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瓊——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2)
小姐與迄雷,一個像是我的心,一個像是我的手。
人,沒了心,不可以活,沒有手,卻還可以活。
但你若問我哪個更重要一點,這個卻是無法回答的。
我得要先保住得命,總得要看見我的小姐出嫁幸福得過日子,我才放得下心,不然我又怎會去追逐我自己的幸福。
跟在小姐身邊太多年,她的一切喜怒哀樂都已成爲我自己的,而我甘之如飴爲她付出一切。
這不會因爲迄雷的出現而改變一絲半毫,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信仰,我的信仰便是小姐,便是她能夠幸福。
於我而言,沒有什麼是比小姐的幸福更重要的事兒了,包括我自己的幸福。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第一次,我選擇了小姐,便註定要負了迄雷。而我不想對他說對不起,那是最傷人的刀。
他若是真的喜歡我,他應該尊重我的選擇。
再喜歡又能怎樣,又怎比得過與小姐一起走過的這些年來。
長,太長了。
從我第一眼看到小姐起,我就知道這個小女孩是我要照顧一輩子的人。
我從小就是孤兒,沒有爹沒有娘,自然也沒有爹疼沒有娘愛。
每每看到那些孩子都有疼愛他們的爹孃,我就好生羨慕,那樣的溫暖,是我一生都無法奢望得到的。
我傷心我難過,我也曾問過蒼天太多的爲什麼。
可當我看到小姐的時候,我突然明白,雖然我不曾被人疼愛,但我可以學着去疼愛小姐,讓她享受到我不曾得到過的,這也未免不是一種幸福。
那時,小姐是丞相府的棄女,人人都知道這件事,也紛紛對小姐下賤起來。
但在我的眼中小姐從來都不是什麼丞相府的棄女,她只是我的小姐。
他們不要小姐,我要。
於是在那個人人都給我們白眼,人人都欺負我們的年月裡,我就那樣護着小姐長大。
我總想給她多一點再多一點的保護,可是我無法給她更多的保護,只能給她更多的愛。
我就那樣看着小姐長大,看着她傷心,看着她高興,看着她期待,看着她落寞,而我唯一能做的,是待在她身邊陪着她。
當那晚小姐拉着我的手,哭着說永遠不要離開她的時候,我哭了個徹底。
在這個冷漠的人世裡,小姐唯一能夠依賴的只有我。可偏生,我無法給她好的生活。我恨我自己的無能,但即便再恨又能怎麼樣了呢,到底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之於我和小姐,最大的噩夢,莫過於寂圓。
她穿着尼姑的衣袍,說着仁慈的話,可那心卻是比毒蠍還黑!
從小到大,我和小姐的身上從沒有一處好地兒,這統統都是拜寂圓所賜!
她對我小姐總是一天一小大,兩天一大打,從未停歇過。
她下手,總來都是用最大的力氣,無論是臉還是胳膊還是肚子,她想打哪裡就打哪裡,想踢哪裡就踢哪裡。
小姐曾哭着拉着我的手,問,爲什麼我們的日子過得這麼苦,爲什麼人人都可以好好過,我們卻要如此難過,這樣的人生,是不是不應該在繼續過下去了。
我哭着將小姐緊緊抱在懷中,痛哭流涕。我給不了她答案,我只能告訴她,好好的活下去,不論怎樣都要活下去,如果哪一天丞相府的人想起來接她回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那時,我曾是那樣迫切的希望丞相府來人將小姐接走,可又是那樣的痛恨丞相府的人。
小姐身上的傷,既是拜寂圓所賜,更是拜丞相府所賜!明明小姐是丞相府的女兒,可爲什麼要讓她受這麼多苦這麼多的痛!
小姐,她是那樣一個美麗的女孩兒,她是那般的善良,她本應該有一個鮮豔明亮無憂無慮的童年,而不是在這裡受盡折磨朝不保夕。
她應該遨遊在湛藍的天空下,而不是掉入這黑暗的深淵裡。
我常常禱告上天如果能夠讓小姐從此好好過好,即便是讓我立即去死,我也是願意的。
但上天向來是一意孤行,從不聽任何人的祈求。
它高高在上,冷酷無情,永遠那般冷漠用一雙冷眼便將這世界看穿。
寂圓對我們的責罰從不會因爲歲月的流長而減少,只會是變本加厲,越來越多。
小的時候我還可以將小姐抱在懷中,讓所有的皮鞭落在自己的身上。可隨着小姐長大,我再也抱不動她,只有在寂圓又毒打小姐的時候緊緊抱住她的腿,讓小姐走。
但結局只會是我和小姐捱得打越發的多。
我痛恨保護不了小姐的自己,一直都恨着。因爲我無能,我除了陪小姐一起捱打,一起哭,我什麼都做不了。
還記得那次,小姐的身子本就不舒服,可寂圓偏偏要小姐在深夜裡上山撿柴。
我連忙說我要跟着一起去,可是寂圓卻是一皮鞭給我打過來,她說你去個屁,給老孃洗菜去。
話音剛落,寂圓又是反手一個皮鞭打在小姐身上。
小姐用那樣憂鬱痛苦的眼睛看着我,轉身離去。
那樣的眼神,即便是後來日子過得好了,我每每回憶起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會哭。
小姐她從沒有童年,她只有痛苦。
風風雨雨這麼多年,小姐到底吃過多少苦,只有我知道。
所以後來,不論小姐如何報復那些人,我都沒有半句阻止。
因爲她們活該!
我想起那年冬天,小姐措不及防的被寂圓推入冰湖,只因寂圓說了一句她想要吃魚。
我說,你是出家人不能吃魚,於是寂圓臉色一變,又將我推入那冰湖中。
她手裡拿着皮鞭,指着我和小姐說,沒有抓起魚不許上來。
可憐大冬天裡,我和小姐穿的本來就薄,又都不會游泳,怎麼可能抓的上魚!
寂圓分明是存了心想要弄死我和小姐!
直到後來,我和小姐真的撐不住了,寂圓才發了善心將我們兩個如同死狗一般從冰湖裡撈起來。
那時我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一口冰水便吐在了寂圓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