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正德元年六月,謝遷、劉健率六部九卿及衆多大臣匯聚於奉天殿前。當紅日初升,大明龍旗升起之後,劉瑾身着司禮監掌印太監袍服,來到奉天殿前大聲喊到:“陛下臨朝,百官覲見。”
謝遷等人一見是劉瑾不禁大吃一驚,謝遷來到劉瑾面前問到:“怎麼是你?王越呢?”
劉瑾:“王越勾結外臣禍亂朝綱,昨日已被陛下下旨捉拿,押入詔獄。陛下命雜家掌管司禮監,謝大人,今後還要多多指教哇。”
“哼!陛下在哪裡,本官要見陛下。”
“呵呵,陛下已經上朝,正等着各位呢。各位大人,請吧~~~~~”
衆臣心中一片冰涼,隱隱猜出這肯定是劉瑾在陛下面前進了讒言,否則王越怎麼會被捉拿入獄,很多人心中升起了警兆。但是事先謀劃好的事情,現在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求陛下能夠明辨是非,剷除奸佞,召回王越等人。這個時候,所有參與上書的人已經和劉瑾站在了對立面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已經毫無迴旋餘地。衆臣咬着牙壯起膽子走進大殿,全然不顧劉瑾臉上那得意中帶着譏諷的表情。
來到殿上,謝遷二話不廢,摘下官帽跪倒在朱厚照面前。
“臣謝遷請陛下誅殺奸佞劉瑾!”
“臣劉健請陛下誅殺奸佞劉瑾!”
“臣等請陛下誅殺奸佞劉瑾!”
衆臣跪在地上,齊刷刷摘下官帽,一聲接一聲的向朱厚照進諫,洪亮整齊的聲音把整個奉天殿震得嗡嗡作響。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大臣們心中波瀾起伏,險些張嘴命人將一旁得意洋洋地劉瑾拉出去砍了。他強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慢慢站了起來。
“衆卿口口聲聲誅殺劉瑾,朕要問劉瑾何錯之有?”
謝遷:“陛下,這是臣等羅列的劉瑾十大罪狀件件屬實,劉瑾專權謀私,迷惑陛下,罪大惡極,該殺!”
“該殺!該殺!該殺!”
羣臣齊聲怒吼,那聲音就連劉瑾聽了也不禁變了顏色。面對羣臣憤怒的目光,劉瑾只覺雙腿發顫,噗通一聲跪倒在朱厚照身邊。
朱厚照清清嗓子說到:“衆卿彈劾劉瑾的各項罪責,朕都知道,其中有很多都是朕許可的。若是劉瑾該殺,那朕是不是也該殺?”
衆臣一愣,一腔熱血瞬間變得冰冷。
謝遷:“臣等不敢,劉瑾專權,所做之事都是瞞着陛下,與陛下無關,臣等只要求陛下誅殺劉瑾這個首惡。”
“臣等附議!”
“劉瑾做的事情,朕全知道,衆卿所做的事情朕也知道。衆卿敢說要朕誅殺劉瑾是一心爲社稷嗎?自古君權神授,朕爲天子代天牧民,你等皆爲朕的臣子,也是朕的臣民。自古以來有哪位忠臣像你等這樣要挾君父的嗎?孰是孰非朕自有公斷,你等所請,朕~~~~,不準!”
朱厚照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在衆臣頭上炸響,直震得衆臣腦中嗡嗡作響,一顆心直接沉到心底。完了,陛下不聽我們的,劉瑾那廝得勢了。
謝遷雙眼含淚手託官帽膝行幾步來到朱厚照面前,他看着高高在上的朱厚照,眼中滿
是失望的神情。
“陛下還記得初次和臣相遇時的場景嗎?”
朱厚照心中一陣疼痛,他硬起心腸看也不看謝遷就說:“朕不記得了。”
謝遷熱淚長流,顫聲說到:“陛下~~~,陛下忘了,臣卻記得。那時候陛下雖然頑皮,但是卻聽得進臣的話。那時候陛下所思所想都會和臣說出來,臣儘管不太同意陛下所有的話,但臣也願意和陛下說臣心中的話。臣還記得陛下用腳踏車帶着臣返回東宮的場景,儘管那時臣很是尷尬,但每當想起此情此景,臣心中就有無限暖意。”
“先帝臨行前百般囑咐臣,要約束陛下厚待臣民,任用賢良。臣知道先帝是不放心陛下,臣也知道先帝所託之事,是這個世界上最讓臣爲難之事。身爲臣子自當以君父爲尊,讓臣約束陛下的確很難。但是臣身負先帝重託,不得不知難而上。臣縱死也要完成對先帝的承諾,否則臣無言面對先帝在天之靈。”
說到此處,謝遷及所有大臣均是泣不成聲,口中低聲叫着:“先帝,先帝~~~~~~”
朱厚照面色如常,但是兩行淚水已經順着腮邊滑落,劉瑾一見心中大慌,這要是朱厚照心一軟放過衆臣,倒黴的就該是他了。劉瑾眼珠一轉咧開嘴哭了起來。
“先帝爺呀,您睜開眼看看這幫大臣吧,你看看他們把陛下逼成什麼樣子了呀。先帝爺呀~~~~~,您老睜睜眼吧~~~~~~~。”
謝遷猛地蹦了起來衝過去衝着劉瑾就是一腳,這一腳含恨帶怒力量很大,一下子把劉瑾從寶座那裡踹到了柱子下面。朱厚照暗叫可惜,謝遷身子骨不差,力量也不小,奈何他是個文官,不懂得人的要害之處,否則一腳踢死劉瑾那是多麼的痛快。
劉瑾慘叫一聲,迅速爬回朱厚照腳邊,他要是再慢點怕是會讓衆臣給撕把了。
謝遷指着劉瑾罵到:“你個閹人你也配喊先帝。先帝一代明君,豈是你個奸佞能侮辱的。陛下!先帝臨行前的囑託你可還記得?”
