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歌舞團的首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太子殿下的一番話也隨之傳遍天下,贏得了衆多寒門學子的讚譽之聲,太子殿下仁厚之名隨之越傳越廣。 每個時代都有一個精英階層,大明的精英階層就是這些讀書人。如果把農工商比作人的四肢和身體,那麼士就是人的頭腦。控制了頭腦也就控制了整個身體,和龐大的讀書人羣體比起來,那些高官們只不過是不同利益羣體的代表,當他們走上仕途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脫離了曾經身處的讀書人的羣體。 官員們並不會爲廣大讀書人想辦法找出路,即便是他們自己沒走上仕途時,也曾經似乎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希望自己能夠改變現狀。但當他們金榜題名身披官服的時候,隨着地位的改變,立場也就隨之改變,變成了維護既得利益的一撮人中的一員。 如今朱厚照借一場演出發表了自己的政治主張,瞄準的是讀書人這個龐大的羣體,而且一擊中的。儘管不會立即見效,儘管還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至少朱厚照給了天下讀書人一個希望,一個新的活法,這怎能不讓天下讀書人激動和感激。 演出之後,東宮迅速成立了一個類似於現代演出公司的機構,對外的名稱是“大明東宮文化藝術中心”。主要負責和一些地方戲班子簽署授權協議,負責培訓這些戲班子的演職人員。當然這樣做效率不高,所以在東宮歌舞團的基礎上,有重新組建了四個演出團體。分別被朱厚照命名爲“春蘭社”、“秋菊社”、“夏荷社”、“冬梅社”。開始在京畿範圍內,搭建戲園演出《梅花三弄》這部大戲。 與此同時,文化藝術中心下設東西兩大編輯部,其中之東編按照小說、詩歌、劇本等分類,分別對外收取那些落榜才子們的書稿進行改編。西編則是主要爲創辦大明日報做準備。唐伯虎前期吞併的那些印刷書籍的商鋪,這下子派上用場了。 隨着文化藝術中心的業務開展,大明京畿附近的文化演出活動蓬勃發展起來,隨着民間藝人的加入,四社的表演形式越來越豐富多彩。閒暇試看看演出聽聽歌劇,成了大明京師的新風尚。很多寒門學子,也因此靠自己的一支筆,解決了溫飽問題,也闖出了名氣。他們對朱厚照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愛戴的太子殿下卻因此受到了高官們的質疑。 奉天殿內,百官雲集。內閣三大首輔以及各部主官全都站在朝堂之上,所討論的就是關於太子殿下給讀書人找出路的問題。 謝遷:“陛下,那日太子殿下所云讀書人可憑自己一支筆養活自己,臣不敢苟同。臣見太子殿下所創藝術中心無非就是從事演出或是出版話本這一類的,雖說給讀書人報酬解決了讀書人的生計問題。但是讀書人讀聖賢之書,明治國安邦之理,豈能爲名利所累爲那些伶人所左右。臣耽心長此以往這
天下就沒人讀聖賢書參加科考了。若是那樣,朝廷如何取仕,還有代天牧民的人才嗎?臣建議立即取締文化藝術中心,取締四社,還天下讀書人一個靜心讀書的機會。” 劉健:“陛下,謝大人所言極是,臣附議。” 弘治帝:“李卿以爲如何?” 李東陽:“陛下,臣暫時沒有看出殿下所辦文化藝術中心有何不妥之處。我朝每次科舉取仕畢竟名額有限,如今在太學中等待朝廷舉官的學子也是不少。正如點下所言,如果讀書人能自食其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劉健:“首輔這是避重就輕,讀書人豈能沾染名利二字,這有辱聖賢之道。再說朝廷對讀書人也很優渥,就是爲了能讓他們靜心讀書的。如今殿下以名利誘之,讀書人心思已亂,這是動搖國本必須制止。” 李東陽:“希賢所言過於危言聳聽,那天殿下的意思已經闡述的很清楚了。聖人亦云:有教無類。點下只不過是改變了一下教化萬民的方式而已,是對是錯現在就下定論爲時尚早。” 謝遷:“若按首輔之意就任其發展下去,若是不成該如何收拾?首輔可敢擔責?” 李東陽:“這個,本官還不敢。” 