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洛聽着那響聲條件反射的往身後看書,見門被風吹的再次閉上,四周一片安靜,定下心緒,繼續往裡屋走去。
越走迎面的風越寒,四周也越發的安靜。許是這屋太久沒人居住,纔會顯得如此清冷,那寒氣似乎是從地上冒出來的一般。
溫子洛睜大雙眼看着四周的一切,她已是重生一世的人,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還未走進裡屋,溫子洛看着這周圍的一切便已有一些震驚了。
不同於屋外庭院的破落,這裡面的一切陳設纖塵不染,彷彿歲月並不曾在它們身上留下痕跡一般。上好的楠木軟椅,純金薰爐,珍珠瑪瑙做成的插花瓶,更有鑽石串成的珠簾!
單是從這奢華的一切便可看出西妃當年是如何的受盡獨孤謨乾的盛寵!
難怪李施柔直至今日都如此痛恨西妃。
但……溫子洛輕輕觸碰着這奢華的一切,這麼多年這裡竟然能保存得如此之好,獨孤謨乾他對西妃分明還有情。即是如此,那當年究竟是因爲什麼事讓西妃一夜失寵,最後悽然離世。
帶着這些疑問,溫子洛挪步緩緩掀開這鑽石串成的沉重珠簾。
裡屋內,衆多古色古香的字畫錯落有致的掛在牆上,瞬間吸引了溫子洛的注意。一一看去,都是些描摩江南煙雨水三無盡風情的畫。然而風景雖好,可那每一筆每一抹裡的思念怎麼藏也藏不住。字畫都是通人性靈氣的,帶着怎樣的心境去畫它流露出的情感便是什麼。
再看那落款處,無一不是西惜二字。
原來這些字畫都是西妃所做。
但既然如此思念,當年爲何進宮?那所思念的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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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子洛低下仰望的頭,這才發現在裡屋的正中放着一個被白布覆蓋的巨畫。走過去靠近那畫,溫子洛猶豫一會兒一把掀開那白布,然待看清楚那畫裡的所畫之物,溫子洛卻是徹底的愣住了。
這畫裡的人竟然是雲寂!
纖手輕輕捻着一朵桃花,身後更是桃花紛落,美不勝收。
然那畫中的女子更是美出了絕世之姿!
白衣雅淡似是初春裡白蘭半斂着睡意露出枝頭,膚色如雪純暇無瑜,雙眸顧盼細眉微蹙,然眉間一點硃砂如血,更是攝人心魂!
溫子洛緊緊屏住呼吸,連連退後兩步。
世間竟如此驚豔絕倫的女子!
僅憑畫就驚豔了她的女子除了眼前的這位,便只有在柔城城主白然屋中看見的那幅了。
柔城……
溫子洛心頭重重的一擊,這才反應過來在白然屋中看見的那畫中女子與這幅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難道白然的女兒竟是雲寂?可白然分明說話他的女兒早死了。
溫子洛強迫自己再次凝神仔細的看着那畫,忽又搖搖頭。
不,她錯了,這畫中的女子並不是雲寂。雲寂模仿得再像,那股超凡脫俗的氣質她是學不像的。而這畫中女子分明是世間的一株奇姝,遺落在凡間的仙子。
再看那畫的左側留有兩行蠅頭小楷,筆鋒雖利又似隱忍。溫子洛順着那字一一念道:
“此恨如東逝水,水已去仍還流。日夜相思,紅豆幾芽。西去路上可曾悔?惜伊怨伊不至夢。”
這分明是獨孤謨乾的字跡,而這畫中又藏有西惜二字。
難道這畫中女子便是傳言中的西妃,獨孤西謨的母妃!
