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珊榕看看陵雲淵,再看看關在房間裡阻絕了視線的蘇岑,勉強笑了笑:“淵公子與……蘇姑娘,關係可真好。”
陵雲淵並未回答,而是問道:“我還有事,不知秦姑娘可還有事要與我說?”
秦珊榕搖搖頭,垂了眼:“沒事了,那就不打擾淵公子了。”說完,微微頜首,就轉身快步離開了苑子。陵雲淵看着她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並未多說什麼,轉身,推開門踏了進去,就看到蘇岑耷拉着腦袋趴在桌上,一頭青絲披散在身後,雲緞一般,因爲她的動作,幾乎挨着地面。
陵雲淵走過去,站在她身後,攏起了一縷青絲:“怎麼不等我去找你?”
“我以爲你還沒醒。”原本想嚇嚇他的,結果倒是自己受到了驚嚇。不過,這麼一大早,他們怎麼遇到一起了?
陵雲淵讓她坐直了身體,然後環顧了一圈,拿來桃木梳,坐在她身後,靜默地梳理着她一頭雲絲,解釋道:“去晨練了,剛好遇到了秦姑娘,說起了三皇叔的事,所以就多聊了幾句。”因爲昨夜那一頓膳食促進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所以陵雲淵對秦珊榕也多了幾分耐性,難得沒有甩一張冷臉。
不過也因爲如此,讓他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情景。
陵雲淵很快幫蘇岑打理好一頭青絲,蘇岑聽了陵雲淵的話,才覺得心裡剛纔堵着的一股氣散了去,身後,陵雲淵貼得很近,她甚至能感覺到陵雲淵的呼吸拂在她的髮絲上,連陵雲淵的每一個動作都能感覺到。
平日裡沒什麼感覺的習慣,這時候卻突然成了難以承受的煎熬,心臟跳得飛快,她怕陵雲淵聽出來,死死摁着。
最後,弄得自己咳了起來。蘇岑覺得自己真是……蠢死了。
陵雲淵被她的咳聲嚇到了:“怎麼了?可是昨夜受涼了?”
蘇岑在他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手背時,猛地往後一躥,躲開了,哈哈笑兩聲:“沒事,沒事,就隨便咳一咳而已。”開玩笑,萬一讓他這會兒靠近了,自己那心跳聲連自己都不忍直視了,想到那畫面……蘇岑默默給自己點了根蠟。
陵雲淵還想說什麼,不過好在門在這時被叩響了,外面傳來陵慕端的聲音:“阿淵,在嗎?”
陵雲淵眸仁在蘇岑發紅的耳朵尖上掠過,眼底軟了下來。
轉身,走到門前,打開來,直視着逆光而立的男子,開口喚道:“三皇叔。”
陵慕端溫和的一笑,目光一錯,看到陵雲淵身後的蘇岑,愣了一下:“蘇姑娘也在?”
“是啊是啊,我來找阿淵。”蘇岑歡快地揮揮手,心臟慢慢恢復了正常,覺得自己以後不能再這樣了,不然這也太丟人了。她暗暗握了握拳,深吸幾口氣,把心底攢動的不自然強壓下去,笑嘻嘻地走到了陵雲淵的身後。
陵雲淵錯開身讓陵慕端走了進來,隨即關上門,轉身走過去問道:“三皇叔,黑鶴草可有下落?”
陵慕端頜首:“這次來就是要與你們說黑鶴草的事。我昨夜與秦老詳談許久,終於查到了黑鶴草的下落,就在離桃花鎮十里外青山的懸崖頂上,我們過去,不過兩天就能找到。”
“那我們什麼時候啓程?”蘇岑眼睛微亮。自從瀾妃的事情過後,她總覺得再看這秦大小姐,有種她對阿淵很不同的感覺。
一大早的,怎麼就這麼巧與阿淵遇上了呢?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偶遇”?
蘇岑覺得這時候離開秦家,前去青山,等回來的時候,秦姑娘說不定就淡了。畢竟才見過一兩面,也不會真的……一見鍾情吧?蘇岑默默望了一眼身側的陵雲淵冷峻的側顏:禍水啊禍水。
不過接下來陵慕端的一句話,卻讓蘇岑再次蔫了下來。
“我們早膳過後就啓程,爭取早去早回,畢竟皇上如今的情況很不穩定,隨時都可能有危險,早一日回京,早安心一日。”陵慕端站起身,拍了拍陵雲淵的肩膀:“對了,這一次秦姑娘與我們一同前去。秦老的意思是秦姑娘對這一塊的地形比較熟悉,上青山更安全一些。”
蘇岑整個人都雷劈到了一樣:“秦姑娘也去啊?”
陵慕端不解:“怎麼?可有問題?”
蘇岑連忙搖頭:“沒問題!”如果是從安全性考慮,這纔是重中之重,再說了,她那點小心思,指不定是自己亂想呢。看陵雲淵也看了過來,再次舉爪發誓:“真的沒啥問題,我就隨口一問,真的!”
