名義上說,法術組織只是這次大會的承辦方,而主辦,則是由法術組織、聖殿以及狄蒙的祭司殿三方聯合。”
方雲暉冷笑了一聲:“怎麼?法術組織不是一直認爲聖殿的神法師都是神棍的嗎?爲什麼會聯合他們?聖殿也是的,所謂信奉神明的人看到了利益還就是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至於狄蒙的祭司殿,他們在兩國交戰當中,不知道跟大周的法術師互相干掉了多少人,怎麼這麼容易就握手言和了?”
陳小蓮站了起來,蒼白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紅潮,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一看就知道是激動所致:“這一點,我也特意打聽過了。你說得對,聖殿只是看到了利益,而法術組織的盧晨光領袖,顯然是爲了這個‘法導聖師’的名而來,至於祭司殿的情況我就不太清楚了,但重利盛名當前,拋卻前嫌似乎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