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問道大驚失色,元神流光一閃,神念動處,立刻化成一道狂風,將紅雲和藍雲附近的人遠遠地捲了出去,形成一大片空白之地,這纔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
轟隆!轟隆!兩聲巨響過後,藍雲和紅雲幾乎是同時紮在地面上,瞬間形成兩個大坑,塵土一下子飄揚起來,宛如下了一場沙塵暴。
過了好半天,塵土才散去,大坑的上方,露出一名藍袍男子和一名紅袍男子的身影。
這兩名男子看上去都在三十歲左右,紅袍男子高鼻闊目,一雙鷹眼射出冷峻狠毒的光芒,全身毫不掩飾地露出強大而深不可測的氣息。
藍袍男子雙眼細長,面目看起來頗爲溫和,但是在溫和中,卻又透出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武陵民衆驚恐無比地看着兩人,發一聲喊,忍不住又向後退卻了數十丈遠。
剛纔那血腥殘忍的一幕,簡直給人噩夢般強烈的刺激,兩名男子剛剛出現,便殺死了至少數百人,在他們身旁數十丈處,全都是飛濺的鮮血和人體殘肢。
“吞象,月天,看來你們打招呼的方式很不友好啊,要嚇壞我們武陵嚮往和平的朋友們了。”暴雲宗主淡淡一笑。
紅袍男子吞象冷厲地道:“宗主,我們是黑三角的修士,當然要用黑三角的招呼方式,這僅僅是個開始,我只是先讓他們習慣一下而已。”
藍袍男子月天聳了聳肩膀,狀似無奈地道:“大利武陵一直就是這麼天真,以爲這個殺戮的世界會有什麼和平可言,我們這是在教會他們,如何認清世界的本質,蘇老頭。你說呢?”
這後一句話,卻是向着蘇問道所說的。
蘇問道元神上流光閃爍,提起全部氣息,淡淡道:“人活着,總是要追求美好的事情的,如果只是順應世界的殘酷,那麼你和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區別,又如何追求更高的境界。”
“還想用話誅心?蘇老頭,我真不知道是該說你天真還是幼稚了?”月天臉上嗜血的殺氣一閃,“宗主。我和吞象已經用吞雲鎖鎖住了武陵周圍空間,他們的所有信息都傳遞不出去,就跟瞎子和聾子一樣,我們這就可以送他們去另外一個世界。”
蘇問道臉色一變:“你截獲了我的求援信號?”
“不錯。”吞象獰笑道,“沒人能來救你們了。就象五十六年前,我們聯手殺了嶽望山一樣。蘇問道。準備死吧。”
他伸手掐訣,就要化成無匹的攻擊落下。
暴雲宗主忽然擡手:“等等,在殺蘇問道之前,我想先處置一個很討厭的小蟲子,我不是沉不住氣,但是這隻小蟲子。的確有種讓我想要把他撕碎的衝動。”
他冰冷的眼神轉過來,猶如大山一般落下,瞬間壓在夏塵身上。
夏塵身子一顫,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忽然有種不堪重負的難受感。
從吞象和月天出現開始,他就知道大事不妙,超天銀翼在體內發動起來,隨時準備逃之夭夭,這個時候小命要緊,其他的諸如面子問題,那都是次要的。
但是他神念剛剛延伸出去,便感覺到了周圍的空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鎖住,不由得大驚失色。
還沒等他想出別的辦法,暴雲宗主便如同毒蛇一般盯上了他。
吞象和月天有些意外地看着夏塵,雖然這少年看起來實力不俗,但是看境界最多也不過神通五重,對神通七重來說的確如同小蟲子一般,有什麼資格讓宗主這般痛恨?
“陳夏,你過來。”忽然,蘇問道說道,他伸手微招,夏塵便不由自主地到了他身後。
“暴雲,你要殺陳小道友,就是殺我武陵的恩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邁過去,否則你別想動他一根寒毛!”蘇問道一字一頓地道。
同時,他以神念傳給夏塵道:“陳小道友,老夫會以元神爆破神通強力打開吞雲鎖的空間封鎖,然後你趕緊逃出去,能逃多遠就多遠,我會竭盡全力拖住他們,爲你創造時間。”
夏塵全身一震,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元神爆破就是燃燒元神,這意味着,蘇問道已經存了必死決心。
他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喃喃道:“夫子,你可不必爲我如此……”
蘇問道輕輕搖頭,沒有說話,眼神裡卻劃過一絲決然的光芒。
暴雲宗主殘忍地笑了笑:“從你屍體跨過去?有意思,蘇問道,你以爲你就能護得了他嗎?這隻小蟲子壞了我的顏面,今天我要第一個拿他開刀,作爲血洗武陵之前的祭旗。”
“那你要付出代價。”蘇問道目光淡然地看着他。
“暴雲宗主,你想殺我武陵的恩人,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突然,孫長老怒吼一聲,大步走到夏塵面前,“陳小道友,我老孫沒有那麼大的力量,未必能幫助你脫險,但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是武陵的大恩人,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死在你前面。”
“孫長老……”夏塵怔怔地看着他。
他忽然想起剛纔蘇問道說的話,本以爲那只是夫子的客氣,但是現在他才明白,那不是客氣,蘇問道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就是真話。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們是武陵人,我不管你是誰,只要你想殺我武陵的恩人,就從我自爆的屍體上跨過去。”徐長老毅然決然地走過來,擋在夏塵面前,大聲道。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想殺我武陵的恩人,就從我們的屍體上跨過去!”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想殺我武陵的恩人,就從我們的屍體上跨過去!”