等從陵雲淵房間裡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蘇岑才吐出一口氣,坐在牀榻上,忍不住揉了揉臉,自己這樣也太奇怪了,不知道阿淵會不會看出來?
蘇岑洗漱過後,就去找陵雲淵了,三人一起去了莊子裡的大堂,用過早膳,秦老親自把他們送上了馬車。等馬車徐徐前行了之後,蘇岑才正襟危坐地挨着陵雲淵,他們的對面則是坐着陵慕端與秦珊榕。
蘇岑不知道要與秦珊榕說什麼,剛開始的時候,秦珊榕主動搭話,她還能攀談幾句,可到了最後,秦珊榕與她詭異地談起了女紅。
蘇岑整個人都處於木木的狀態,她雖然會做衣服,可做衣服與刺繡卻又是不同的。
外袍樣式簡單,她當年就給阿淵與端王做過外袍。
可這不代表,她就對刺繡精通……她傻傻地聽着秦珊榕說刺繡的陣法,技巧。說錯針繡、說滿地繡、說滾針繡……說到最後,蘇岑默默的想,她別什麼滾針繡了,她自己在地上滾兩圈可以麼?可以麼?
蘇岑欲哭無淚,睜着一本正經的大眼,腦袋裡卻是放空的,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抽空向夏蘭討教一下刺繡?
不過,等秦珊榕最後說她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偶爾鎮子裡的乞巧節,她都會參加什麼的。蘇岑終於咂摸出味道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很明顯的,當自己答不上來那些刺繡的針法時,秦珊榕應該已經猜到了自己不會刺繡,可秦珊榕依然沒有把這個話題轉移。
蘇岑也不笨,很快就發現秦珊榕在故意針對她。
只是想到原因,蘇岑很快就釋然了。應該是早上那一幕自己被陵雲淵推進他自己的房間被秦珊榕誤會了。
這樣一來,秦珊榕果然對阿淵……
蘇岑想通了,就默默閉上嘴,聽着,因爲秦珊榕是秦老的孫女,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陵雲淵陵慕端兩人不懂女紅,只是聽到最後,陵雲淵的眉頭深深蹙了起來。原本閉着的眼睜開,一雙墨黑的眸仁落在對面秦珊榕的臉上,秦珊榕原本溫柔說着的聲音戛然而止,眨眨眼,秀氣的眉眼裡帶着不解:“怎、怎麼了?”
陵雲淵眸仁沉寂:“她不會刺繡,秦姑娘說的這些她也聽不懂。”
秦珊榕彷彿這才知道:“啊?蘇姑娘不懂女紅啊?”她愣了下,歉意地拍了拍額頭:“你瞧瞧我,只顧得上自己說了,只是……女兒家都會做些衣服繡品的,所以一時間沒想起來,是珊榕的錯。”
陵雲淵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不需要會這些,否則,要繡娘做什麼?”
這句話很冷淡,由陵雲淵本就低沉清冷的嗓音說出來,愈發不近人情。馬車裡的氣氛當場就僵了下來,秦珊榕張張嘴,還想說什麼,最後只乾巴巴地垂下眼,眼圈紅了,默默唸了句:“對不起。”然後就轉開眼,不再說話了。
蘇岑扯了扯他的衣袖,畢竟是姑娘家,只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現一番。
不過……看到陵雲淵幫她出頭,蘇岑覺得她的心尖蒸騰起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所有的不悅全都一掃而光,眉眼彎彎,格外的和顏悅色。
只是陵雲淵已經說了,蘇岑想再說什麼,已經沒法再開口了,陵慕端似乎猜到了她的難處,就開始主動與秦珊榕攀談了起來。只是這一次的話題,轉到了他們兩人懂的藥草上,秦珊榕有位擅長藥理的祖父,自然不會不懂,秦珊榕的情緒漸漸恢復了過來。
蘇岑懂製毒,雖然對藥理也懂一些,畢竟沒有這麼精通,聽半個時辰還好,一兩個時辰,就徹底歇菜了。睏意上來,就蔫蔫地耷拉着腦袋,頭一點一點,陵雲淵原本在閉目養神,感覺到蘇岑呼吸的變化,睜開了眼。
轉過頭就看到這一幕,長臂一攬,把她的腦袋枕在了自己的肩頭,蘇岑無意識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舒服地睡了過去。
原本對面正在攀談的聲音,瞧見這一幕,硬生生止住了。
秦珊榕張張嘴,話怎麼也一句說不出來了,目光幽怨地落在陵雲淵簡直冷酷的神情上,黯然神傷。陵慕端是不想擾了蘇岑好眠,只是多看了一眼陵雲淵與蘇岑,斂下的眉眼底掠過一抹暗色,也閉目養神。
一輛馬車,四個人,三人各懷心事,只除了沒心沒肺的蘇岑,一路睡到了青山腳下。