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洛——流年往昔,情深幾許,執念成殤(3)
我聽着上官翼這話,眼眶就紅了,最後卻又笑了。
我不能哭,因爲我是雲蒼之帝,怎麼可以哭呢。
可上官翼從不會理會我的心情,仍舊自顧自的說,他說其實有一個衣冠冢也是好的,到底還有一個相思地兒。
這人啊,是最經不起歲月折騰的,折騰着折騰着,可能什麼忘記了,甚至連心中那人長什麼模樣都忘了,卻還記得相思。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都道相思好,相思令人老。幾番費思量,還是相思好。
上官翼走後,我還坐在龍椅上。但笑到最後,連眼淚什麼時候落到了龍椅上都不知道。
原來在相思和眼淚面前,帝王的驕傲並不算什麼。只是不會再有那麼一個人,會輕輕拭去我的眼淚說,傻丫頭,哭什麼。
只是當年的傻丫頭,現在已經白髮蒼蒼滿臉皺紋。
我長嘆一聲,杵着柺杖,走遍這皇宮裡的每一個角落,總覺得走一圈,還是有回憶可以追尋的。
但我真的太老身子太差了,那一圈走下來,我就在龍塌上躺了足足一個月。
張太醫說我的身子從小就虧空的厲害,得好好調養。我望着張太醫,自從我登基後,我的身子一直是他在調養,而今這麼多年後,他仍舊還是對我說這一句話。
我問張太醫我還有多久可活,張太醫立即嚇得跪在地上,可他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於是磕着頭說他無能,而後說我最多還有八年可活。
八年……我望着這金碧輝煌的一切,竟還有八年纔可以解脫啊。
我時常做夢,夢裡溫子妍如姨娘等等,他們都叫我下去,我知道他們是想向我索命,可哪怕他們即便已經變成了鬼,我也並不怕他們,冷眉一喝,他們就不敢再說話。可我反反覆覆的在那人羣裡找來找去,也沒有看到娘和綠瓊,還有西謨他們的影子。
我失望之極,每每午夜夢迴時,是多麼想他們來見我一次,哪怕是來接我走,我這輩子也算是圓滿了。
我知道,那下面才應該是我的歸宿,那裡有我的家,但我是離家的浪子,還回不來家,他們也不來看我。
於是後來,我終於忍不住,哭溼了枕頭。
夜晚裡,萬籟俱靜,上都的凌晨時而還有幾盞燈火閃亮,我站在登高臺上吹着冷風癡癡的看着,我知道他們都有家。
命所有人都退下,我獨自一人在登高臺上站着,但我真的太老嗎,站着站着就不知道什麼摔倒地上睡去。
那一次,夢如往昔,失望之餘,忽聽見一聲呼喚,我的心猛然一皺。
“娘……”
“娘啊……”
那是銘兒的聲音,我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的聲音。我循着聲音望去,卻只看見一團慘淡的雲霧。
“娘……”
“銘兒!”我尖聲大喊,慌張的四處尋找。爲什麼我能夠聽見銘兒的聲音卻看不到他,那是我的銘兒啊!
“娘……”
弱弱的一聲呼喚,聲音漸漸地弱了。我痛苦的跪在地上,銘兒啊銘兒,娘已經太多年沒有看到你了。
“銘兒,你娘還有事沒有做完,不許調皮,快跟爹爹回家,要是再不回你外祖母該急了。”
“謨哥哥!”我茫然的擡頭四望,這是謨哥哥的聲音,可是人呢?
“可是銘兒想娘了……”弱弱的聲音無盡委屈,溫子洛心頭疼得慌,努力的去聽,缺什麼都已聽不到了。
愁雲慘霧裡,誰一聲黯然長嘆,輕若雲煙,“爹爹也很想你娘啊……”
“皇上!皇上!”
我被珍兒從夢裡推醒,睜開眼睛只見珍兒還拿着米往我身上灑。
“你這是在作甚?”
珍兒慌忙說:“皇上,你在登高臺上睡着後就一直不斷地說着胡話,張天師說您是丟了魂,所以這才讓珍兒向你撒米招魂呢!”
“招魂?”我喃喃的念着,倒是不如不招的好,只是可惜還沒有見到他們。
見到他們,究竟還要多久。
我想等凌兒能夠處理政事了,我就將這把龍椅交給他。
正巧逢獨孤宸的舊部在獨孤叛亂,我派凌兒前去處置,他跟在我身邊這麼久,該是時候讓他獨立去處理一些事了。
可是凌兒這孩子,雖然什麼都好,但就是心太好,好的有些軟弱了。
凌兒去後一個月不但沒有處置好那些叛亂者,竟還被他們給綁架了去。我聽到這個消息後,面對着羣臣的議論,差一點就暈厥了過去。
若是凌兒有個三長兩短,我這些年的心血就白費了。在立凌兒爲太子前,我就已經對他栽培許久了。
可反過來一想,身爲儲君,若是連這點事情都處置不好,還把自己的性命給搭進去了,我又怎能放心將皇位傳給他。
於是我心下一橫,對所有的意見都不採納,就像從沒有聽說過這個消息一般。
然半個月後,傳來消息說凌兒安全迴歸,並且將那些叛亂之人招安了。
我聽後沒有一點高興,在凌兒回到上都第二天,就下令將那些招安的人全給殺了,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那晚,凌兒紅着眼闖入我的寢宮問我爲什麼。我淡淡的看着他,讓他在皇祠跪了三天三夜。
凌兒招安的那些人全是前獨孤重臣,對獨孤宸更是忠心耿耿。他們策劃了二十餘年謀反,又豈會在短短半個月內就器械投降忠心於我了。
所以,那羣人,一個都留不得。仁慈是好的,可是沒有原則的仁慈,只會斷送了這如畫江山!
只是從那以後,我的身子越發的不好,有時候躺在牀上一趟就是幾天幾夜,根本沒有一點力氣。也正是因此,我讓凌兒代替我上朝,再讓他在我醒着的時候將奏摺念給我聽。
漸漸地,凌兒進步的越來越多。當年那個連一隻螞蟻都不會隨便殺死的凌兒已經儼然變成一個合格的帝王,而我慶幸的是,他的仁善終於有了原則。
有一天,凌兒給我念完奏摺後,突然問我:“皇上,我在史書上讀到前獨孤盛國有一皇子名西謨,有驚人之才,但不知爲何卻突然死了。皇上,您可曾見過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