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他的喝聲,三十二名勁裝大漢從各處走出來,迅速將八十名少年分成兩例長隊,然後帶着他們踏出了山莊,一路向北。
祈鈺說的不錯,繞過西封山後,再向北,便是一片片山巒矮嶺,八十名少年雖然生長的環境各異,但每一個都是附近百里、千里,甚至是大武一個行省的最傑出,最矯矯不羣的存在。他們的身體素質,他們那種不甘人後的性格,在初一上路便體現得淋漓盡致。
山路陡峭、崎曲、不平,但這些少年各個腳步輕鬆,一路急行,沒到一個時晨,居然就走了十六七裡。
對於走慣山路的凌蒙來說,一個時晨走十多裡山路本是再正常沒有的事了,但現在卻不行了,手上腳上帶着近三十斤的重銬,以他強化後的身體,短時間倒還能堅持,十幾裡之後,卻已汗透重衣,手足發軟,重銬似乎變得重有千斤一般。
眼見一個又一個少年輕盈地從自己身邊走過,凌蒙咬緊了牙,一步一步想要跟上去,但卻事與願爲,反而越拉越遠“啪”一聲清脆的鞭響,凌蒙只覺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轉頭看去,只見麻面大漢手提一根皮鞭,正惡狠狠地看着他,不由怒道:“你幹什麼?”麻面大漢冷笑道:“幹什麼,落後者罰,意志不堅者死,快點,跟上。”凌蒙這纔想起臨出發時祈鈺的話,知道不能違抗,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
勉強又走了幾裡,正當凌蒙以爲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快速行進的隊伍卻突然慢了下來。原來八十名少年中,絕大部分都沒走過山路,剛開始時不過是一股衝勁,一個時晨快行了十六七裡,現在基本上都出現了後力不繼。
眼見隊伍越來越慢,凌蒙不由暗自鬆了口氣。這一天,一共走了近四十里山路,天色漸黑,中午沒有進食,也沒得到任何修息,又飢又渴,疲憊不堪的少年們終於聽到了不在前進的命令。
在一處稀稀疏疏的樹林前,十二名黑袍真傳弟子笑吟吟地看着勁裝大漢們帶領八十名少年陸陸繼繼匯聚到林前,然後命令大漢們從林中幾口大箱子裡取出獸皮帳篷、炊具,各種食物,勁裝大漢們似乎對野外露宿極爲熟悉,劈材取水,燒飯,支帳篷,一切都井井有條。
第二天一大早,凌蒙等八十名少年重新上路,不過所有的少年都沒了昨天剛出發時那種輕鬆的勁頭,由於大部分人體力未復,所以今天一始行進的速度就有點慢,再加上不少人腳上都起了一層血泡,走起來疼痛難忍,所以沒走幾裡,便斷斷續續開始有人掉隊。
不過這些掉隊的少年很快就在一羣勁裝大漢凶神惡煞般揮舞的皮鞭下,再顧不上腳掌的疼痛,加快腳步追了上來。
本來凌蒙是今天所有少年中走得相當輕鬆的一個,但偏偏天公不作美,不到中午,天上就開始下起雪來。
而且這雪還下得很大,勁烈的山風捲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四處飛舞,時間不長,山路上便鋪上了厚厚一層。
凌蒙所帶的重銬雙手雙腳之間都有兒臂粗的鐵鏈相連,本來走在不平的山路上,他就極爲不便,每當碰到凸起的山石,都必須高高擡腿,以免被山石所絆,但此時山路上一片平坦雪白,根本分不清哪裡高哪裡低。
凌蒙戰戰兢兢,但仍免不了時不時被絆倒在地,就在他第七次倒在地上的時候,啪的一聲,一記皮鞭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後背上。凌蒙扭頭看去,卻又是那個麻面大漢,頓時一股怒氣直衝頂門,爬起來罵道:“麻面鬼,我遭你惹你了,你幹嘛這麼針對我。”