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溫子洛漫無目的的走着。
不少路過的人紛紛看向溫子洛,眼神各異。
綠瓊緊緊咬着嘴脣,像小姐這樣的穿着打扮,不戴面紗冒然的走在街頭上,的確是引人注目。
“小姐,我們回吧。”綠瓊上前一步拉住溫子洛的長袖道。
溫子洛像是失魂了一般,看着路旁的那一排風車道:“她曾經給我買過風車,說這是她小時候常常玩的小玩意兒。她還說我雖然從未玩過,但現在買兩個補上也算是一種慰藉了。”
“小姐你怎麼了,你說的什麼?”綠瓊一聽,詫異的看着溫子洛,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溫子洛搖搖頭淡淡一笑,繼續無視任何人的眼神漫無目的的走着。
她想起前世和溫子妍第一次出丞相府時,溫子妍帶着她滿街逛的情景。
那時的她真的是好開心好開心。她想,原來有姐姐有家人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好。
過往的回憶總是太過美麗而襯托出如今的悲傷慘烈,從前的銅鏡照着曾經的風花雪月,卻再也照不到如今的悽悽慘慘慼戚。
想起那些回憶,心就痛了。畢竟,都是曾經真正存在過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隨着她們的離去,這些回憶紛紛涌上心頭,忽然有些放不下了。
真的可笑!溫子洛捂着胸口,竟然有些捉摸不透她自己了。明明終於走到如今這一步,她是很高興的。可爲什麼,她竟然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她到底是傷心,仇報了,但她的銘心再也回不到她的懷抱。
還是害怕,相繼除掉了如姨娘和溫子妍,下一個她要真正去面對的人就是獨孤西謨了。
獨孤西謨……
離開鬧市區,走到一顆柳樹下,溫子洛挨着它的樹幹徑直坐了下來。
眺望着眼前平靜的湖面,溫子洛想,人活得清醒很好卻也不好。
當溫子妍問她是否還愛着獨孤西謨時,她當時沒有回答上,即便是到了現在,她也還是想不明白。
她不是想不明白自己是否還愛着獨孤西謨,而是想不明白爲什麼即便到了現在,她竟然還愛着他!
緩緩閉上雙眼,銘兒和祖母的臉一一閃過,緊緊抓着地上的泥土,心痛的無處可逃。
清風拂過,吹起耳旁的碎髮,有一點兒癢。
溫子洛想她終於還是想明白了,爲什麼報復瞭如姨娘和溫子妍後,她高興不起來。
原來在報復他們的同時,她何嘗不也是在報復着自己。
如果她下一次能成功殺了獨孤西謨,那不也是同時殺了自己,畢竟,她還犯賤的放不下他!
可,即便是這樣又能怎麼樣了呢?
該報的仇還是得報,該流的血還是得流,該恨的還是得恨。
現在她在這裡多愁善感悲情無數思慮萬千,又有什麼用!不過是自己懦弱害怕面對的表現!
還活着的時候,難道不應該狠一點兒嗎?
當他們一點點兒毀掉她和她所在乎的一切時,可不會爲她思慮這麼多!
緩緩睜開漸漸變得明亮的雙眸,看着那一汪湖水,心卻是比冰寒冷。
獨孤西謨……
溫子洛默默的念着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她對她的恨,超過了她所有的愛恨情仇。
他傷她真的傷得太深太深。都說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不讓他付出代價,她怎麼能罷手呢。
這個男人,將她弄成如今這番模樣,怎麼能不恨。
“小姐,你不高興,綠瓊也真的好難過。”綠瓊蹲下身子看着溫子洛心疼的說道。
溫子洛站起身來,淡淡笑道:“大仇報了一半,我怎麼會不高興。我高興,高興得很。”
“小姐,你臉上一點兒笑容都沒有,還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現在卻說你很高興,你這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領可是比綠瓊好高。昨晚我看着綠瓊在被子裡哭,我問她是不是因爲想那個人渣迄雷了,結果她丫說不是。這……這騙誰呢,當我傻啊。”無霜摸着腦袋哼哼的說道。完全無視綠瓊投來的恨恨的白眼。
“誰說高興就一定要笑出來。”溫子洛瞧着綠瓊說道,這段時間她竟忘記了綠瓊這件事,不想綠瓊還惦記着那迄雷。
“無霜你個混蛋!你就不能少說兩句話!”綠瓊急急避開溫子洛投來的眼神衝着無霜癟嘴道。
無霜吐吐舌頭,道:“我咋就混蛋了,不就是陳述了一個事實。難道陳述事實就變成混蛋了?那這世上不知有多少混蛋了。”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我爲什麼要少說兩句。你難道不知道少說兩句我會很難受,我一難受就想吃東西。我一吃東西如果不運動就會長胖,我一長胖就有可能會比你更胖,我纔不要不說話!你瞧瞧,從過年到現在,你可一點兒都沒瘦!”無霜看着綠瓊一副火山簡要爆發的模樣,連忙一蹦三步遠。
“你……你……你胡扯一些什麼和什麼啊!”綠瓊看着無霜憋了半晌終於說道,這個無霜老是當着小姐的面提起迄雷,這讓她心頭實在不是滋味。雖然她知道,綠瓊其實是在爲她好。可有些事有些人就是放不下,她也真的沒辦法。
溫子洛看着無霜那一副想要轉移話題插科打諢的模樣,搖搖頭淡淡道:“回吧,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不然娘到時候又該擔心了。”
輕輕撫過柳樹的樹幹,溫子洛突然覺得剛纔胡思亂想自己很可笑。太多已經塵埃落定的事,她又何必再如此去想,讓自己走不出來。
想的越多隻會讓自己越想不通,而她其實只需要知道她接下來要對付的人是獨孤西謨便已足夠了。
哪怕她一無所有了,這一世,她至少還有娘與綠瓊,又有什麼好怕好憂傷的呢。
“偷偷溜進端王府,找了你許久才知道你去天牢看溫子妍了。只是沒想到你竟然給帶去了一杯毒酒,你說完溫子妍是喝了還是沒喝呢。而你,給她那麼一杯毒酒,到底是想要折辱她,還是想讓她早一點兒解脫呢?如果是後者,那我可真的是要好好重新打量一下心冷手狠的柔郡主了。”
“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你說我該先回答你哪一個呢?”