“朕~~~,記得。”
“陛下記得就好,臣請陛下誅殺劉瑾!”
“臣請陛下誅殺劉瑾!”
衆臣此時已經不顧禮儀,紛紛站起身來,手託官帽齊聲吶喊。朱厚照神情複雜的看看謝遷,看看衆臣,又看看趴在自己腳面像一隻喪家犬一樣哀哀哭嚎的劉瑾,他咬咬牙一字一句的蹦出一句話。
“衆卿所請,朕,不準!”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謝遷雙眼血紅,他看着朱厚照一字一句的問到:“陛下當真不準?”
“不準!”
“陛下當真不準!”
“不準!不準!”
謝遷手託官帽跪倒在地顫聲說到:“臣謝遷老邁無能,有負先帝重託。臣忝居高位卻不能讓陛下明白是非,乃臣之罪也。陛下,臣請陛下恩准臣辭官回鄉。”
劉健:“臣請陛下恩准臣辭官回鄉。”
李東陽:“臣請陛下恩准臣辭官回鄉。”
三位閣老一起請求辭官,這在大明建國以來還是頭一回,這要是準了,那在史書上絕對會大書特書,朱厚照也就成了昏君
的代名詞。百官心裡明白,這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衆臣齊刷刷看着朱厚照一言不發。
朱厚照沉默半晌說了句話:“李東陽所請不準,謝遷、劉健準辭。”
謝遷劉健瞪大了雙眼看着朱厚照,簡直不敢相信一位帝王敢於做出這樣的決定,難道他就不怕揹負罵名嗎?羣臣當中有不少人聽到朱厚照這句話,身形晃動站立不穩,也有不少人悄悄把官帽戴回頭上。
就在這時給事中呂翀、劉郤及南京給事中戴銑等六人,御史薄彥徽等十五人,齊刷刷來到朱厚照面前,戴銑搶先說到:“陛下且慢,謝大人和劉大人是先帝臨行前指定的顧命大臣,乃是國朝支柱。陛下不可輕信劉瑾讒言,更不能讓二位大人離開朝廷。若如此,陛下將先帝遺命置於何地?如此決斷,陛下將揹負罵名,將來見到先帝時如何自處。臣戴銑等冒死請求陛下收回成命,留下兩位大人,誅殺奸佞劉瑾!”
“臣等附議!”
劉瑾趴在朱厚照腳邊大喊:“陛下,戴銑等人咒陛下早死實屬大不敬之罪。”
朱厚照一揮袖子說到:“朕已有明斷,你等是要抗旨嗎?”
戴銑等人齊聲說到:“臣等請陛下收回成命,留下兩位大人,誅殺劉瑾!”
朱厚照面帶怒色大聲喝到:“朕不發威,你等視朕爲草芥。來人!將這幾個拉出去杖責四十,劉瑾監刑。”
“奴才遵旨。”
殿外錦衣衛衝了進來,將戴銑等人官帽打掉,倆人一個拖了就走。戴銑等人在被拖出去的過程中,依舊高喊:“臣等請陛下收回成命,留下兩位大人,誅殺劉瑾!”
李東陽哭喊着撲到寶座之下,請求朱厚照放過戴銑等人等人,羣臣也紛紛跪地請求朱厚照開恩。
就在這時南京副都御史陳壽,御史陳琳、王良臣,主事王守仁來到朱厚照面前。
“臣副都御史陳壽,御史陳琳、王良臣,主事王守仁,叩請陛下開恩放過戴銑等人。”
朱厚照看着眼前四人,尤其是當他看到王守仁的時候,朱厚照的雙眼放出了光芒。他心中暗道:“呵呵,朕的又一位閣老終於出現了。王陽明啊,牛人啊,朕這次要交給你一個重任。”
厚照:“王守仁,朕來問你,爲何要放過戴銑等人?”
王守仁:“陛下,戴銑等人是爲國家社稷直言進諫。從古至今從未有過直言之臣當庭受杖責的,請陛下不要堵塞言路,也不要做偏聽之君。”
厚照:“你等也是此意嗎?”
陳壽等人齊聲答道:“臣等皆是此意。”
厚照:“很好,那麼朕就告訴你們朕的決斷。劉瑾之事查無實據,百官所請,不準!準謝遷、劉健辭官歸鄉。楊廷和接替謝遷,晉焦芳爲文淵閣大學士入閣參政接替劉健,兼任吏部尚書。張彩着晉吏部左侍郎主持政務。今日衆卿異口同聲彈劾劉瑾,好大的聲勢啊。朕以爲朋黨已在朝中成了氣候,着劉瑾爲首會同有司詳查,查清後相關人等去留由朕親自裁定。戴銑等人押入詔獄候審,退朝!”
朱厚照一擺袖子獨自離去,衆臣寂寞無聲,人人自危,如喪考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