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麻面大漢聽他敢這麼罵自己,不由勃然大怒,揮起手中皮鞭向凌蒙劈頭蓋臉抽去,口中罵道:“小狗,我讓你頂嘴,”凌蒙閃身向後疾退,同時腳下一挑,鐵鏈響動聲中,大篷的雪沫飛揚而起,阻擋麻面大漢的視線,大聲叫道:“你纔是小狗,我年紀小,肯努力,用不了幾年我一定會成爲御靈宗的風雲人物,到那時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麻面大漢聽了凌蒙的叫囂,腳下不由一緩,他不過是御靈宗紫靈殿的記名弟子,地位極低。凌蒙的話沒錯,這批孩子現在雖被他們看押,但大多數都會成長爲御靈宗的中堅力量,地位遠遠在他之上,更何況這小子資質不錯,並且機智和勇氣皆佳,雖然頑劣,但只要經過調教,未必不能成爲宗內厲害人物。
所以他的氣勢一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但面上卻不肯服輸,呸了聲道:“就憑你也配成爲宗內的風雲人物,早着呢,就算你通過這次考驗,後面還有無數道關卡等着呢,三年五載之後,說不定你早已骨肉化泥。小子,你走不走,”說着他又揚起了手中的皮鞭。
凌蒙最善於察言觀色,見他色厲內荏,不由哼了聲,轉頭向前趕去。這一天凌蒙也不知自己摔了多少跟頭,不過到後來總算學聰明瞭,乾脆每一步都高高擡腿,然後再落下,這樣雖然姿式怪異,而且要消耗大量體力,但總比走幾步便重重摔倒要強得多,好在其他少年在這彌天大雪中走得並不快,所以倒還能堅持。
天寒地凍,冒着大風雪,連走了兩天,終於走出了百里巒嶺區,但緊接着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起伏連綿,被終年不化的積雪覆蓋的萬丈高山。
天上彤雲密佈,雪花漫空飛舞,凜烈的山風帶着刺耳的尖叫呼嘯來去,在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中,八十名少年分成兩例踏着直沒膝蓋積雪,蹣跚而行。
這些少年雖然個個身體建壯,資質不俗,但由於靈氣被封,加上大多沒吃過苦,走到快到中午時,就開始有人支撐不住了,不斷有人跌倒,但每一個孩子剛剛跌倒,便會有一個大漢衝過去就是摟頭蓋臉的一頓皮鞭,大多數孩子都慘叫着奮起餘力,跌跌撞撞地追上隊伍,但也有個別性格懦弱的少年,倒下了,就再也爬不起來,每到這時,那些大漢便毫不憐憫的將他棄之不顧,繼續去驅趕別的落後少年。
凌蒙的情況並不稍好,由於帶着沉重的鐐銬,再加上鐐銬之間粗重的鐵鏈,在這麼深的雪中行走,不但非常礙事,而且每一步都要比別人多付出幾倍的力氣。此時的他已覺得精疲力竭,但他不敢跌倒,因爲他知道,跌倒了如果爬不起來,便會被像丟垃圾一樣丟掉。他感覺到好像每走一步,都已是身體極限,隨時都可能會跌倒,但他還緊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挪。
不知又走了多遠,凌蒙只覺心臟好像已停止跳動了,血液沸騰到了極點,幹張嘴卻呼吸不到空氣,眼前陣陣發黑。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但卻不願意就此放棄,“要死就在前進中累死吧,”這是凌蒙渾亂的頭腦中最後迴盪的一句話,所以雖然身體搖晃得厲害,但他仍然固執地邁步向前。
這一步跨出,凌蒙只覺小腹下突然涌出一股溫熱的暖流,霎時分成無數股,融入了身體各處的經脈、骨骼、肌肉中,幾乎只一瞬間,身體和頭腦恢復了活力。
凌蒙一愣之下便明白過來,這是身體達到極限,自己體內的樹妖感覺到了危機,所以才大方的分出這麼多本木靈髓,來保護自己,他試着活動了下身體,只覺不但渾身又重新充滿了力量,而且精力也比以前更充足了。
不由大喜,擡頭望去,只見山峰如銀,天地一色,在迷朦的風雪之中,遠遠的山坡之上,有幾個少年正迎着風雪,一步步向上攀去,“已差了近二十里了,”凌蒙喃喃低語一聲,卻沒有回頭看落在身後的少年們,擡起雙腿,義無返顧地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