溫子洛不想一轉身竟然碰上了秦微遺,連連往後退了一步,溫子洛擡眸淡淡的看着他。
秦微遺彈去白衣上的淡塵,輕輕一笑,如湖面上的水隨着春風盪開,道:“其實你也不用回答,就讓我去猜一猜,這樣才更有想象的餘地。只是我想,溫子妍怕是沒有那麼好的骨氣,你那杯酒沒有白送去。”
“她喝與不喝,於我來說都沒有太大的意義,我只要她死。”溫子洛轉身去,冷冷的說道,彷彿是不願再提起溫子妍。朝綠瓊與無霜使了個顏色,她二人便會意的退到一邊去。
“找我何事?”溫子洛見綠瓊與無霜走遠,這才又轉過身問道。
秦微遺雙手背於身後,長嘆一口氣,道:“爲何我每次來找你,你總是會問這句話。其實有時候,我興許只是想來看一看你罷了。”
“你我之間不過只是合作的關係,我沒工夫陪你閒聊。”溫子洛看着那一汪湖水冷冷的回拒道。
“你已經及笄了,那其實偷偷去了丞相府的。”秦微遺對溫子洛說的話毫不在意的。早晚有一天,她會成他的人,所以他不急。
溫子洛靜靜的聽着,彷彿是一點兒都不在意一般。
秦微遺卻是靠近一步,又道:“而且,我還看見了獨孤西謨,他也悄悄地躲在暗處看着你。”
溫子洛一愣,他竟然也在?
看着溫子洛瞬間變了的臉色,秦微遺心頭說不出的吃味。獨孤西謨在溫子洛的心中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你道刑部的張震天怎麼會來的這麼快將溫子妍帶走,其實是獨孤西謨提前通知了他來。並且,張震天是獨孤西謨的人。”
雲袖裡的手緊緊的掐着自己,讓痛楚肆意的提醒自己清醒。獨孤西謨這麼做,又是在圖什麼呢?
“除了張震天和我以前和你的那些人的名單,你可還查出朝中哪些大臣是獨孤西謨的人?”
秦微遺緊緊盯着溫子洛,知道她在轉移話題,平視着遠處湖邊的柳樹,順着她的話道:“是還又查出了一些,但不過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現在七皇子大勢已去,原本支持的大臣們大多都又投到了太子一黨旗下,不少人又被獨孤西謨暗中收了去。現在七皇子就只有李家還苦苦支持着。皇上他似乎也正在思考如何能夠名正言順的拿下李家。”
“李家是獨孤盛國的百年重臣,想要連根拔起,的確需要一個好的理由,最好是李家自己反了,這樣皇上纔不會留下什麼不好的讓人詬病的話柄。”
“只是李淵太過精明,怎麼可能會自己反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皇上爲何要將陸成派去邊關,我想,皇上此舉應該是深思遠慮的一舉。”溫子洛扭頭看着秦微遺道。
秦微遺低頭想了一會兒道:“陸成若是一直能夠忠心纔好,若是不能,那可就難說。要想除掉李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否則皇上不會籌謀如此之久。”
“誠然不易,就像要猜到你的身份一般一樣的不容易。秦微遺,上次你在信中說你已成功派了自己的人佔取了上隴的不少重要職位。但上隴是那樣一個重要複雜的利益帶,秦微遺,究竟是誰有這樣的能耐能幫你走到此步。細想一下,能夠有這樣本事的人,可真的是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