謝遷:“首輔身居要職才智雙絕都不敢爲此擔責,那天下讀書人若被太子所誤,就有可能一生庸碌,如此一來有多少才華橫溢之輩會被埋沒在鄉野之中,國朝將會失去多少肱骨之臣,我等不能做這個罪人。陛下,臣請陛下下旨令太子取締文化藝術中心,取締各種演出活動。” “臣吏部尚書馬文升附議。” “臣禮部尚書張升附議。” “臣戶部尚書韓文附議。” “臣兵部尚書劉大夏附議。” 六部尚書四部都附和謝遷和劉健,只有刑部尚書閔珪,工部尚書曾鑑沒有附議。弘治帝一看這形式心中暗道:“照兒,你太急切了呀,你看着滿朝文武大半都不贊成你,這叫父皇如何決斷呢?” 曾鑑:“陛下,太子年幼,急於爲陛下分憂初衷是好的,只是急切了些。陛下不妨命太子講讀揚大人規勸殿下用心讀書,直欲這以名利誘惑讀書人的說法,也是過了。畢竟讀書之人最主要的心思還是在求取功名上,只有那也已經科舉無望的人才會轉而求取養家之道。臣以爲這總比等着餓死或是自降身份投入賤籍要強,至少給後輩人留了個希望。再說殿下一沒有廢除科舉,二沒有將人引入歧途。演出那天臣也在場,這形式雖然別出心裁,但內容卻是教人向善,所謂殊途同歸,大道無形,臣以爲不必小題大做。” 謝遷:“曾大人此言差矣,本官並沒有小題大做。若讓殿下一意孤行,讓那些賤戶之人名利雙收,人前顯赫。置我等讀書人於何地,置聖賢顏面於何地?本官明白曾大人之意,去年曾大人曾上書陛下爲匠戶擡等,增加官籍匠戶的酬勞被我駁回。難道曾大人不
知戶籍壁壘森嚴乃是國朝定製不可更改。賤籍就是賤籍不可輕易改變,我朝遵循聖人之道講究尊卑有序,殿下想打亂這個次序就是違制,就是不遵祖制。說句大不敬的話,太子殿下將來是要統御大明的,若是擅自更改祖制,將是大明之災,曾大人切不可助長此風。” 曾鑑:“這,沒這麼嚴重吧。” 謝遷:“還要如何嚴重,此風不可長,發現苗頭必須掐滅。” 曾鑑不說話了,他作爲工部尚書接觸工匠最多,也深深知道一個國家光有讀書人是不行的。別的不說如果沒有工匠,大明軍隊的鎧甲武器從哪裡來,農夫們的農具從哪裡來,車船這些運輸工具從哪裡來,這宏偉的宮殿靠誰去建起來。雖然曾鑑說不出科技興國這樣超時代的話,但是他也明白一個國家是由多個階層組成的,不管是哪個階層都是國家的組成部分,都有着重要的作用,同是四民非要分出個高低貴賤這有用嗎?漢唐之際也有士農工商只說,但是也沒有像大名這樣卡得這麼死的。匠戶的兒子必須是匠戶,賤籍就永遠是賤籍這話曾鑑是不認同的。 曾鑑身爲工部尚書,實際上用現在的話講是一位技術型的領導,他對建築鑄造等方面有着較高的造詣,這也是他私下裡和朱厚照關係比較近的原因,因爲朱厚照也喜歡自己動手製作一些物件。比如朱厚照正在改進的火銃就是和曾鑑一起研究試製的。所以曾鑑對朱厚照的想法是贊同的,君臣之間也有很多共同話題,這也是今天曾鑑替朱厚照說話的原因。 謝遷一見曾鑑不言語了,看了一眼閔珪。閔珪衝他笑笑,那意思是:“俺不說話,俺就看着你們吵架。” 弘治帝一看謝遷這架式也知道今天不給他和這幫大臣一個交待是說不過去的。弘治帝心中也是有氣,你們看演出的時候一個個哭天抹淚的都說好,一轉臉就變成這個樣子,這翻臉比翻書還快。這不是典型的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嗎?朕的小照照乾點事情容易嗎?你們一個個的就不能和李東陽、楊廷和學學,人家不是沒有不同意見,但是人家的處事方法讓人易於接受。哪像你們一樣上來就一副拼命的架勢,不聽你們的就好像該死一樣,這到底誰是皇帝呀。 “衆卿莫急,朕已經明白衆卿的意思。但是朕向來公平,朕能夠仔細傾聽衆卿的意見和建議,也希望衆卿能夠仔細傾聽太子的想法。朕以爲先不要上來就下定論,還應該多聽多看多想。聖人云: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可僅憑一家之言就妄下決斷。這樣,朕將太子詔來,你等和太子仔細分說。” 弘治帝的意思是:本皇帝一向公平,所以不能光聽你們的,你們也聽聽我兒子是怎麼說的。警告你們,別一上來就打棍子扣帽子,我兒子雖小也是半拉主子,應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謝遷、劉健等人:“臣等謹遵陛下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