……
一個又一個被夏塵救過的長老走過來,慷慨激昂地說着同一句話。站在夏塵面前。
他們的眼神帶着誓死如歸的決心,話裡充滿一往無前的決絕,沒有絲毫退縮,只有豪情萬丈。
慘烈悲壯的意味蔓延開來,漸漸地,就連武陵衆修也都動了起來,幾乎是不間斷的站到夏塵身邊,莊嚴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想殺我武陵的恩人。就從我們的屍體上跨過去!”
似乎受到了武陵修士的感染,不少民衆和修士也大聲喊叫起來,隨後,怒吼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高昂。
到最後,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聲音已經是穿雲裂石。直透心靈。
過了很長時間,這萬衆一心的聲音才漸漸停歇。但是每個人都象是經受了一場精神洗禮,原來的膽怯和驚懼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強烈的憎惡和決心。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個人。竟然引起了無數人的共鳴,武陵人的精神意志,在巨大的危險面前,變得前所未有的共融一體和強悍。
吞象、月天臉色漸漸黑了下來。暴雲宗主更是臉色不善,怒道:“匹夫之怒,血濺五尺,我不過是想先踩死一條討厭的小蟲子,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倒是把你們所謂的鬥志激發出來了,蘇問道,我得承認,在精神洗腦方面,你比我做得強。”
蘇問道平靜地道:“我沒有洗腦,更沒有精神控制,武陵人的精神,象你們這種只知道利益的黑修,永遠也不會懂!”
暴雲宗主目光微微一轉,嗤笑道:“武陵精神?你看看你的寶貝女兒吧,這麼多人慷慨赴義,就她巍然不動,蘇問道,我真的很懷疑,你是怎麼當成這個夫子的?或者說,你對自己女兒的教育很失敗啊。”
蘇問道一怔,轉頭看去,只見蘇蓉蓉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微抿着雙脣,絕美的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似乎有點猶豫,似乎有點羞澀,似乎又有點心不在焉。
“蓉蓉,爲什麼你不表態?你是怕死嗎?陳小道友主要就是爲了救你,你知不知道?”蘇問道臉色一變,罕見地厲聲道。
蘇蓉蓉咬了咬嘴脣,終於象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她沒有回答父親,卻一言不發地向着夏塵走去,臉上的紅潤越來越重,但是一雙美眸卻是越來越明亮。
衆人驚詫莫名地地望着她,不知道這位武陵第一美女想幹什麼,但是看見她輕輕走過來,都不禁自動爲她讓開一條道路。
蘇問道眉頭一皺,剛想要說話,忽然間象是想到了什麼,先是一呆,隨後,眼裡居然劃過一絲笑意。
夏塵也在發呆,這一刻,他得承認,他並沒有真正理解武陵精神,儘管他很喜歡很覺得美好,但是這些很美好的品質,還真的和他不沾邊。
有些東西是值得用生命去保護的……他看着蘇蓉蓉慢慢走近,有點發傻,他不知道蘇蓉蓉想幹什麼,但是一顆心卻突然不爭氣的劇烈跳動起來。
蘇蓉蓉安安靜靜地走到他面前,凝目看了他半響,然後沒有猶豫,也不再羞澀,擡起絕色的臉龐,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吻上了他的嘴脣。
金色的陽光帶着夢幻般的彩虹映照下來,在地面上交織出一對完美璧人的影子,顯得無比的生動,而又無比的溫馨。
萬衆寂靜,就連暴雲宗主、吞象、月天居然都沒有說話,數千萬道目光,就這麼眼睛發直,盯着一對深情擁吻的少年少女。
似乎應該感到意外,但是又沒有人感到意外,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人們只是一瞬間有些發呆,隨後就覺得,似乎無論夏塵和蘇蓉蓉發生什麼,都是順理成章。
那美麗的傾情一吻,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後,還深刻地停留在無數人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