摸過那眉眼,像,真的是像。獨孤西謨像極了他的母妃西妃,仿若謫仙,若是她的銘兒未死,長大後會不會也是這般好看。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長得真的好像他的父親,只是可惜了……
捂着自己的胸口,那裡一陣陣的抽搐着生疼。
靜下心思再次擡眸看着那話,而獨孤謨乾這話裡充滿了質問與仍舊念念不忘的愛,可既然如此愛,爲何又要給自己留下那麼多的悔恨。
死了的人才不會後悔,因爲他們早已沒有機會後悔,而受折磨的永遠不過是那些念着舊人不忘仍還留有一口氣活着的人罷了。
看着那越看越覺得美麗的女子,溫子洛這才真正的明白,爲何獨孤西謨會派雲寂到獨孤真身邊當暗探,而獨孤真爲何會那般的寵愛雲寂。能找到一個容貌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安排到獨孤真身邊,這也的確算是獨孤西謨的能耐了。
當愛了這麼多年,又長得如此美麗的女子終於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試問世間能有幾個男子把持得了。但卻忘了,疼愛給得再多,眼前的人也終究不是心裡那人。但一旦深陷其中,又有幾人分的明瞭呢。不過滾滾紅塵,黃土一埋,愛恨兩忘。不會有誰再記得,也不會有人再提及。
身後微風吹過,珠簾晃動發出輕輕的脆響。溫子洛想,若非雲寂假孕,想要揭穿她是難上加難。也難怪獨孤西謨之前會是如此的相信他自己能夠拉攏獨孤真。那當年的事他又知道多少呢?譬如西妃是怎麼進宮的,譬如她又是怎麼一夜失寵的,再譬如獨孤謨乾又是爲何會如此厭惡獨孤西謨。
思及此處,溫子洛也是這才弄明白,爲何白然敢對獨孤謨乾公然不敬,而獨孤謨乾如此驕傲暴躁的脾性竟對他置之不理。
到底是愛屋及烏,抑或是心生愧疚。越想當年的事情越是顯得撲朔迷離。
溫子洛揉揉劇烈跳動的太陽穴,她要好好的靜一靜想一想。
說當初白然對她說的話是真的,那麼當年應該是獨孤謨乾對西妃一見鍾情,將西妃強行帶進宮中的,而西妃又是白然的私生女。她還記得白然說過的故事——西妃喜歡白楓,白楓卻是白然與他的原配所生的女兒。
在這不容於世的不倫之戀裡,西妃那些畫中透露出的思念,想的可是她那再也見不到的哥哥?
西妃會一夜失寵,會不會是獨孤謨乾發現知曉了西妃與她哥哥白楓的事情?
溫子洛想了想,又搖搖頭,白楓比西妃先死,獨孤謨乾又是個聰明的,怎麼可能會因一個死人而做出這樣讓自己痛苦的事情。
轉過身溫子洛欲要離去,西妃的事她還是要再多多琢磨纔是。
然忽的一下,溫子洛的頭撞在一堵肉牆上。低頭看着那黑色的靴子黑色的衣袍還有那熟悉的感覺,溫子洛不用想不用看也知道面前的人是獨孤西謨。
背脊生出一股寒意,獨孤西謨來了多久了?
深吸一口氣,溫子洛退後兩步,假裝鎮定的從獨孤西謨身旁經過。
“你來這裡做什麼?”獨孤西謨一把拉住溫子洛細弱的胳膊,雙眸如寒冰般深深得盯着那副畫。
溫子洛看着獨孤西謨緊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這纔看向他那冷俊的臉,使出全勁兒的掙脫他的束縛。她不斷的告訴自己不可以卵擊石,一定要冷靜!祖母的死是獨孤西謨害的,一切都因他而起,她會好好的策劃,絕不會放過他!
“我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回答!”
獨孤西謨大聲吼道,溫子洛的掙扎徹底的將他激怒成一頭憤怒的獅子。
他一直在剋制着自己不要偷偷的去看她,因爲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只要一看到她,風乾陌的那封血書就會出現在他面前,弄得他頭痛欲裂。
卻不想今日他來這裡,竟然碰到了溫子洛!
順手一拉,獨孤西謨手上使勁兒將溫子洛直逼在一旁的角落,將她禁錮在他面前。
身後鑽石珠簾被碰的七零八落的作響,一下兩下似乎是在拍打着人的心。
“說話!”
獨孤西謨見溫子洛一語不發仍舊冷漠憤恨的看着他,心頭越發的動怒,明明該恨的人是他纔對!
可怒吼之後,獨孤西謨的心又似乎沒有了着落,彷彿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你不可以這樣對她,不可以,不可以……
溫子洛看着獨孤西謨臉上難得的憤恨漸漸消失不見又變成平時的冰寒,冷笑道:“我來這裡關你何事。”
“溫—子—洛。”獨孤西謨壓抑痛苦的喚道,她究竟要將他折磨到什麼地步纔會罷手!
溫子洛看着獨孤西謨一拳比一拳重的打在雪白的牆上,直到那牆上都已出現鮮紅的血印仍還不住手,冷笑道:“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也不怕擾了你母妃的安靜!”
“安靜?”獨孤西謨看着這冷清的屋子大笑道:“只怕母妃的魂魄在她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就已迫不及待的離開了這裡!”
溫子洛看着獨孤西謨那笑,忽然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悲傷。雖然很恨,可關於他的那些習慣,她還是能記得那麼清楚。
“離開?是去了柔城城主白然家中還是白楓的墓前?”
“你說什麼?”獨孤西謨一愣,溫子洛怎麼會知道白楓!
“我在說什麼六皇子你很清楚?”溫子洛擡眸直直的看着獨孤西謨道:“一直以來,我都想不通那段時間柔城的疫情如此嚴重,可偏偏白然府上卻是無事。原來白然竟是六皇子你的外祖父,而那次柔城的疫情之事背後真正的策劃人應該就是六皇子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